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鎮子外原本的數千難民還沒有散去……

而恩克前期做的巨大的努力，不論是籌備遣返的糧食，還是組建自己的軍隊來保護這個鎮子――現在看來，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因為前期所有的努力，都是建立在戰爭已經結束的前提上。

大家都覺得，之前雇傭軍針對地方武裝勢力的軍事行動僅僅是一次報復性的行為。

結束了就結束了。

沒想到，接下來確實更大規模的戰爭。

整個鎮子的氣氛肉眼可見的越發緊張了起來！

非常明顯的是，留守鎮子的雇傭軍開始加強了戒備。

而恩克手下的那幾百人也武裝了起來。

通往鎮子的幾條道路上，開始出現了更多的難民。

難民營里，幾千難民還不曾遣返，越來越多的來自于各個地方的難民，就又朝著這個鎮子涌來了。

恩克整個人緊張的就像一個火藥桶，脾氣暴躁之極。

他下令在鎮子外進行攔截，絕不允許任何難民進入鎮子。

甚至還招募了青壯，在鎮子的幾個道路入口的地方布置了軍事掩體。

短短五天時間，甚至不用去統計了……鎮子外的難民營的難民人數，光是目測一下，就起碼超過了一萬人。

龐大的難民營，連綿了幾里地，甚至已經都快進入了樹林，到北邊的大河邊了。

鎮子上也不再提供糧食――就目前的局面看來，再多的糧食也沒辦法喂飽外面的越來越多的難民。

畢竟鎮子自身只有幾萬人口，糧食本來也不會太多。

所有的經濟行為，商業行為，都因為戰爭都陷入了停滯。

用恩克的話來說，戰爭如果持續下去，要么鎮子會毀在難民的暴亂之中。

要么，鎮子會死于戰爭的慢性死亡。

唯一可能讓恩克收到一點點安慰的是……

他得到了雇傭軍方面的許可，又買到了一批可以武裝兩百人的軍火。

這個軍火購買的許可，不是陳諾許可的。而是雇傭軍方面直接告訴恩克的。

陳諾得知消息后就確定，是章魚怪公司直接下的命令。

章魚怪……在挑起更大的戰火！

陳諾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一件事情了。

章魚怪，是故意的，在挑釁彭彭，然后……

加速彭彭的黑化程度！

當鎮子外的難民人數超過兩萬人的時候，已經持續爆發了六七次難民暴動的流血事件。

鎮子上偶爾晚上都能聽見槍聲――那是有難民在沖擊守護鎮子的哨卡。

白天的時候，暴躁并且缺乏糧食的難民，會朝著鎮子的方向投擲石塊。

甚至還有人弄了燃燒瓶。

在燃燒瓶的投擲下，鎮子外圍的一些民房被燒掉了。

一些鎮子上倒霉的本地居民變成了無家可歸之人，不得不被臨時安置在了醫院的大院里居住。

天知道那些餓的沒飯吃的難民，是從哪里弄到的汽油。

原本雇傭軍之前還會派出巡邏隊在鎮子外為巡邏，現在巡邏隊的行動全部停止了。

因為難民已經開始出現有組織的襲擊巡邏隊的行為。

兩萬名餓紅了眼睛的難民，就像一個火藥桶，隨時會爆炸。

而鎮子上的居民，在恐懼和憤怒之下，也變得越來越極端。

對立的情緒一點即燃。

恩克看著自己的麾下人數越來越多――這種情況下，他再次招募了幾百名士兵。

但是看著自己手下的軍隊人數越來越多，卻根本無法帶給恩克更多的安全感。

恩克告訴陳諾，整個國家有一大半的地區都陷入了戰火。

而這個國家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城市，而和這個鎮子一樣處境：市鎮外云集了大量的難民。

甚至有的地方，市鎮已經被難民攻破，然后陷入了打砸搶和燒殺擄掠。

“這個國家完蛋了……”，恩克面無人色的對陳諾說著，他的聲音顫抖：“徹底完蛋了……這次混亂后，不知道要用多少年才能恢復到這次之前的局面。

原來雖然也很差勁，但至少有一個相對穩定的平衡，大家至少可以和平著掙扎生活。

這次，太多勢力，太多人，都殺紅眼睛了。

北邊兩個部族已經被屠殺了，那是種族仇恨的屠殺，不分男女老幼的屠殺！

我們這個國家……完了！”

