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顯悚然一驚,有關剛剛突如其來的近乎是爆炸的動靜的思慮一下子被打斷,他和王謙對視一眼:“哥,貨艙火警!”
“操!”王謙罵了一聲,立即指令:“切斷警鈴,核實故障。”
跟大多數火警的第一步處置步驟一樣,貨艙火警同樣要先切斷警鈴,至于后面所說的“核實故障”并非核實到底是不是貨艙火警,而是確定一下是前貨艙著火,還是后貨艙著火。
在貨艙火警的預位電門中是分前貨艙和后貨艙的,所以首先需要判斷著火的位置。
徐顯連是按下FIREWARNING按鍵切斷火警警鈴,接著核實貨艙火警面板。貨艙火警面板就緊挨著發動機,APU和輪艙火警面板,處在中央控制臺最上方。
此時在貨艙火警面板上亮起了一個紅色字樣的“AFT”,這表明是后貨艙起火了。要是亮起的是“FWD”,那就說明是前貨艙起火。
“哥,是后貨艙火警!”徐顯報告道。
王謙這時候也將注意力分配到貨艙火警電門,不久之前,駕駛艙準備階段,他關于連續兩次被閃電擊中的理論兀自回蕩在耳畔,可短短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現實就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
“要是聞到異味或者發覺有煙霧,咱們就戴氧氣面罩啊!”王謙咬了咬牙,叮囑一句,便是繼續說道:“貨艙火警檢查單!”
其實貨艙和客艙并不是完全密封的,隔板縫隙之間是有氣體流通的,也就是說,如果貨艙著火,燃燒產生的煙霧是可以通過縫隙滲透到客艙和駕駛艙的。
要是后期煙霧控制不住,他們就必須要戴上氧氣面罩,避免吸入大量煙霧,導致自身喪失工作能力。
這個要求就記錄在標準操作程序里,徐顯自然是記得一清二楚,表示認可之后,順著王謙的要求去翻貨艙火警檢查單。
貨艙火警檢查單并沒有記憶項目,但是原則上要求盡快完成。以徐顯的記憶力,早就將貨艙火警檢查單記在腦子里了,可是這時候情況雖然緊急,但還沒有千鈞系于一發,慢個一兩秒就是生死差別的時候,那還是遵守規矩辦事為好,不然老是視標準為無物,動不動就超越檢查單實在有些過分了。
規規矩矩地搬出貨艙火警檢查單后,念出檢查單名字,由王謙確認之后,徐顯開始進行處置步驟。
“貨艙火警預位電門,受影響的貨艙,證實,按壓,核實預位!”
之前亮起紅色字樣AFT的電門就是貨艙火警預位電門,這個電門是可以按下下去的,只要按下去那就是預位貨艙滅火瓶了。不然,直接按貨艙滅火釋放電門是無法釋放滅火瓶的。
這次是后貨艙起火了,那就只需要按壓后貨艙的火警預位電門。
“哥,后貨艙起火,那就預位后貨艙電門了。”在進行操作之前,徐顯還特意跟王謙核實了一遍。
這種關鍵電門的操作在具備條件的情況下,肯定是要跟另外一個機組成員核實的,不然有可能是出大問題的。
之前就曾經出現過一架民航客機起飛后,右側發動機起火,按照發動機火警的處置程序,機組是要在短時間內憑記憶完成對受影響發動機的關閉。
這個關閉發動機不是單純意義上的只把推力手柄收到慢車位,起動手柄切斷就結束了,而是還要拔出火警手柄,并且釋放滅火瓶。
只要滅火瓶一釋放,那這臺發動機就廢了七七八八了,絕對不可能再行重啟,所以處置操作必須慎之又慎。
可由于火警狀況是發生在飛機剛起飛的時候,當班機長的心理壓力很大,在進行火警記憶項目的時候,完全沒有與副駕駛溝通,竟是錯誤地將左側發動機關閉,最后導致兩臺發動機都失去推力,釀成了一次嚴重的飛行事故。
這個事故案例就算到現在依舊經常被提起,以此來表明相互證實的重要性,尤其是在發生緊急情況的時候。
人在高壓環境下,是很容易出現低級錯誤的,這就需要另外一個人及時提醒和幫助。
王謙點了點頭:“按吧!”
