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圣者

連山集團由梅婷婷的父親梅知榮所創建，由于梅知榮在發家之前是一個不起眼的窮小子，養成了低調行事的風格，從而影響到了梅婷婷的性格。

梅婷婷是在梅知榮發家之前就出生了，也是吃過苦日子的，所以身上并沒有那種豪富之家千金的傲氣。

梅婷婷這個名字其實非常大眾化，就是因為梅婷婷在出生的時候，梅家也不過是普通人家，隨隨便便就取了名字。在此之后，梅家以不可思議地速度開始發跡，最終成就了遍及全國的龐大物流帝國。或許是梅知榮覺得自己女兒的名字好像過于普通了，就在梅婷婷大約十五歲的樣子改成了梅洛霜。

不過，梅婷婷這個名字叫得時間太久了，她反倒是習慣了自己的名字，所有跟她熟識的人也都喊她梅婷婷，只有跟她并不相熟的人才會叫她身份證上的名字梅洛霜。

曾經的滇云第一樓洛霜大廈就是她父親梅知榮贈予她和徐清結婚的嫁妝，可見梅家之富。

“清源集團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但連山集團是我梅家家產，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比燒錢嗎？我倒是要看看云霑給了留了多少家底。”梅婷婷靜靜地說道。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說出來的話語卻是猶如轟雷般震撼。

“連......連山集團是梅家家產！”

“沒想到清源集團和連山集團竟然是一家的。”

“徐清真是有天大的氣運啊，竟是娶了這般一個女子......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

場中很多其實不曉得梅婷婷身份的人紛紛發出驚嘆。其實，在徐清成名之時，很多人就覺得梅婷婷是沾了徐清的光，就算是梅婷婷是清源集團的董事長，可是依舊有很多人覺得梅婷婷就是靠著徐清的名聲才做成了清源集團。

只是他們沒想到梅婷婷竟然繼承有連山集團，屬于家里有金山的人物。那她跟徐清之間的關系真的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在徐清還是一個鄉下小子，初去滇云的藍天航空之時，二人就生出了情愫。

而在徐清首先處置的聞名全國的2.19事件后，他出現了極為嚴重的心理陰影，那時候徐清碰到駕駛桿，手都會不自覺地發抖，因而停飛了將近一年，最終還是回國后的梅婷婷幫助徐清擺脫了心理陰影。

所以，事實上并沒有誰成就了誰，徐清和梅婷婷是相互扶持走到今日的。

云尚臉色陰晴不定，幽幽地說道：“祖宗家業就是讓你這么揮霍的？”

“我父親留給我的，自然就是給我揮霍的。”梅婷婷輕輕一笑，仿佛回到了以前那個千金大小姐的任性感覺：“我丈夫是一家之主，他說的話，我自然是要認認真真去辦的。”

“即便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云尚臉色陰沉道，

“魚死網破？”梅婷婷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就一個小小的鯤龍航空就敢跟我說魚死網破？當年如日中天的華航還不是被我壓得抬不起頭？你覺得如今的鯤龍航空比得過以前的華航？”

華航乃是徐清崛起之處國內唯一一家超大型航空公司，勢力遍布東北，中原和西北地區，比起現在偏安一隅的鯤龍航空威勢更勝。可現在，華航也就是龜縮中原基本盤，已經是明日黃花，再無往日的爪牙。

在航空公司代表區，華航的代表臉上一僵。自己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實在是無辜得緊。

“華航那是MAX事件所致，跟你有什么關系？”云尚冷笑道。

云尚說得其實也不錯，華航由盛轉衰的關鍵節點就是MAX失控事件，恰好徐清也曾經處置了國內第一起嚴重的MAX失控事件。

由于MAX失控事件，導致國內所有MAX機型停飛，當時華航剛好采購了數百架MAX飛機，以便替代老舊的737300機隊。結果，付出巨大資金更換的MAX無法飛行產生效益，直接導致華航資金崩盤，在此之后，華航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梅婷婷秀眉揚起：“那保不齊你們鯤龍也出一次MAX類的事情，到時候都不用我們出手了，你們自己就垮了！”

“哈哈哈！”云尚哈哈大笑起來：“只要韓起還在，我們鯤龍就是永遠不倒的招牌，就算你們勢大如何，你們還能動了韓起不成？”

徐清搖搖頭：“你父親一輩子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最后結了韓起這個善緣。你不但不好好經營，反倒是壓榨韓起的價值，你真以為韓起不會反抗？”

