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羽總部,模擬機大樓,休息室。
“徐先生,這次真的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這邊如此配合,驗證結果也不能這么快出來。”調查組組員收好硬盤,其中存儲有這次模擬機驗證的各項數據以及操作錄像。
徐清擺擺手:“沒事,都是應該的。”
之前有什么特情或者不安全事件的時侯,局方都會在最快的時間內將一些數據交給徐清。雖說也有給徐清面子的前提在,但是徐清總歸是承了局方的情。
調查組組員看了下手表的時間:“時間不早了,那徐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眼看人要走,徐清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在調查組組員猶疑的目光中,笑道:“結果現在就發回去嗎?”
“現在?那倒不會!時間太晚了。明天我起早親自將結果送到組長那邊。”
徐清頓了一下:“那這次調查僅限于內部嗎?最后會公開嗎?”
調查組組員這時候也不急著離開了,轉過身子,眼神灼灼地望向徐清:“徐先生,是有什么問題嗎?你盡管說,以你的身份,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徐清掃了下周圍的其余人等,調查組組員會意,對著他的人說:“你們先出去。”
“你們也出去吧。”徐清同時屏退了翔羽總部的陪同人員。
等到閑雜人等都出去了,調查組組員被徐清招呼著坐下說話。
調查組組員率先開口:“看來是真有事啊!”
“人多口雜,還是要注意下的。”徐清竟是主動給調查組組員斟茶:“這次的談話可以跟你們組長說,其他人就免了吧,你看如何?”
對于徐清給自己倒茶的行為,調查組組員有些受寵若驚,同時他也有些忐忑:“徐先生,你這樣我可真是害怕了。你都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們更辦不了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當然,徐清人品還是有保證的。調查組組員還是有信心徐清不會讓局方走歪路的。只是要是一些忙沒幫上,調查組組員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說實話,別看徐清有種種特權,清源集團也賺得盆滿缽滿。但是徐清的個人影響力帶來的民航產業大發展是毋庸置疑的。身為整個行業的管理者,局方還是非常感激徐清的。同時,徐清即便身有特權,但是很少做仗著特權耍橫的事情,算是人品相當不錯的。
這么個對民航貢獻大,人品又好的人罕見地請局方幫忙,要是沒幫上,局方這邊都不好意思了。
“倒也不是幫忙,準確來說是打聽個事兒?”
調查組組員端起的茶杯定在半空:“什么事兒?”
不過一秒,調查組員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將茶杯放下:“星游6233的事兒?”
徐清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去!”調查組組員差點兒跳起來,心臟那是砰砰直跳:“徐先生,這事兒你可萬萬碰不得啊!這可比燙手山芋還燙啊!”
昆陽河迫降事件傷了那么多人,早就成為舉國矚目的事情,而且從現今的地方來看,機組的處置是有一定值得商榷的地方的。因而,所有參與進來的人怕是都要做好狂亂的輿論壓力。
徐清是什么人?那是民航的一面旗幟,一個榜樣。榜樣是不能有污點的,要是徐清摻和進來這次迫降事件,還惹了一身騷,那對國內民航的形象打擊簡直就是毀滅性的。
正是基于此,調查組組員才是極力希望徐清完完全全置身事外。
徐清如何不能理解局方的考量,可是他怎么可能真的置身事外:“不瞞你說,這次昆陽河迫降事件的那個副駕駛跟我有些淵源。如果僅僅限于圈內處理,那我倒是無所謂。可要是面向公眾,那我怕他頂不住。”
“原來是這樣啊!”調查組組員沉吟片刻,環視四周,壓低聲音道:“徐先生,這事兒我也跟你說了。你也應該知道網上現在是什么狀態了。那根本就是要翻了天了!這件事就在圈內消化的可能性基本沒有。另外,我聽說受傷的乘客已經開始抱團,一邊向總局請愿,一邊準備聯合起來告星游航空。而且剛才的驗證結果你也看到了,機組是擇不干凈了,只要調查結果一公布,他們的職業生涯怕是到頭了。很多人不會看機組在盡力做什么,他們只會關注機組的失誤,并且狠抓一點,不斷上升。現在的時代就是這樣,網上說話大多不用負責,根本沒有理性而言。”
