第058章入院(五)

在劉信走后，商會議事堂已經取代郡守府，成為真正掌管邯鄲城的實權機構。劉邦封劉信為趙王后，商會議事堂也正式走到明面上來。

如今，叛亂流民如暴風驟雨一般攻擊武安、信都、曲梁三縣，圖謀邯鄲城的用意十分明顯。東郭邯鄲作為商會議事堂的首腦，在一連接到了三份戰報后，便立即通知了邯鄲城內的所有的頭面人物來議事堂，商量應對流民問題。

而在這些頭面人物中，有兩人頗為與眾不同，這二人便是被劉信提前打發到邯鄲城的雍離與王平。

雍離的父親雍齒與王平的父親王陵如今都已經封為列侯，其中王平的父親王陵更是代死去的陳豨掌管河北軍。而邯鄲城中，便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雍家與王家背離劉信的舉動，大部分人對雍離、王平都是保持著友善而又敬仰的態度的。

這種太過友善的目光，每每讓雍離與王平如坐針氈。如果不是河北紊亂的局勢加上匈奴人的入侵，邯鄲城中每日對雍離、王平的宴請絕對少不了的。

作為知曉雍離、王平與劉信關系的知情人之一，東郭邯鄲是唯一對此二人保持著相對客觀態度的。

當與會的人員到齊，王平與雍離也如往常一樣，最后兩位到場后，東郭邯鄲坐在主座之上，將今日要討論的議題簡單介紹了，之后便是點名請與會人員發言。

今日的議題便只有一個，那便是該如何應對武安三縣遭遇的流民攻擊。

東郭邯鄲將三份戰報整齊擺在桌案上，看到王平躍躍欲試的模樣，便直接點名了王平道：“小王將軍，你心中有什么想法？不妨講出來，給大家做個參謀。”

王平也當仁不讓，拱手抱拳后，道：“邯鄲城外圍的武安、信都、曲梁三座縣邑同時被圍困，大家難道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小王將軍盡管說得淺顯直白些。我們這些老家伙做生意是好手，軍事上大體算得上是一竅不通的。”

王平受到了鼓勵，當下大著膽子繼續道：“流民如今已漸漸形成多個勢力團體，他們拒絕王化，野心勃勃，早就有圖謀邯鄲之心了。流民襲擊這三縣，便是盼望著將我軍引出城外，他們便可率主力攻擊邯鄲城。此為梅花分瓣之計也。”

說到這里，王平更加自信了，臉上竟是也有了笑意：“這些流民勢力雖然已經進化到有了些計謀，可是計謀的施展也太疏漏，平白讓人看出了破綻來，不免為人所恥笑。”

“所以小王將軍的意思是暫不支援武安、信都、曲梁三縣嗎？”東郭邯鄲詢問。

王平一時間愣住了，他侃侃而談，只覺得自己掌握了一切，可若是他來決斷，他并沒有這個魄力的。

東郭邯鄲笑了，他是有些偷懶了，本不該把這樣的重擔交給別人的。決定還是需要自己來拿。

東郭邯鄲當下又詢問其他人的意見。

雍離補充了一點：“匈奴人入侵的消息已經傳來很久了，算算時間，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抵達河北，這次粗陋計謀的幕后主使也很有可能是匈奴人，不是嗎？”

雍離的話讓堂上眾人心驚膽戰。對于邯鄲人來說，匈奴人入侵還只是一個消息罷了，雖然知道匈奴人要來，但只要沒有看到，心中多少便會有一些僥幸心理。甚至有人覺得匈奴人劫掠了太原，便回草原了。抱有這種幻想的大有人在。

可雍離的話，卻是給抱有幻想的人每人一個大嘴巴子，讓他們不得不面對認真面對一個可怕的事實：匈奴人是真可能來河北的。

議事堂內眾人議論紛紛，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憂慮。

東郭邯鄲忽而朗聲怒斥道：“武平侯在往邯鄲來的路上，有他陪咱們一起面對，又不會讓你們出城與匈奴人戰斗，你們究竟在慌張些什么？我今日把話說明白了，匈奴人來也好，不來也好，咱們無論如何都是要把邯鄲城守住，完成交付給武平侯。在場的諸位，誰贊成？誰反對？”

東郭邯鄲聲音雖大，卻也壓制不了反對的聲音，便有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皇帝提前安排武平侯到趙地，不是擺明送他去死嗎？諸君，咱們都是皇帝陛下送給武平侯的陪葬品罷了！”

東郭邯鄲視之，乃是曲梁人張凱。

曲梁人張凱，四十余歲，在邯鄲商會中負責往齊國的鹽絲貿易。齊國濱海，是產鹽大國。齊國的絲織綢緞也十分發達。張凱掌握這兩筆生意的源頭所在，在邯鄲商會中擁有很大的影響力，是邯鄲商會中為數不多能夠與東郭邯鄲掰一掰手腕的人之一。

東郭邯鄲摸了摸右手上的玉扳指，沉默著并不回應張凱的話。

張凱站起，道：“諸君，武平侯在皇帝面前早已經失勢，難道吾等真要在這里陪著武平侯一起死嗎？”

張凱的話說完，另外又有幾名大商人跟隨張凱一同站起。

東郭邯鄲冷聲道：“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張凱也冷眼看著東郭邯鄲道：“樹倒猢猻散！君子不處危墻之下！東郭邯鄲!我原先以為你是個明白人，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還要將邯鄲商會與武平侯捆綁。既然你執迷不悟，就不該期望我們陪你一起死。今日，這邯鄲商會便解散了吧！”

張凱說著，將象征邯鄲商會成員的腰牌拿了出來，拍在了桌案上。那些跟隨張凱一同站起的大商人也學著張凱，將腰牌取下，放到了桌案上。

桌案上一共七個黑漆燙金字腰牌，分外明顯。

東郭邯鄲道：“你們既然要走，我也不攔著你們。但屬于邯鄲商會的造紙作坊、石灰作坊，與齊國絲織業與鹽田的溝通渠道，整個齊地的商會支部賬本也都要一并交出來！你們若是答應，便可以離開！”

“憑什么！這些個生意都是咱們這些弟兄辛苦打下來的！絕不交出！”

張凱冷哼一聲，轉身便走，雍離忽然拔出佩劍，投擲向張凱，將張凱直接殺了。王平隨即也上前，對著背叛邯鄲商會的幾名大商人一人一劍，都盡數解決了。

雍離掏出抹布，擦拭了下劍身上的血，與王平一左一右把守在門口。

東郭邯鄲對著戰戰兢兢的其他人道：“會議再延長一下，咱們討論一下齊國支部該交由誰負責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