兩方核實之后,徐顯按下后貨艙火警預位電門。這個預位電門按下之后是不會回彈的,同時在電門上還會浮現出ARM的預位英文標識。
“貨艙滅火釋放電門,按壓并保持一秒。”
貨艙滅火釋放電門即CARGOFIREDISCH電門,是另外一個獨立電門,這個電門是可以回彈的,跟剛才的貨艙火警預位電門即CARGOFIREARM電門是不一樣的。
“貨艙滅火釋放電門,按壓并保持一秒!”王謙確認了這個動作,示意徐顯可以做下去。
徐顯在按壓了貨艙滅火釋放電門之后,他跟王謙兩個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按下計時按鈕。
按下貨艙滅火釋放電門之后,釋放燈可以能不會立即亮,一般來說,三十秒之內怎么都應該亮了,所以徐顯和王謙才都會進行計時,要是超過三十秒,釋放燈還沒有亮起,那可能就需要重新按壓滅火釋放電門了,要是還是不行,可能釋放電路就有問題了,那時候問題就大了。
二人先不管釋放燈延遲亮的問題,先讓時間走著,接著走后面的步驟。
“再循環風扇電門,關斷!”這是防止煙霧蔓延得更快。
“組件電門,高流量位!”
王謙點點頭:“組件電門,核實,兩個高流量位!”
徐顯按照王謙的指令,將兩個組件電門調至高流量位。
“計劃到最近合適機場著陸!”徐顯吸了一口氣:“哥,就剩下延遲項目了!暫時結束了!”
延遲項目就是下降檢查單,進近檢查單和著陸檢查單了!這些都是在完成進近準備之后才需要做的,他們現在還沒到做延遲項目的時候。
在徐顯暫時完成貨艙火警檢查單的時候,釋放燈亮了起來,徐顯和王謙都是稍稍放松了一下。
“哥,咱們要盡快落地!”
不管是貨艙火警,發動機火警,還是APU火警,輪艙火警,只要出現了火警特情,飛機就要盡快落地,耽誤不得。
“我知道!”王謙也不耽擱,不管頻率里還有人在說話了,立時覆蓋了頻率:“星游6333,貨艙火警,請求立即著陸!”
可王謙話音剛落,后續大量的通訊聲就將之前王謙的通話給完全淹沒了,甚至王謙都不知道蓉城管制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等了片刻,依舊沒有聽到管制對自己的回復,還是在回復別人,王謙就知道剛才自己的話還是沒有被管制聽到,至少沒有清晰地聽到。
“真TM選了一個好時候!”王謙罵了一聲,今天無線電繁忙成這樣實屬罕見,連插個嘴的地方都沒有。
王謙瞄了眼貨艙火警的面板,在滅火瓶釋放之后,直到現在后貨艙的火警指示還在亮,說明火警還沒有消除。
徐顯察覺到王謙的動作,勸慰道:“哥,海倫滅火瓶或殘留的延誤可能導致火警指示燈保持亮的,你看這個參考意義不大的。”
貨艙火警在之后的飛行中可能熄滅,可能保持亮,可能間歇性亮,甚至可能主火警提示燈再次亮起,火警鈴響。可如果是同一貨艙而導致的上述現象,并不能表示貨艙火勢不可控。也就是說,要是前貨艙火警燈沒再亮了,那一些關于火警信息的指示參考性其實就沒那么重要了。
“我知道!”王謙擺了擺手,嘆了一口氣:“我就是看著這個火警指示燈煩!”
王謙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徐顯一眼,二人對視,瞧得徐顯心頭微微有些發緊。他真是說不清王謙眼中的神采代表了什么意思。
責怪?憤怒?還是無奈?
所幸,王謙只是看了徐顯短短數秒,接著便收回目光,重新將注意力放到風擋之外,左手按下發話按鈕,這一次王謙的聲音吼得非常大。
“MAYDAY!MAYDAY!MAYDAY!能不能讓老子說句話!”
MAYDAY開道,加上王謙快要吼破天的嗓子,原本雜亂繁忙的頻率里頃刻間寂靜無聲,跟前一秒的吵鬧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兄弟們不好意思,占用一下頻率。”跟剛才鎮壓全場的音量比起來,王謙這下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他吸了一口氣:“星游6333,貨艙火警了!”