不是恩克不肯給難民營投放糧食……

是他根本做不到了！

原來只有兩千名難民的時候，鎮子里的富戶們籌集一下糧食，可以湊出一筆遣散的物資。

兩萬人的難民……就沒辦法了！

兩萬人，就算是只是很低標準的維持起碼的生命，每天也需要耗費近一萬斤糧食。

也就是五噸糧食。

五噸！每天！

每天五噸！

對于本來只有幾萬人口的這個鎮子來說，哪里來那么多的存量和余糧？

此刻的局面，就像兩條餓紅了眼睛的狼在互相對峙。

不是因為仇恨。

而是為了生存。

這天一早，鎮子外就出現了巨大的動靜，吵鬧聲之中夾雜了密集的槍聲。

槍聲顯然一開始是斷斷續續的有所克制。

但是隨后就變成了密集的槍聲，隨后還出現了爆炸的聲音。

陳諾走到了府邸的樓頂，就看見了鎮子的東邊的道路上出現了火光。

隨后很快，雇傭軍這邊的一個車隊飛速的沖出了鎮子往東邊的道路而去……

情況很快就送到了府邸里。

一個車隊在前來鎮子的道路上，經過了難民的聚集地，被難民襲擊和圍攻了。

饑餓的難民認為車隊里可能有運輸來的糧食，所以發動了襲擊。

車隊的護衛開槍驅除，卻引發了難民更大的怒火，然后……

護衛為了自保，不得不開槍掃射難民。

當車隊在雇傭軍的接應下終于進入鎮子的時候，陳諾注意到車廂和輪胎上，都有肉眼可見的血跡。

汽車的窗戶玻璃也被砸碎了好幾處。

抵達小鎮的，居然是諾蘭和巫師所在的那個搜索組的隊伍。

隨后，巫師和諾蘭乘坐直升機抵達了市長府邸院子里的空地。

諾蘭告訴陳諾：“搜索行動終止了，這是公司下達的最新指令。因為各處戰火，搜索行動已經已經不適合繼續進行下去，所以我們奉命撤離到這個鎮子上。”

陳諾看著諾蘭：“所以你被徹底邊緣化了？”

“是的，我只是接到了通知和命令。下達命令的是章魚怪公司之前元老會的一個老家伙――和白鯨同級別。

那個老家伙之前在元老會被章魚怪血腥清洗的時候，慫的就像一只兔子，只會對我求饒。

他還曾經在和我見面的時候，差點就要跪在地上哀求我放過他。

沒想到就在昨天，這個家伙居然趾高氣昂的給我打電話，下達命令。”

諾蘭撇撇嘴：“這次如果我死了就算了，如果我不死，回去我就弄死這個家伙。”

陳諾點了點頭：“把他的名字告訴我，如果你死了，我幫你弄死他。”

諾蘭愣了一下，隨后哈哈笑了笑，對陳諾報了一個名字。

陳諾點頭表示記住了，然后請諾蘭和巫師一起進府邸里休息。

府邸的大廳里，幾個人重新坐下后，巫師看著陳諾：“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我們制造出來的那個假的襲擊事件，章魚怪根本無動于衷的原因。

他早就準備好了發動更大的戰爭，搜索行動本來就要停止的。”

陳諾其實看起來平靜，實則情緒也有些暴躁。

他看了看諾蘭和巫師，忽然對諾蘭道：“把你的電話給我，我要打給你說的那個元老。“

諾蘭一愣，不過看著陳諾嚴肅的表情，沒有遲疑，把手里的一個衛星電話扔了過去：“直接回撥過去就行。”

陳諾沒有遲疑，立刻撥通了電話。

很快對面接通，然后電話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大概就是諾蘭說的那個什么元老會的一位元老。

“怎么了，諾蘭大人，是對命令有什么疑問么？”