其實調查到現在,組員也大略知道什么情況了。
機組肯定是有失誤的,但是他們有自己的理由,并且為之努力過,用上帝視角評判一切是不合理的。
而且,一如網上判案,死刑起步一樣,不少人只會借此宣泄自己的負面情緒,只要當事人稍有問題,就會恨不得往死里整。同時,情緒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部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也會被帶動起來。他們或許沒有那么多惡毒心思,純粹就是要參與進來而已。這就會導致網絡上的整體風向被帶偏。
要是不管吧,他們會說官方獨裁,不聽民意。可要是聽了,極易導致懲罰過重,有失公允。因而,這件事就是一個死結,根本解不開。
所以,有的時候事情出圈并不是什么好事。
徐清也知道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就是輿論,輿論有的時候是可以推動時代進步,有的時候確實可以殺人的。至少這次,徐清覺得外界輿論將會對徐顯產生難以想像的壓力。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總不能放手不管啊!”徐清臉上滿是愁容,他已經很少有這種情緒了,就算是當年新機型遇到難關的時侯,徐清都沒有這樣過。
其實在問調查組組員之前,徐清差不多已經知道答案了。現在網上鬧得這么厲害,局方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可是,徐清還心存僥幸,結果和他預想的一樣。
“行了,留你到現在。”徐清干笑兩聲,緩緩起身,這是要送客了。
調查組組員看徐清情緒低落,顯然是沒有說話的欲望了,也就乖乖地離開了。
臨到門口時,調查組組員停了一下,他忽地轉過身子,留下了一句話:“徐先生,其實飛行不過是一個職業而已,不做了,還有很多其他事的。”
徐清努力地擠出一絲微笑,卻是沒有說話。
他明白調查組組員的意思,徐顯現在已經是麻煩纏身了,干脆從此退役,一了百了。
“是啊!要是他是個普通人多少,也就沒什么可惜了!”徐清輕聲嘆道。
這兩天,他是在清源集團總部,滇云市和翔羽總部來回飛,就沒怎么歇息過,臉上已經布滿了倦容。
調查組組員離開后不久,王文涯進來了。
徐清抬了下眼皮,問道:“打聽得怎么樣了?”
王文涯同樣臉色不好看:“狼已經咬上肉了,不會松口了。”
“你可不可以私下跟他們溝通一下,讓他們暫停對迫降事件的大幅報道?”
“不行!國內民航已經幾十年沒遇到這等大事了,我壓不住他們。現在就算咱們在媒體這塊做得不錯,但要是施壓讓他們不報道,很容易被群起而攻之的。”王文涯道。
即便鵬騰信息現在已經是民航界的第一媒體,但是斷了人家的財路,那是在各行各業都是大忌。
昆陽河迫降事件是幾十年來最嚴重的不安全事件。且不說以王文涯的能量根本就壓不住,就算壓住了,那無異于變成其他媒體的眼中釘,成為眾矢之的的感覺可不是多好啊。
“跟我想得差不多。”徐清頹然地往沙發上一靠,顯得極為疲憊。
現在就是輿論媒體的狂歡,誰敢妄圖擋在滾滾浪潮之前,將會被碾壓成碎末。
“我打聽到一些事情。”王文涯忽然說道:“有些媒體好像挖到了些不得了的東西,說是對徐顯極為不利。”
“不可能!”徐清半瞇著的眼睛猛地睜大:“滇云機場的著陸分析剛剛送出去,怎么可能還有其他的。”
在徐清看來,對徐顯最致命的就是滇云機場的著陸可行性分析。可這結果剛剛交到調查組組員手里,媒體不可能知道。
“不對!你是說徐顯還有問題?”徐清望著不說話的王文涯,眼皮狂跳:“徐顯還有什么問題?”
說實在的,現在網上雖然有些零星的消息,但是并不具體。就是這么些零零散散的東西著實不該跟“不得了”三個字聯系在一起。
王文涯的那些媒體朋友都是人精,他們分得清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沒用的。既然他們都說是不得了的東西,那大概率是不會信口開河了。
可是,他到底漏了什么問題了?徐顯還有什么其他的致命問題?
“所以,飛機接地后,飛機的舵量輸入都是徐顯來的?”沈延嗣不可思議地看著對面的李治明:“你是機長嗎?”
面對沈延嗣的質疑,李治明苦笑道:“如果單說之前的那件事的表現,我確實算不得一個合格的機長。”
沈延嗣強壓下內心的怒火:“通過第一個橋涵是徐顯修的,第二個呢?”