頻率里經歷短暫的寂靜之后,不知道是哪個機組突然冒出來一句:“哥們兒,你厲害,我們先堅持一下。”
許是蓉城管制員也被王謙剛才那嗓子給震暈了,緩了一下子之后才是回道:“星游6333,證實是貨艙火警?”
“沒錯!現在我們申請盡快下降,就近著陸。”王謙確認道。
“除了下降和盡快著陸之外,還有什么需要嗎?”管制問道。
王謙被管制說得有些煩了:“我現在就想下”
王謙話說到一半,便是戛然而止。他的目光穿過風擋,落到前面下方層層疊疊的雷云之中。就在剛才,他們十一點鐘方向,正下方的雷團中爆發出一陣閃光,就好像有一顆巨型炸彈在云團中爆炸開來一般。
“該死!”
這時候,管制應道:“星游6333,你們申請下高度是吧,稍等一下,我正在協調!”
現在這個區域內,大量的飛機為了繞飛雷雨幾乎都已經偏離了既定航線,管制員需要稍微調配一下,給星游6333騰出合適的高度層。
可管制員說出這句話之后,等了稍許,也沒有得到星游6333機組的回應,心中頓時起疑:“星游6333,蓉城叫!”
此時,駕駛艙內,徐顯和王謙臉上正倒映著接二連三的閃光,在他們的視線之中,仿佛飛機正置于一片雷池之上,下方云層之中電蛇狂舞,如何能下得?
目光再是前移,在朦朧的月光和閃電的照耀下,這片雷云一直延展開來,一眼望不到頭。
在航前準備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航路上存在了橫跨部分滇云區域,大部蓉城區域和一小部分商都區域的強烈的雷雨云團。只是他們及早爬到了高高度,除了相對嚴重的顛簸,并沒有再遇到什么其它情況,倒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可當他們真正開始注意的時候,才是發覺這片雷云是多么讓人絕望。
“哥,咱們能下去不?”此時,就算是膽大包天的徐顯面對下方雷電翻騰的景象同樣是心驚肉跳。
不是說客機無法承受雷擊,在任何一個機型設計之初,其中就包括了飛機防雷的能力測試。在局方對某一機型的適航性驗證中,飛機具有足夠的雷電防護能力就是驗證的一項重要標準。
可是說是這么說,但是這個雷電防護能力大多就是為了應付偶爾一次的雷擊而已。世界上沒有哪個飛行員動不動就往雷云里面鉆的。
飛機在設計上的防雷能力是為了防止意外遭受雷擊而準備的,而不是飛機就能強穿雷云的證據。
要是飛機真能強穿雷云,就不會有航空公司各種各樣的雷雨繞飛規定了。
如果下面只是孤立的一片雷雨氣團,徐顯硬著頭皮也就下去了,畢竟飛機都著火了,他們在天上實在耽誤不得。可光是從目視來看,徐顯能看到的下方團中就至少有六七處閃電,閃電之間間隔極小,幾乎不存在從夾縫中穿過去的可能性。
要想穿過下面的雷云,沒有任何取巧的辦法,只得硬沖!
可這下面此起彼伏的閃電看得徐顯著實汗毛直豎。
王謙的臉色一下子就黑得跟鍋底一樣,徐顯的這個問題還需要問他嗎?就算是絲毫沒有飛行知識的人都知道答案。
天地磁力交感而所生之閃電,那是自然的偉力。平時擦肩而過便已經是小心翼翼,如何能橫沖直撞,硬抗雷電?
這般直愣愣地沖下去,不就是真真正正的取死之道?
就算是此時的王謙心中萬分焦急,可他還沒有失了理智。強沖雷云,怕不是還沒被火燒死,就要被閃電擊得粉碎了。
“下不去,我們絕對下不去!”王謙喃喃道。
這時候,揚聲器里又響起蓉城管制的聲音:“星游6333,蓉城叫!”
王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鼻腔里噴出一股子氣流,呼吸之間,聲音極其明顯。看得出來,他非常緊張,只能期望用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短暫的平靜自己心境之后,王謙回答了蓉城管制:“星游6333,回答!”
