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變數

許昌，司空府，竹簡被狠狠地排在了桌案上，曹操額頭青筋暴起，怒叱道：“怎敢？安敢！？”

“主公，不知何事動怒？”程昱有些疑惑的看著曹操，詢問道：“可是冀州又有異動？”

如今袁曹兩家雖然尚未正式開展，但雙方邊界各部之間不時發生沖突，而且最近越發激烈起來。

“非是冀州，而在徐州！”曹操嘆了口氣，將竹簡拿起來遞給下手的荀彧，示意眾人傳閱。

“徐州？”眾人聞言有些意外，呂布之前攻伐廣陵的消息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就算呂布得了廣陵、彭城二郡，以呂布的出身，想要完全掌握徐州根本不可能。

“這……”荀彧看過竹簡的內容之后，臉色也是沉下來：“當真大逆不道！”

眾人一一傳閱過后，面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呂布在徐州的舉動已經不能說是在挑釁世家了，而是在蔑視和踐踏世家的尊嚴，一路從彭城殺到廣陵，再殺到下邳，這一路幾乎是用世家的血給鋪開的。

“倒是有些魄力！”程昱看過之后，倒是不以為意，一來他出身寒門，對世家那套并不是太感冒，只是如今天下，得士人者得天下，士族的力量已經膨脹到連皇權都難以制衡的地步，他就算不滿，也只能按照士人的規矩來，成為士人，這路并不好走，所以對呂布的做法，倒不是太排斥，甚至有些解氣之感。

荀攸沒有說話，只是面色有些難看。

郭嘉接過竹簡看過一遍之后，思索道：“若讓呂布成功在徐州立穩腳跟，那這天下格局恐怕要變了。”

得士族者得天下，這是大家都默認的事實，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以后三百年時間里，雖然經歷不少波折，但士人的地位卻在一次次動亂中不斷拔高，到光武帝劉秀之后，基本上就是士族與皇權共治天下。

而呂布的做法其實并不難揣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管你是不是士人，愿為我所用者生，不愿意就死，在屠刀的逼迫下，往日里士人身上那層光鮮亮麗的外衣被無情的剝開、踐踏，如果呂布能在這般殘酷對待士人的情況下，還能在徐州立穩腳跟，那對于天下諸侯來說，等于給許多原本沒資格角逐天下的人指明了一條新的路。

天下會更亂，甚至如今已經形成的新格局也會被打破，而最重要的是，士人的地位不可避免的會因此而被拉下神壇，那些以往處于士人鄙視鏈底端的良家子效仿呂布的可能很大。

更要命的是，如今已經開始有士人向呂布屈服了，這才是最可怕的，當所有人知道原來士人也怕死，也沒那么高風亮節，在死亡威脅面前也會屈膝，這幾百年來無數人塑造出來的士人形象不說轟塌，但將不再神圣，士人將失去那超然的地位。

“主公，呂布當誅！”堂中，另外幾名看過竹簡的謀士齊齊起身道。

呂布此舉，是在向天下挑釁，若不能盡快誅殺呂布，那對天下來說，絕對是霍亂根源。

“自是該殺！”曹操點點頭，看向眾人道：“但如今我軍與袁紹開戰在即，此刻恐怕無力兵伐呂布！”

現在曹操跟袁紹之間在黃河兩岸排兵布陣，雖然還沒有正式開戰，但雙方的兵馬已經在這黃河兩岸附近進行布署，戰場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甚至若非呂布的事情發生，此刻曹操已經準備北上主持戰爭了。

雖然呂布這邊的事情性質比較嚴重，但這一仗的關鍵不是曹操，而在袁紹這里，如今袁曹之戰占據主動的是袁紹，曹操并不想打，如果能夠拖延幾年，最高興的其實是曹操。

“主公，在下愿意出使冀州，說服袁公以天下為重，先誅呂布，再言其他。”陳群起身，對著曹操一禮道。

曹操默默地點了點頭，如果袁紹愿意暫時跟他止戈，曹操自然是愿意的，冀州富饒，但中原也不差，曹操現在跟袁紹差的是時間，只要給他時間，他相信自己會有更多勝算，或許可以借此機會利用呂布消耗袁紹一下。

如果袁紹攻入徐州，那也代表著袁紹的戰線會拉到更長，徐州眼下就是個累贅，如果袁紹打徐州的話，那自己得提前布署一番，占住幾處要沖，等雙方再戰之際，自己能夠搶到先手。

“便有勞長文跑一趟冀州了，稍后我且修書一封，你將書信交于本初，若他同意，我可讓出瑯琊、北海等地，我兩家聯手誅除呂布。”曹操笑道。

郭嘉和荀彧聞言瞬間會意，看似讓出了曹操在青州占據的地盤，但實際上卻是讓袁紹將戰線拉長，滅了呂布之后雙方若真要開戰，曹操將重心放在青州的話，袁紹要么放棄徐州，要么就是將戰場遷到青州來。

當然，袁紹也可以不管這邊直接從河內、濮陽一帶出兵，但那樣一來，曹操這邊早有準備，而且有這段時間，也能讓曹操更好的整合后方，清除了袁術勢力后，曹操將全部精力放到這邊，到時候能拿出來投入戰場的兵力是現在的兩倍，不管怎么選，只要袁紹答應，對曹操這邊都是有利的。

“主公，袁紹恐未必會同意。”荀彧嘆了口氣道，這也是他剛才并未要求曹操出兵徐州的原因，眼下的局勢，雙方已經是一觸即發，這個時候收兵去打徐州，對袁紹來說，只有名義上的好處，實際利益上，就算袁紹滅了呂布，對袁紹來說也并無任何好處。

“這可未必！”郭嘉笑道：“袁紹此人，多謀無斷，麾下又是派系林立，就算他不答應，光是這些謀士爭辯，也需三五月時間，我以為可以趁此機會，將那袁術盡快掃除，若袁紹不應，我等又有了一條征討袁紹的大義。”

袁紹作為如今實際意義上的第一諸侯，也是最多士人支持的，如果袁紹不答應，道義上說不過去，曹操這邊再借這個由頭散播謠言，自然會讓很多人不滿袁紹，他們此舉，正是將袁紹抬高，然后讓袁紹去面對這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曹操笑著點點頭，呂布不過小患，這么一鬧，雖然徐州清凈了，但自絕于天下，想要再給曹操制造麻煩很難，反而是給袁紹制造了不小的麻煩，呂布這個變數，若是用得好，反而對他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