“當時飛機接地后,機輪把地層壓碎了,所以方向出現了偏差。徐顯立刻修正了飛機的方向,但是還是有一定的偏差。通過第一個橋涵之后,飛機的偏差變大,最后還是徐顯修過來的。”李治明說道:“之后,徐顯好像撞到頭了,陷入了昏迷,最后就是我控制的方向。”
“就控制成那個鬼樣子?要不是飛機及時停下了,你又要撞橋墩了。”沈延嗣冷笑道。
在迫降現場,調查人員已經還原出飛機的接地后軌跡了。在最后一個橋涵之前,其實飛機依舊有極為明顯的偏差。要不是飛機及時停住了,最后那一下,能直接把飛機大翼撞斷。
對于沈延嗣的嘲諷,李治明并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他確實沒有反駁的立場。
“別的人什么結果不知道,反正你肯定是機長保不住了。就你?根本就是給我們機長丟人!”沈延嗣冷喝道。
他不是一開始就坐辦公室的,沈延嗣是當了十幾年的機長后面調入局方工作,所以他更能理解李治明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來的無能。
“我接受局方的一切處罰。”李治明宛如丟了魂魄一般,怔怔地回答道。
“哼!也沒你不接受的份。”沈延嗣道:“對了,你對徐顯不愿意降落滇云機場和昆陽機場有自己的想法嗎?就沒有想過徐顯是錯的?他怎么飛,你就不管了?你難道不知道徐顯對于渦扇葉片轉動的阻力問題是分析錯了嗎?”
“事后回想起來,徐顯在這個問題上好像是說錯了。但是,其實對我影響也沒差。當時,我已經不知道怎么思考了,一心就想著返航角落到滇云機場。那時候,決定返航滇云機場的起初,我只是簡單算了下高度是足夠的,后面像風,溫度,障礙物就沒有想過了。至于徐顯說的那些話,我當時就沒想到認真思考過。”李治明說道。
李治明在返航滇云機場的時侯,那基本已經魔障了,根本不能進行正常的思考。徐顯當時要奪取李治明的權力,其中一方面就是看李治明腦子已然卡殼了。
“那昆陽機場呢?”沈延嗣沒有立刻發表自己的看法。
說到昆陽機場,李治明有些拿不準:“昆陽機場的話,徐顯當時是覺得前一晚下雨了,土層松軟,機輪極易容易陷進去,那時候飛機就很危險了。說實話,其實我們并沒有直接的數據可以證明昆陽機場的土層是否已經被雨水侵蝕到完全不能承擔飛機接地了。不過,當時我是贊同徐顯的。不僅僅是對昆陽機場的土層強度有疑慮,還對接地后的制動有擔心。”
李治明的意思很明白,且不說昆陽機場的土層能不能承受得住飛機的接地載荷。至少,由于積水的影響,土層剎車效應是極差的。飛機在接地之后,極易出現打滑的情況,這對飛行安全來說,同樣影響極大。
“嗯,有點兒道理。”沈延嗣嗯了一聲,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突然,沈延嗣拿出一份資料遞給李治明,臉上逐漸爬上了笑容:“你對昆陽機場的分析是對的,那邊確實無法落地。十次模擬著陸,只有一次勉強算是有效落地。至于滇云機場,經過模擬機驗證,十次嘗試性著陸中,有六次著陸成功了,這已經是完全是可行的方案了。”
任何進近著陸都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著陸成功,即便是各項影響因素都是正常的,依舊可能出現著陸不成功的情況。
對于雙發都失效的情況下,六成的著陸成功率已經算是具有相當可行性的方案了。
“六成?”李治明輕輕地吐出兩個字,看上去有些失神。
“你看上去不算是很開心啊!模擬機驗證結果不是符合你的堅持嗎?這不是好事?”沈延嗣露出一點兒意味深長的笑容。
至少在艙音記錄中,李治明是堅持返航滇云機場的。不管是李治明是經過深思熟慮,還是單純死心眼,反正結果是證實李治明是正確的。
如此看來,李治明應該高興才對,至少挽回了些許尊嚴。聽到這個消息后的反應跟沈延嗣的預計似乎不太一樣。
“人還是要臉的。”李治明咬牙丟下這句話。
“哦?”沈延嗣眉毛一挑,表情有些戲謔:“你可以看看滇云機場的分析報告,會有意外驚喜的。”
“嗯?”李治明頗為意外,拿起一沓子資料開始翻看起來。
大約一刻鐘后,李治明表情越來越奇怪:“成功著陸的六次中有五次是持續保持最佳滑翔比的,可是這個前提不可行啊!”