“星游6333,已經協調好了,你可以下”
蓉城管制話還沒有說完,王謙就打斷了管制的話:“我們下不去了!”
“下不去了?”管制員一下子懵了:“星游6333,你是說你們不下降了?”
然而,王謙的思維非常跳躍,根本沒有接管制員的話,而是重新提出了一個問題:“我們下方有大片的雷云,無法下降。你們從雷達上可以看得到我們從哪個方向可以最快時間脫離雷云區?”
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貨艙火警了,下方廣闊的雷云也是急需解決的問題。他們想要下降,想要盡快落地,就必須要繞過雷云層,不然給他們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強穿雷云。
這個管制員的反應很快,立刻就了解星游6333機組話里所透露出來的意思。
不是機組不想下,而是雷云層擋著飛機,飛機下不了!
在管制中心的雷達上同樣可以顯示危險天氣的范圍,而且探測范圍更大,更精確。這比飛機上的自帶的氣象雷達好用多了,所以王謙才求助于管制員。
現在不管是往前往后,往左往右,只要能盡快脫離雷云層,他們就往哪兒飛。
等了一會兒,管制員帶來一個不算很好的消息:“星游6333,你們現在保持航向差不多就是最快脫離的方向,不過,以你們現在的速度來看,要完全脫離還需要大約二十分鐘的樣子。”
現在飛機一直處于持續性的明顯顛簸之下,速度根本上不去。就算這個時候事出緊急,適當超過了顛簸速度,其實也節省不了多久。而在如此顛簸劇烈的情況下,要是飛機速度太大,導致空中載荷長時間超標,是有可能出現機體的結構性損傷的,那時候豈不是雪上加霜了。
“我知道了!那我先保持高度,保持航向。”為今之計,只得如此了。
雖然管制員說是需要大約二十分鐘的樣子才能完全脫離雷區,可是等飛到雷云邊緣的時候,雷電漸弱,他們就可以嘗試進行下降了,倒是不用等待雷云完全干凈才下降。
“好!星游6333,保持高度,保持航向。我們會提前清理你們前方的空域,以便你們隨時可以下降!”管制員說道:“你們現在飛機是什么情況,除了貨艙火警,是否還有其它情況?”
“暫時還沒有。我們已經按程序進行了滅火處理。不過,滅火結果如何,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王謙想了下,問了一個問題:“蓉城,我現在所處區域的雷雨區,在近期是否有其它飛機穿行過?”
徐顯一驚,王謙這么問明顯是存著拼死一搏的準備了。
要是貨艙火警真的控制不住,那繼續在天上待著那就是十死無生的境地。要知道如果火勢擴大化,就算沒被煙霧嗆死,沒被火焰燒死,沒被熱浪烤死,那股不可遏制的火焰是有很可能燒穿機體的。那時候,飛機的機體的完整性被打破,那整個機體結構強度就會大大降低。飛機機體結構強度不夠,空中解體那就是預料之內的東西了。
空中解體,那就是把徐清和韓起捆一塊兒,都一樣搞不定。只要飛機空中解體,那上面所有人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要是事態真發展到那一步,與其在天上等死,還不如強沖雷云。就算此舉也是幾乎死境,可終歸有一線生機,走投無路之下,只有此徑可行。
王謙之所以這么問,就是想大約預估一下,強沖下方雷云的可行性。
要是之前有飛機真的從里面穿過,那將給他們無窮的信心,雖然他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幾乎沒有。
果然,管制員的答案跟王謙的預期一模一樣。
“你下方的這片雷云區,所有飛機都選擇了繞飛,無法繞飛的,已經選擇返航了。只有雷云發展初期,有少量飛機選擇了穿行,在發展起來之后,再也沒有飛機選擇穿云了。”
王謙和徐顯心里一涼,這些低高度的飛行員可都不是傻子。既然寧愿返航都不敢進云,那說明下面的雷云是真真切切的進不得。
即便此前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可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王謙和徐顯還是難以遏制地失望起來了。