云尚眼睛半瞇著，他冷冷一笑：“韓起是一個好人，所以他一直會被舊情所束縛，他不會離開鯤龍的。”

“念舊情反倒在你這邊成為籌碼了。”徐清一瞬間都有些可憐韓起了。

韓起是好人，是知恩圖報的好人，可就是這些美好的品德卻成為了他的桎梏，讓得云尚有恃無恐。

忽地，徐清心有所感，緩緩抬起右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徐清的右手竟是開始不受控制地出現了細微卻真實存在的顫抖。

此番情況令得在場所有人呼吸都為止停止，其中以徐清的粉絲反應最為強烈。

“真的在抖，我沒看錯吧，他的手在抖！”

“難道是真的，剛才投出來的那份什么報告是真的？”

“他竟然一直都瞞著，他怎么能瞞著我們？”

“為什么？徐清的手到底怎么了？”

一時之間，場中響起了質疑聲，哀鳴聲和討伐聲，各種各樣飽含情緒的話語在會場中間回蕩著，讓得周遭的空間都是變得嘈雜無比。

在不遠處，梅婷婷微微蹙起秀眉，徐清右手的傷勢會間歇性地發作，這不是本人能夠控制的，只是沒想到在這個場合竟然出現了，這是一個最不合適的場合。

相比于梅婷婷的擔憂，李承宇，鯤龍航空的代表以及徐清面前的云尚都是眼中爆射出亮光，尤其是此事的策劃者李承宇幾乎是要嚎叫出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徐先生你的時代結束了，還是早早退了，留些名聲吧。”

云尚心中無比的暢快，就算徐清身后有清源集團以及連山集團又怎么樣，右手半廢的事情已經是公之于眾的事實了，徐清的形象會在短時間內急速崩塌，到時候就算梅婷婷砸再多的錢也是枉然。

雖然事情的發展跟預計的不太一樣，但是結果一致便可。

“我就說他的右手有問題吧，現在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那那個什么私生子的事情說不得也是真的，哈哈哈！”到現在，李承宇也不再遮掩了，已經是得意忘形的李承宇根本就毫不掩飾對徐清的針對：“沒想到，你經營了二十年，最后真面目還是被我給戳破了。”

李承宇的話充滿了挑釁和侮辱的意味，可這次鯤龍航空的代表再也沒有阻止他。無所謂了，這一刻，徐清的地位的隕落已經是注定的了，一個右手半殘的人憑什么還能做民航的標桿？憑什么還能代表國內民航？徐清一倒，那韓起便是國內民航的唯一，到時候背靠韓起，一舉成為國內民航的第一，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鯤龍航空已經吃了太多韓起的紅利，要是沒有徐清再來分流，全國的民航紅利都集中在鯤龍航空身上，那就算是頭豬，乘著紅利的東風，照樣能飛起來。

一想到不久之后他們稱王稱霸的日子，鯤龍航空的代表不免心潮澎湃。

“徐先生，事已至此，急流勇退，還能保全一世英名。”云尚輕笑道。從被徐清找出來到現在，他頭一次顯得這般從容。

然而這一次，徐清的情緒波動卻異常的平穩。

他舉起右手，迎著大廳的燈光慢慢舒展開五指，如果細心的人可以發現，徐清右手的皮膚是比左手要深一些的，這其實就是他右手嚴重凍傷后的色素沉著。

“你知道我右手的傷是怎么來的？”徐清緩緩說道。

徐清的聲音不大，卻是很快壓倒了會場的嘈雜。

云尚的笑容慢慢斂去：“X10項目原型機試飛，風擋玻璃破裂......”

“是啊，那次真是九死一生。”徐清的目光之中充滿了追憶之色，仿佛回到了曾經的崢嶸歲月。梅婷婷離徐清不遠，望著自己丈夫那充滿了惋惜之色的側臉，她的心頭不禁重重地刺痛了一下。

即便已經折翼，他還是渴望著藍天......