“發現啦!”沈延嗣敲了下桌子:“確實有問題。”
“我記得徐顯算過飛機的滑翔比,即便我們按照了計算機給出的速度,可是依舊達不到最佳滑行比,那這個模擬機驗證就沒有參考性啊!”李治明將最后一張紙看完:“這種驗證結果,我不認同。”
“我知道!”沈延嗣收回資料:“說真的,我也想不通這是為什么。這份資料里附上了模擬機設置的所有參數,跟星游6233當時的狀況一模一樣。可是在模擬機上飛機的滑翔比卻跟實際的對不上,也是奇了怪了。”
在星游6233雙發故障的初期是嘗試過返航進近的,當時下降的高度和飛過的水平軌跡是可以在飛行數據記錄儀上查出來的,這么一算,滑翔比就能一清二楚。
而在模擬機驗證的時候,相同位置,模擬機的滑行比真實運行要高出一些,也就是說,在模擬機上的滑翔性能莫名比真實運行要好一點點。
然而,所有的飛機參數和環境參數都是跟著真實來的,得出模擬效果還是有那么一些差距的。
在大多數情況下,這點兒偏差是可以忽略的。但是對于雙發故障,滑翔著陸,尤其當時高度正正好的情況下,滑翔性能的一點點偏差,那就是天與地的差別。
就是模擬機上驗證時的那點兒多出來的沒來由的滑翔性能,就使得徐顯認為沒可能的落地概率變成了六成。
然而,按照徐顯計算下來的星游6233的真實滑翔比,基本就沒有降落到滇云機場的可能性。
“那要重新驗證?”李治明問道。
沈延嗣:“翔羽總部的那架模擬機已經是國內最好的了,想要更好的模擬機只能去波音總部了。可是波音總部的模擬機基本行程就滿了,近期是約不到模擬機的。”
“那怎么辦?”
沈延嗣一聳肩:“我咋知道,看總局那邊怎么說了,到底用不用這份驗證資料!”
“這可是一口大鍋啊!可不能隨便扣我們頭上。”李治明無奈道。
“看總局怎么說了。”沈延嗣道:“你好好等著就行,應該過幾天就有局方的新聞發布會了,到時候你們都要參加。注意一下形象喲!”
沈延嗣站起身來:“有了結果,我們會提前通知你們。不要跟別人說事件相關的任何內容,如果出現違規信息透露,那就是罪加一等。”
現在星游6233當事機組的所有人已經全部隔離開來,除了徐顯傷勢較重,允許其直系親屬每天短時定期探望之外,其余所有人不允許出門,不允許打電話,不允許上網,每天除了送餐人員就看不到第二個人了。
這次事件影響太大了,局方要杜絕任何串供的情況。
在把徐顯送到仁心分院之后,溫靜姝就再也沒見過徐顯了,在徐顯的病房門口,二十四小時有局方人員守著。
星游航空董事長辦公室,楊寧在跟溫靜姝匯報星游6233事件的后續。
“你說多少?”溫靜姝在聽到楊寧說的賠償額時,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重傷的三十多人要求的賠償是五十萬一個人,其余非重傷人員則是十五萬一人。”楊寧面無表情道。
“那不就是不到四千萬了?”溫靜姝直接給聽樂了。
“對的!加上飛機的維修費用,以及昆陽河道的損壞賠償,這次損失將超過一個億!”
在這次事件中,兩臺發動機幾乎報廢,兩側大翼嚴重受損,機身亦有一定損傷,光是飛機的修復費用就是一大筆。
另外,飛機迫降昆陽河道,對河底造成了一定的損傷,也要賠償。
“一個億!”溫靜姝將損失分析報告直接丟在了桌子上:“局方對這次事件的態度怎么樣?”