王謙在通話之余,目光一直盯著后貨艙火警指示燈,可從放滅火瓶開始到現在,指示燈一直就沒有熄滅過。
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貨艙是怎么一個情況。要是貨艙火勢沒有控制住,一直就這么燒著,他們很有可能撐不到雷云區邊緣。
“收到了!”王謙摘下耳機,嘴唇微微抿了一下,重重地出了一口氣,仿佛隨時都要被壓力壓垮一般。他是飛機上的最高領導人,所有的壓力最先落到他的身上。現在貨艙的火在燒著,飛機又下不去,真能活活熬死人。
將耳機丟在一邊,王謙抹了下額頭,手上全是汗水,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急的。
“我TM從開飛到現在,自從充電寶不允許托運之后,國內就沒有聽過貨艙起火的,我今天算是頭一遭了。”王謙郁悶道。
很久之前,充電寶是允許托運的。不過,在出過一次托運的充電寶起火,引發客艙火警之后,整個國內就不允許充電寶托運了。之后,充電寶還是有自燃過,不過都是在客艙,很快就解決了。客機的貨艙起飛在那次充電寶事件之后,再也沒有發生過了。
當然這也就僅限于客機貨艙,貨機起火倒還是有那么幾例的。
結果,今天他王謙算是撞了大運了,這么多年,從未出過的客機貨艙起火,被他給碰上了。
“你說那些乘客行李經過層層安檢,能有什么起火的玩意兒?這都能燒起來?我就想不通了。”
乘客托運的行李是會經過安檢的,要是有什么違禁品是會被查出來的,怎么可能說起火就起火呢?
“不對!”王謙陡然想起來一件事兒:“那個什么什么烯丙基氰是吧,那玩意兒是易燃的吧!”
王謙一拍大腿:“肯定就是那個破玩意兒!”
其實徐顯也早就想到烯丙基氰的起火可能了。可是既然局方公布了危險品運輸規則,只要按照標準進行包裝和管理,應該是不會出問題的才對。局方那邊絕對是不會拿乘客的生命安全開玩笑的。
一看徐顯不說話,王謙眉頭一皺:“你覺得不是?”
“我不知道!”徐顯搖搖頭:“是不是也沒有什么區別了,反正火已經起來了,滅火瓶用完就沒了。”
“你之前說那個玩意是有”
王謙話還沒有說完,駕駛艙內響起一連串急促的信號,是客艙請求通話的信號。
王謙頓了一下,抬了抬手,示意徐顯接聽電話。
徐顯換了一下發射端,轉到客艙那邊:“怎么了?”
不久之后,耳機里傳來乘務長的聲音:“剛才我在頭等艙的位置聽到了劇烈的爆炸聲,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剛才那道極似爆炸的聲音讓得乘務長始終耿耿于懷,在指令手下乘務員安撫乘客之后,客艙秩序稍微穩定下來之后,她就忍不住聯系了駕駛艙。
“爆炸聲?真是爆炸聲?”徐顯聽到乘務長這話,呼吸都停住了:“你確定能分辨是爆炸聲?”
說實話,可能是駕駛艙在機頭,相距較遠,也可能是駕駛艙艙門的隔音效果。徐顯是可以聽到有巨大的響動的,可是他難以分辨這聲音到底是什么,或者從何而來。曾經,徐顯一度懷疑是不是他們離雷電太近,剛才的聲音是打雷的聲響。
王謙其實也在監聽徐顯跟乘務長的對話,在聽到乘務長對聲響形容是爆炸聲的時候,他的心臟也是被揪起來了。
起火和爆炸那是兩個不同概念。火焰要燒穿機體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畢竟飛機機體又不是紙糊的。可爆炸就不一樣了,它可以在一瞬間讓得機體出現損傷,那是極度危險的。
可轉念一想,要是真的爆炸炸開了機體,此時飛機已經出現了釋壓現象。不過,即便存在了貨艙火警,在他檢查了增壓面板之后,飛機的增壓系統還是在正常運轉的。
也就是說,至少飛機的密閉性還沒有被破壞。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不過,要是真的乘務長沒有聽錯的話,那好像就可以證實一切的源頭似乎就是那堆危險品了。
乘客行李能起火就已經算是相當離譜了,還能發生爆炸?起火,爆炸似乎都跟正常的乘客行李沒什么關系吧!