X10項目原型機試飛事故的消息只存在于一小圈子里，所以當云尚說出X10項目原型機試飛，風擋玻璃破裂的時候，很多人露出一絲迷惘之色，只有少部分知道內情的人神色復雜地看著徐清的手。

不管云尚現在如何針對徐清，但是徐清為國產大飛機做出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

徐清微微地握了握拳，但是掌心之中始終存在有一指左右的空間，他無法將五指完全握死。

看到這一幕，即便是云尚都感覺一種英雄遲暮的悲涼。徐清的手曾經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可是現如今，連握拳這個動作都無法完成，真是天大的諷刺。

梅婷婷眼中漸漸有些濕潤，此時此刻，徐清將自己的一切展示在眾人面前，不再有任何的遮掩。可是，這般之下，徐清能不能承受住由此帶來的壓力呢？

她不由回想起2.19事件后，徐清頹廢了整整一年，最后當她聽聞消息回國之時，在藍天航空的飛行準備室里，她看到徐清的第一眼便是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真的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壓抑，就連忘乎所以的李承宇都漸漸平息下來，徐清就像一座豐碑一般矗立在眾人中央。

便在此時，云尚突然問道：“如果......如果有機會重來，你還會選擇新機型這條路嗎？”

這一刻，云尚不是作為一個競爭者，而是仿似朝圣者一般，至少在這一刻，他不會與徐清為敵。

“那一次，我不僅僅右手凍傷了，甚至一只耳幾乎失聰。可是......可是我不后悔！”徐清的聲音無比的堅定：“傷痕不是恥辱，傷痕是老兵的榮耀！”

說完，徐清的右手猛地握緊，仿佛剛才那個無法控制的右手從未出現過一樣。

他環視四周，面無表情道：“失望？高興？還是迫不及待？”

徐清從來不會博取所謂的同情，那只是弱者的行為。現如今群狼環伺，獅王即便老邁，可也不會選擇夾著尾巴，茍延殘喘。

云尚嘆息道：“徐先生，我真心地，再一次建議你，放下執著！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這一次云尚是真心實意的話，徐清這樣人就算要退場也應該是在鮮花和禮贊的包圍中，而非質疑與謾罵中。

要是徐清繼續死撐著，那么就連最后的體面估計都保全不了了。

別看之前徐清被萬人簇擁，何等的風光。可是當太陽隕落，沒有了陽光的映襯，人心的險惡才會逐漸露出獠牙。曾經接受多少擁護，在此之后，就要承擔多少質疑，這就是現實。

所謂高處不勝寒，便是如此。

此時此刻，不管是剛才對徐清表達質疑和失望的看客，還是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的李承宇和鯤龍航空代表，以及所有航空公司的代表全都不說話了。

這一刻，時間是屬于徐清的。

他們聽得出來云尚最后一句已經不是在調侃和挖苦徐清了，而是真的想給徐清留一個體面。

徐清緩緩轉身，對上了不遠處的梅婷婷，他朝著梅婷婷笑了一下：“你覺得呢？”

梅婷婷的眼中閃爍著淚光，但是她的臉上卻洋溢起一抹笑意：“你不是能做我的主嗎？還要問我？”

“哈哈哈！”徐清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你把大樓的信號都屏蔽了吧？解除了吧，我有話要說。還有......大門的守衛也都散了吧！”

徐清何等的眼力，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在場人員的異樣，很快就斷定梅婷婷怕是已經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信號屏蔽。而大批安保人員聚集到大門口的動靜，徐清如何又會不知道？

“徐清......”梅婷婷還想勸徐清再考慮一下，但是在看到徐清的表情之后，最終還是作罷：“我明白了。”

云尚眉頭微微皺起，他輕聲說道：“徐先生，希望你能想好要說的話。”

“就沖剛才你最后給我的發自真心的建議，我覺得你還不是無可救藥，只不過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而已。”徐清嘆道。

云尚心頭一咯噔，他感覺有一絲不妙。

不得不說，梅婷婷的動作是真的快，沒多久，整棟大樓的信號屏蔽就解除了。

“有信號了。”不少記者在發現能夠接收到信號后，重新開始調試機器。

與此同時，守在大門口的安保人員似乎得到了指令，開始逐漸散開，并不阻止來人進入。由于在信號屏蔽之前就有不少人打了電話喊人過來，在大門口的地方其實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隨著安保人員放棄阻擋人群進入，洶涌的人潮開始沖入大廳之中，無數的聚光燈打在徐清身上，仿佛接受圣光的洗禮一般。

徐清便是在此刻，緩緩張開雙手，燈光投射到徐清身上，在他的身后倒映出一片十字形的陰影，一如某位受難的圣者。

“我就在這里，過去二十年，有無數人想要取代我，可是無一成功的。”徐清的聲音逐漸轉而高昂：“那么在未來十年，二十年，以至于我生命終了的一刻，我也還會在這里！”

“太久了，太久了！久到我都已經快忘記飛機真正的感覺了，久到魑魅宵小都開始生出妄念了。”徐清的眼中有一朵星火亮起：“我感覺是時候再確立一下我的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