“局方那邊好像對本次事件的態度好像不是很惱怒,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削減航班和小時數的風聲。可能局方那邊并不能機組存在大的問題。”楊寧道:“我聽說局方的一項模擬機驗證結果對機組不利,不過好像驗證過程有問題,局方并沒有將驗證結果發布出來。”
在此次事件調查期間,為了平息民眾強烈的“求知欲”,局方不會定期地披露一些事件細節。其中,充分表明了機組所面臨的困難,對于副駕駛奪權和二次改航的事情都是一筆帶過,從這里就可以看出局方是想要保機組的。
對于最重要的昆陽機場和滇云機場著陸分析,昆陽機場的結論早早就發布了,而滇云機場的分析報告卻捂著遲遲沒有發布,理由說是技術原因。
普通人不知道真實情況,可是圈內人還是有些渠道的,就算不曉得滇云機場的著陸分析具體內容是什么,但是基本都可以肯定滇云機場的分析報告是出來了的。
然而,明明已經出來的滇云機場著陸分析報告卻就是秘而不發,稍微有點兒腦筋的人都知道局方什么態度了。
一旦一家航空公司出了重大特情,其原因還是機組原因的話,不僅僅會有對機組的處罰,對航空公司也會有處罰。
最為常見的就是削減公司的運行小時數,削減航班量,暫停新航線的申請,這對一家航空公司那是降維打擊。
有不少出了空難的航空公司撐過了巨額賠償,卻沒撐過后期受限的經營環境。
既然局方沒有制裁星游航空的意思,那就可以從側面印證局方并不認為這次事件中有明顯的人為失誤。
“局方有說過什么時候開發布會嗎?”局方要為此事召開新聞發布會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只是具體什么時候召開就沒個定數了。
楊寧:“局方那邊的意思好像是準備再等幾天,等事件的熱度再降下去一點。”
現在局方每天發一點兒消息,每天發一點兒消息,這樣就不會被人說不干事兒。不過,控制消息發布的速度就可以人為拉長此事的周期。只要戰線拉長,事情熱度就會自然而然地降下來,等降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召開新聞發布會是相對安全的做法。
“這次局方是費心了。”溫靜姝嘆道。
楊寧:“好像是徐清先生出面了。”
“哦?那怪不得了。”溫靜姝道:“賠償的事情讓集團法務部去談,不過要是真談不下來就算了,不要做得太難看。”
“知道了,小姐。”
溫靜姝交代完所有事情:“還有事情嗎?沒事的話,寧姨你就先去忙吧,新聞發布會時間確定了跟我說下就行。”
說完,溫靜姝揮了揮手,開始閉目養神,最近一段時間她著實費了些心力。
楊寧看溫靜姝心力交瘁的樣子,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三天之后,昆陽河迫降事件新聞發布會現場。
星游航空直接清空了整個基地大樓一層大廳,作為新聞發布會會場。非必要情況,不允許員工到一層大廳,也不允許樓上圍觀。
這次新聞發布會星游6233的整套機組都會出席,同時局方調查組組長沈延嗣作為局方代表也將會過來。讓所有人意外的是,徐清和韓起竟然也在名單之列。
其實,原本新聞發布會是沒有邀請徐清和韓起的,這事兒畢竟跟他們沒關系。結果兩個大佬不知道什么情況,竟然主要聯系局方要求參加新聞發布會,著實怪異無比。
徐清還好,局方聽說他跟徐顯有些關系,可是韓起是什么鬼,局方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當然,不明白是一回事,該同意的還是會同意的。民航界的兩根柱石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臺上人員名單確定后,臺下觀眾一部分是媒體人員,一部分是星游航空的飛行員。
雖然這件事兒跟其他飛行員沒什么關系,但是拉壯丁,當觀眾已經算是常規操作了。那么些飛行員就是鼓鼓掌,烘托一下氛圍就行。
原本,連山雪是不用過來的。不過,她跟機隊說了下,還是去了現場。
發布會開始前大約十分鐘,徐顯和星游6233當事機組,徐清,韓起,沈延嗣全在一個房間,這就是全部的上臺人員。
“這次會有媒體提問環節,你們不會說得太詳細,盡量模糊帶過就行。尤其是關于滇云機場著陸分析的報告,能不提就不要提,如果媒體那邊一直在問,你們就說是技術原因,暫時還沒有出來。”沈延嗣囑咐道:“知道沒,徐顯還有李治明?”
沒錯,就算到了新聞發布會的時候,滇云機場的著陸分析都沒有公布出來。先不說這個著陸分析是有一點兒問題的,擅自發布對機組不公平。另外,局方有意保機組,所以肯定不會發布對機組幾乎致命的滇云機場分析報告。
因為局方雞賊的新聞發布策略,導致外界對沒有發布滇云機場著陸分析報告竟是沒有發覺。只要新聞發布會之后,給事件定了性,后面事情的熱度就會持續下降,民眾不會將注意力始終放在一個已經定了性的問題上。
已經定型的事情代表著某種意義上事情已經結束了。
不得不說,在昆陽河迫降事件上,局方對當事機組算是仁至義盡了。什么時候局方做事還要考慮到機組了?