要么是滇云機場的安檢系統形同虛設,乘客行李之中夾帶了違禁品都沒有查出來,要么就是他們運輸那堆危險品出了岔子。
在這個問題上,王謙倒是更愿意相信滇云機場的安檢系統。
“徐顯!好像有些不妙啊!”王謙轉過頭,看向徐顯。
徐顯牙關慢慢咬緊:“就算真是烯丙基氰出事了,那我們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
如果真是烯丙基氰出了問題,那么一旦其燃燒起來,彌散開來的氣體波及到客艙的話,對客艙乘客將會帶來極大的危害。
那個時候,他們必須放下氧氣面罩,以供乘客呼吸。不然乘客呼吸了帶有烯丙基氰的氣體對呼吸道會有極大的刺激作用。而一旦氧氣面罩釋放下來,那么就是一次性的,只能持續大約十五分鐘。
也便是說,只要氧氣面罩放下來,十五分鐘內他們必須下到一萬英尺以下。而要真是烯丙基氰起火,那么他們放氧氣面罩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如果從此刻他們放下氧氣面罩算起,他們估計也就只能在巡航十分鐘左右,剩下的氧氣時間,他們還需要下降。
十分鐘之內他們能不能飛到足夠供他們下降的雷云區域,沒人能知道。
其實,徐顯還有一件事沒說。烯丙基氰的氣體不僅對呼吸道,對眼睛和皮膚同樣有刺激性,有些體質偏弱的人可能就算戴上氧氣面罩都不一定能承受烯丙基氰氣體的侵蝕。因為,乘客可沒有護目鏡,也沒有可以隔絕外界的防護服。
“我在頭等艙的時候,連山雪也聽到了那個聲音,她也覺得是爆炸聲,應該是沒錯的。”乘務長確認道。
徐顯瞳孔微縮,那沒什么意外的話,確實就是爆炸聲了。
“那玩意兒的氣體有味道嗎?”王謙忽然問道。
徐顯點點頭:“有的,會有異味的。”
“那就好,就怕沒有明顯氣味,吸入了都不知道。”王謙:“跟乘務長說一下,要是客艙聞到任何異味,立即通知駕駛艙,我們放氧氣面罩。”
旅客氧氣面罩不一樣就在釋壓的時候用,駕駛艙這邊是可以人工釋放的。
現在他們是爭分奪秒,氧氣面罩這種一次性的東西,還是能延后用就延后用。
徐顯剛準備轉述王謙的話,忽覺艙門外傳來陣陣騷動,耳機中也有乘務長的驚呼聲。
王謙和徐顯對視一眼,只覺得呼吸一屏,徐顯輕聲問道:“乘務長,客艙怎么了?”
兩三秒之后,沒有回應。
“乘務長,到底怎么了?”徐顯咽了一口口水,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乘務長?乘務長!”
徐顯的聲音愈加急促,長時間沒用應答,那肯定是出事了!
“看監控!”王謙突然想到前艙乘務間有監控攝像頭,他們可以在下DU上顯示出來。
就在王謙想要調出監控畫面的時候,電話那頭終于有了動靜。
那不是乘務長的聲音,甚至還帶了一絲哭腔:“哥,客艙有人吐血了!”
星游航空機隊小會議室。
陸心宇和秦宗陽對面而坐,陸心宇帶著一臉的笑意,而秦宗陽則是滿臉不耐煩。
“不是,你要問問題就問,對著我笑是幾個意思?我是女的不成?”秦宗陽翹著個二郎腿,很是厭煩地說道。
他無可奈何之下被迫參加這次副駕駛理論排查,結果身為這次排查檢查員的陸心宇先是晾了秦宗陽一個小時,等太陽都完全下山了,才是姍姍而來。
過來了也不問問題,就是看看手機,偶爾露出一絲欠揍的笑容,看得秦宗陽很是不爽!
陸心宇一攤手:“哎呀,秦總啊!你雖然被降級成了副駕駛,可是我還是敬重你的,哪里還需要問問題啊!咱們就在這里坐會兒,走個形式,過了時間,咱們就可以走了!”
秦宗陽哼了一聲:“敬重NM呢!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要是想將我號位,隨便!反正七級副駕駛跟八級副駕駛對我來說,也沒啥區別!”
這次所有排查不過的副駕駛,統一降一個號位。現在秦宗陽是八級副駕駛,再往下降就是七級了。
之前自己想要提前退休保全顏面的想法被徐顯阻止之后,他也算是想開了。技術級別什么的都是浮云,降就降唄,不在乎了!