聲音能聽出來蒼老的程度，中氣也不是很足――不過語氣里，隱隱的帶著一絲得意和嘲弄。

陳諾直接道：“我不是諾蘭。”

“……嗯？”對面那個元老一愣，聲音立刻陰沉了下來：“你是誰，怎么會用諾蘭的電話……”

“我沒功夫跟你廢話，所以我接下來的話，你聽仔細了，千萬別聽錯。

首先，我的名字叫陳諾――你記住這個名字。

然后，你立刻聯系你的老板，也就是章魚怪，告訴他，陳諾要和他通話，立刻，馬上，越快越好。”

對面的那個元老聲音立刻冷冽了下來，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還有，老板的……”

“當狗就要有當狗的覺悟。

我要和你老板通話，你只是一條走狗，沒資格過問。

如果你再廢話的話，耽誤了你老板的事情，我保證你會第一個死掉。記住，我的名字叫陳諾，你老板會很樂于和我通話。如果你敢耽誤的話，你老板也會很樂于直接把你弄死。”

陳諾直接把電話掛掉了。

諾蘭看著陳諾，笑得很開心：“不錯不錯，我現在忽然明白，為什么當初章魚怪選中我的時候，告訴我說，其實我不是他的第一人選，他的第一人選應該是你。

現在看來，你比我更適合跟那些元老會的蠢貨打交道。”

陳諾瞇著眼睛，也不回應，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果然，不到十分鐘，這個衛星電話就響了。

陳諾接通，電話那邊傳來了神宗一郎平靜的聲音：“陳諾先生，是在那個地方住的不滿意么？需要什么物資？”

陳諾深吸了口氣：“我需要一批糧食，至少五十噸以上，不，是一百噸！更多的話也多多益善！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哪怕是不惜成本用運輸直升機空運也好。

甚至你用空間能力弄出一個空間之門運輸過來也行！你怎么做和老子沒關系！

總之，我要在24小時內看到至少第一批糧食出現在我的面前。”

電話那頭，章魚怪沉默了幾秒鐘，然后輕輕笑了起來：“陳諾先生，我一直以為你不是一個那么心軟的人。”

“我不是圣母。”陳諾冷冷道：“但是也沒有冷血到看到幾萬無辜平民死在我面前還無動于衷的程度――我就算是壞人，首先我也是一個人，人類。”

“所以你需要一批糧食，來救你所在的那個鎮子外，幾萬難民的命？”

“我說了，我不是圣母，我也不是一個好人，甚至可能是一個壞人――但至少我還是一個人類。

更遠的地方，我看不到，我也沒本事去管太多。

但是在我面前，在我的眼皮底下，就要發生幾萬人為了一口吃的，為了活命而不得不互相殘殺，互相屠殺的事件……

我不想我后半輩子因為這種事情而做噩夢。

至少我在這個地方，鎮子外的難民，和鎮子上的居民，他們再怎么說也是人類。

你挑起的戰爭行為，我沒辦法阻止。但是我不想看到我眼前有太多人死掉。

章魚怪，要么你答應我的要求。

要么，我今天就會帶鹿細細和太陽之子離開這個地方，你后續在這個鬼地方的任何計劃，我都不參與了。

你自己考慮吧。”

神宗一郎的聲音很平靜：“沒什么好考慮的，陳諾先生。你和女皇陛下還有太陽之子閣下，你們在我心中的價值，當然遠遠比那么一點不值錢的糧食要更寶貴。

所以，如你所愿。”

陳諾直接掛掉了電話，然后暴躁的吐了口氣。

巫師和諾蘭看向陳諾的目光，就多了幾分復雜。

陳諾冷冷看兩人：“你們這么瞧著我做什么？”

諾蘭吐了口氣：“只是覺得有點意外。”

陳諾冷笑：“意外？意外我會插手外面那些和我們沒關系的難民的死活？

意外我居然會慈悲到去救那些普通人的命？”

諾蘭不說話了。

巫師搖頭道：“他們只是普通人而已……而且也是一群愚昧的，低賤的本地……”