對于自己的處罰結果,星游6233的當事機組其實都已經知道了,這次新聞發布會正好也宣布一下。
跟預料的不一樣,沒人收到的處理結果都比預想的要輕很多。幾乎所有的當事機組都對局方那是感激涕零。
徐顯和李治明兩個人都是不約而同地連連點頭,非常乖巧。
“行吧!你們準備一下,馬上就要上臺了。”說完,沈延嗣打了個哈欠,先是出了房間透透氣。
由于徐清和韓起也在場,機組的所有人員都顯得有些拘謹,就連多日不見的徐顯和夏情都只是眉目傳情,并沒有一述衷腸。
沒過多久,有工作人員過來喊人,讓他們上臺去了。
徐顯等人被帶著上了臺,在上臺期間,徐顯發現了連山雪和溫靜姝竟然都在,而且都是在第一排。此時,徐顯的記憶已經恢復了不少,大約知道自己和連山雪以及溫靜姝的關系。望著前面走著的夏情,徐顯腦子里那是一團糟啊。
眾人落座,發布會開始,節奏倒是很快。
本次新聞發布會是由沈延嗣作為主講人。他先講了一下迫降事件的大略過程,然后就是期間機組所做的努力,以及乘客受傷情況以及后續事件的處理,另外還額外發布了對在此次事件中受傷人員的賠償方案。
不得不說,沈延嗣作為新聞發言人還是相當有天賦的,聲音極有磁性,讓人聽上去非常有說服力。
“下面就是媒體提問環節,跟之前通知的一樣,一家媒體有最多三次提問機會,請諸位先打好腹稿。”沈延嗣說道。
這次吸引而來的媒體數量眾多,肯定是要限制提問數量的。
一到這個環節,臺上所有人的心里都開始緊張起來了,這才是要命的時候。
就連臺下的溫靜姝和連山雪都不例外!
過了一會兒,沈延嗣對下方媒體說道:“可以了?那哪位先開始?”
話音剛落,臺下大量的記者舉了手,沈延嗣隨便挑了一個:“每日民航的記者,你先來吧!”
每日民航的記者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話筒,笑著說道:“我提問的對象是當事航班的副駕駛徐顯。”
徐顯一怔,有些沒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個被問的人,有些緊張道:“哦哦,你問。”
而同時位于臺上的徐清和韓起卻是心有預感。
韓起看著那個一臉笑意的記者,湊近徐清,說了句悄悄話:“我怎么感覺來者不善啊?是我多心了?”
徐清眼皮微微耷下:“你沒感覺錯!”
“你好,是這樣的!我看了下局方發布的所有相關信息,發現關于著陸機場分析報告只有昆陽機場一份,卻沒有滇云機場的著陸分析報告,實在奇怪得很。不知道徐副駕你知不知道這滇云機場的著陸報告在哪兒?”
在場的臺上除當事乘務員不明白滇云機場著陸分析報告的重要性以外,其余所有人的眼睛瞳孔都縮了起來。
這記者的問題簡直就是直指命門啊!
“這個這個信息發布的事情跟我們好像沒什么關系,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徐顯想打個太極,把事兒糊弄過去。
那個記者一臉無辜地說道:“不應該吧,這么重要的東西當事機組都不知道?聽說今天也會發布對你們的處理結果,這都到事情結尾了,你們都不知道滇云機場到底能不能落,這不合常理吧?或者說,局方根本就沒有相關的調查?”
好家伙,一看徐顯不肯說直接扯到局方辦事不力上了,這嘴是比刀子還鋒利啊!
事到如今,這個記者是鐵了心要問出個子丑寅卯了,看來躲是躲不過去了。沒想到一上來就開局不利啊!
既然知道躲不過了,索性沈延嗣代為回答了:“是這樣子的!滇云機場的著陸分析報告因為技術原因暫時還沒有出來,后期一旦報告出來了,我方會即刻公布的。不過,這個滇云機場的著陸分析報告對事件定性影響不大”
沈延嗣一是想把這事兒拖過去,二是希望淡化滇云機場著陸分析報告的重要性,不要讓人老盯著這玩意兒看。
“沈組長的意思是報告還沒有出來了?”記者忽然笑道。
沈延嗣點了點頭:“對的!這次事件的參數還原有些復雜,可能需要波音總部那邊的支持,我們已經盡力在協調。”
“是這樣的嗎?”記者突然拿出一疊子資料:“可是我這邊怎么會有一份滇云機場的著陸分析報告?而且,上面的內容很有趣,說是滇云機場具備有效的著陸可行性?”
一時間,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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