陸心宇自然也知道秦宗陽現在的心理狀態,再耍降級的手段也沒啥意思。這次能讓秦宗陽過來參加“副駕駛”的理論排查就足夠了,再折騰也卻是沒必要了。現在秦宗陽這情況,對他也沒啥威脅。
要是他再對秦宗陽落井下石,總歸是風評不太好,畢竟秦宗陽對星游航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太過于得寸進尺,顯得自己小人了。
當然了,在不少人心里,他其實已經是這個形象了。
就在此時,會議室里進來一個人,急急忙忙地沖著陸心宇耳邊說了幾句話。陸心宇眼皮一跳:“當真?”
“真的!現在運控中心都炸開鍋了!陸總,你趕緊去主持大局啊!”
陸心宇騰地一下就是起了身,在手里的排查表上快速劃了幾筆,扔到一邊,跟秦宗陽說道:“我現在有事,咱們這次檢查就算結了,那個排查表我已經簽字了,分數多少,你自己看著填就行。”
說著,陸心宇跟剛才進來的那人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就留下茫然的秦宗陽。
“啥情況?”秦宗陽將排查表夠過來,在檢查員一欄上,陸心宇果然簽了字,還真是沒騙他。
急匆匆的陸心宇直奔運控中心,一到運控中心,撲面而來的嘈雜聲鉆入陸心宇耳中,聽得陸心宇眉頭直皺。
“龍成呢!滾出來!”陸心宇掃視四周,沒有發現應急經理的身影,便是陡然大喝,聲音冠蓋全場。
“陸總,龍經理他去廁所了!”旁邊的人解釋道。
陸心宇不可思議地望著已然有些混亂的運控中心:“現在這邊都亂成這樣了,龍成那個廢物還去廁所,就算拉在褲子上,他也應該在這里!”
工作人員也是羞愧萬分:“剛才蓉城管制打來電話,說明了下6333的情況。龍經理可能壓力比較大,之后去了好幾次廁所,剛剛又去了。”
“TMD,就用這種廢物值班?”陸心宇憤怒道。
有些人在緊張的時候,會不可控制地出現尿意或者便意,這種情況并不算罕見。可這事兒要是發生在普通人身上,那倒是沒什么,可發現在一個值班的應急經理身上,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陸心宇稍稍壓下自己的怒火,現在確實也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他直接問了旁邊的工作人員:“現在6333什么情況?”
“6333現在報告有貨艙起火的情況!”
“貨艙起火?”陸心宇抬頭注視著運控中心的那塊大屏幕,上面就有6333的基本數據,其中就包括高度數據。
“既然貨艙起火,那為什么還沒有下降?”按照標準程序,貨艙起火應該盡快下降著陸才對,可屏幕上顯示6333的高度始終沒有變化。
工作人員立時解釋道:“剛才蓉城管制說,現在6333所處區域下方存在極強烈的雷電活動,范圍極廣,強度極高,6333根本無法下降。”
陸心宇嘴角抽動一下。運控中心的雷達屏幕可比不上管制中心,管制中心那邊還可以提供精準的天氣信息,而運控中心卻沒有。
“還有一件事!”工作人員提了一嘴。
“嗯?”陸心宇鼻音微動:“怎么了?”
工作人員帶著一絲憂慮道:“這次航班上托運了危險品,可能可能這次貨艙起火就是危險品導致的。”
這個工作人員其實并不是很了解飛機上的情況,他只是從自己樸素的邏輯中,推斷這個結果。
陸心宇沉默片刻:“那跟機組通訊呢?”
“蓉城管制那邊已經允許我們使用應急通訊系統,現在我們正在嘗試接通機組。”
陸心宇點頭:“好!”
這種決策困難的時候,正是需要他們給予專業意見的時候。
“陸總,機組接通了!”這時候,負責應急通訊系統的工作人員轉頭報告道。
“轉廣播!”陸心宇指示道。
工作人員得令,將播放裝置轉為廣播。就在通訊接通的一刻,廣播中傳來徐顯急促的咳嗽聲,其中夾帶著無盡的怒火。
“運控嗎?給我查這次危險品的托運方,他托運的絕對不是烯丙基氰!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