陳諾忽然盯著巫師，冷冷道：“你知道我最討厭章魚怪的哪一點么？”

不等巫師回答，陳諾就直接道：“我最討厭章魚怪的地方，就是它高高在上，仿佛人類只是它腳下的螞蟻，它可以隨便操控，隨便碾壓，隨便殺死，隨便利用，隨便玩弄……

那種仿佛把自己當成神一樣，俯視眾生。仿佛我們這個人類文明，在它眼里只是低賤的微不足道的玩具！”

巫師和諾蘭都不說話了。

“我說了，哪怕我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我是一個壞人，但壞人起碼也是一個人。

我最討厭的章魚怪的樣子，剛才我說了。

所以，我不會讓自己變成它那個樣子。

如果你們也是那個樣子，覺得不過是一群賤民而已，死活和自己沒關系的話……那么你們也不過就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章魚怪而已。”

巫師說不出話來了。

不過這次，回應陳諾的，居然是諾蘭。

諾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的眼神盯著陳諾看了好久。

他忽然笑了起來：“陳諾，現在我才真的覺得，跟你合作可能是一件最正確的事情。

如你所說，我其實最討厭章魚怪，哪怕是自己死掉也要咬下它一塊肉的決心，正是來自于此。

我討厭它那種，自己覺得自己是高級生命，漠視人類的姿態！”

章魚怪的承諾果然一如既往的兌現的非常快。

當天晚上，兩架重型運輸直升機就飛抵了小鎮，帶來了第一批的糧食。

陳諾看著一代代面粉被從運輸直升機上搬運下來，看著糧食袋上的字樣，就知道，章魚怪應該是動用了它超強的影響力，派人去鄰國采購然后不惜成本的空運而來的。

很難說，兩架重型運輸機的空運成本，相對于十幾噸面粉的價值來說，是不是太奢侈了。

不過十幾噸糧食的運抵，陳諾立刻把恩克叫了過來。

“你可以留下一半給鎮子里的居民，另外一半，你組織你的人手去鎮子外派發。我會給你幾個人幫忙，如果有人哄搶，直接鎮壓！然后有秩序的把糧食分派下去。”

恩克當時看向陳諾的眼神……

怎么說呢。

他年少時候在教會學校里讀書的時候，在小教堂祈禱時候，看圣子雕像時候的眼神，都沒有此刻那么虔誠。

第一次在難民營分派糧食，還是引起了一些騷亂――餓紅了眼睛的難民里，當然會有一些暴虐的人發動了哄搶。

不過陳諾也不是什么圣母，對于哄搶行為，直接開槍鎮壓。

當場打死了幾個領頭的人后，繼續的派發就秩序好了很多。

隨后，第二天，整整一個白天，好幾個輪次的空運，重型運輸直升機不停的抵達這個小鎮。

越來越多的糧食，就堆積在了市長府邸那個碩大的院子里。

很快，大量的糧食被運抵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鎮子，讓焦躁的人心終于漸漸的平靜了幾分。

就像燒紅了石頭，終于被澆上了一瓢冷水，慢慢的降溫。

章魚怪總共派人空運來了超過兩百噸糧食。

足夠外面的難民吃上一個月的了。

恩克在解決了巨大的危機后，再次爆發了智慧。

他對陳諾說了自己的想法：幾萬人每天領取糧食，就這么養著，還是會出現不穩定的因素。

人吃飽了就這么躺著，不行的！

得讓他們筋疲力盡，沒精力搞事情！

于是，恩克做了一個狡猾的舉動。

分派糧食，但是要讓這些難民干活！

鎮子外的道路年久失修，就去平整道路！

鎮子外的曠野之地，就去拓荒除草砍樹！

難民營里缺乏飲用水，就他們去挖掘蓄水池，然后從大河人力運水過來！

總之就是……領取糧食可以，但是要干活！

讓這些難民每天勞作，累的筋疲力盡，不讓他們閑著，沒有力氣再搞什么暴亂。

陳諾忍不住心中嘆了口氣。

這特么的，不就是以工代賑么……

這個恩克，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