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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淑女蝶衣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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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1-04-10  作者:狗叔孤寒
有一天,夏天的傍晚,我從工廠回到家里。

忙碌了一天,很疲憊。

大城市的節奏很快,快到很多時候,以為自己是機器,等忙完閑下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只是凡體肉身。

我剛進家門,公文包還沒來得及離手,我的太太就靠近我。

她迷朦的看著我,似乎要索吻的模樣。

當時,我有點詫異,畢竟我們很久很久沒有那么親密了。

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開始,我們之間逐漸失去了信任。

看著她主動向我示好,我也很激動,丟下公文包就去擁抱她。

誰不希望自己跟太太能和好呢?

結果我的太太并沒有擁抱我,她在我身上嗅了嗅,甩手就一巴掌拍在我的肩上。

她厲聲的質問我:“說,你身上的香水味從哪里來的?”

大上海夏天的天氣,就好像被蒸在籠屜里一樣,我渾身的汗味,怎么會有香水味呢?

就算有,也早在回家的路途中被風吹散了。

每次開車,我都喜歡開著窗,吹著風,只有那樣,我才能不至于疲勞駕駛,不管是夏天空氣熱得冒煙迎面來的熱風,還是冬天刺骨的冷風,我都要吹上一會。

我使勁聞了聞自己身上,我說:“沒有香水味啊。”

我的太太盯著我,足足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她問:“如果身上沒有香水味,那么你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聞?”

我無奈的回答:“我聞是因為你說我有香水味,所以我才聞的。”

她又盯著我看。

說實話,她不說話的樣子,其實也是很美的。

只是,這種美麗之下,藏著危險。

她將我攔在門口,不讓我進去,非要我給她一個交代。

我說:”那你等著,我給你一個交代。“

我打開我的公文包,從里面拿出一個東西,交到她的手上。

她有點憤怒了,我感覺她開始說話有點咬牙,似乎牙痛時候說話的那種模樣。

她問我:”你給我一個膠帶干什么?“

你知道的,我剛才有跟你講過,我工廠是生產銷售膠帶的。

我回答我的太太:”你剛才不是要我給你一個膠帶嗎,給你了。“

我的太太很生氣,我看見她臉頰兩側的咀嚼肌已經突出來了。

那是人在做決定前,或者用力時候常做的一種動作。

她看著我,慢慢的,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問我:”你的香水味是從哪里來的?“

我回答:”好了,親愛的太太,我不跟你開玩笑了,沒有什么香水味,今天換了一家母卷供應商,你看下我剛才給你的這卷膠帶質量怎樣?“

我的太太,拿著透明膠帶,對著我高高的把手揚了起來。

這卷膠帶,是當天新進的母卷上面切下來,我帶回家給她看看的。

母卷就是我工廠的主要原料之一,小的膠帶都是從很大很大的母卷上面分切下來的,這個也不是什么很專業的事情,我的工廠不大不小,除掉一切開支,其實一年靠這個也掙不了幾個錢。

要說我一個本科留學回來的,為什么會做膠帶加工作坊,我也想不太明白。

曾經的我,在外資企業里當高管,意氣風發。

我留學五年,一年預科,四年本科,精通兩門外語。

當時跟前女友一起回到上海,進了一家德資企業,我在市場部,她在行政部門。

其實,我學的專業是經營管理,我爸爸,也就是你的表舅,他當初的想法,就是讓我回到省會,可以去政府謀個差事。

但是不孝孩兒我硬是要跟著女友去上海發展。

我爸花錢吃飯喝酒托的關系,被我無情的拋棄在湖南。

可惜,我前女友的父母嫌棄我農村出身,配不上他們的寶貴女兒,借口很俗套的,說是我沒有房子。

大上海,寸土寸金,我一個才歸國的大小子,我從哪里掏出一筆巨款買房?

我爸其實給我準備得有一筆買房的錢,我姐姐姐夫每年向我爸交幾萬塊。

我有三個姐姐。

她們都只讀到高中,但是勝在長得好看,隨了我爸,我隨我媽,個子矮,長得也不出眾。

可是我爸生我氣,見我拋棄鐵飯碗非要跟著女友混傷害,他氣得在電話里明確告訴我,我不回湖南,就甭想再靠家里一分一毫。

不過,也沒什么,我不怪我爸,就算我開口問他要來了錢,在上海買了一套房子,我前女友的父母也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因為,我跟她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貧富之間的差距,而是兩個階級的差距,她家富裕人家,我家窮苦農民。

縱向,往上三代,還是這樣。

橫向,我們家現在就沒一家富裕的親戚。

我之所以能出國讀書,一是有個好爸爸,二是有三個好姐姐。

跟前女友分手了,我也便從那家德資企業辭職了。

后來去了別的公司,薪金更多了,通過自己的努力,一年多后,我貸款買了一套小公寓,復式的小公寓。

有了房子之后,沒多久就認識了我的太太。

后來跟大部分在上海奮斗的外地人一樣,高節奏的工作壓力下,我們趕著時間戀愛,體驗式的把戀愛環節都過了一個遍。

然后未婚先育,然后先育再婚。

然后,發現這是一個騙局。

哪里有什么懷孕,只不過是我太太想快點結婚的手段。

一個女人愛你,愛到這種地步,是很幸福的,我不覺得是欺騙。

結婚后,我萌生了想創業的想法。

嘗試了不少項目,也跟朋友一起合伙了幾次,最終我找到了一個項目,投資少,賺錢穩。

生產透明膠和各種雙面膠、泡沫膠帶。

這個投資只需要買分切機等,租好場地,聘好工人就可以。

但是,做事業,哪有容易的呢,要跑市場,要盯工廠,慢慢的,我對太太的照顧自然就少了,隔閡開始有了,矛盾開始滋生。

不管怎樣,我不能因為一些小的情緒影響到工廠運轉,畢竟我得靠它掙夠買大房子的錢,掙夠生孩子的錢送孩子讀書的錢。

我的大學同學知道我居然開一個小工廠賣透明膠帶,他們非常的不能理解。

工作不分貴賤,生意不分高低,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膠帶不好么?

我拿給我太太的那卷膠帶就很好。

膠帶正在我太太的手里舉著,她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身上的香水味是從哪里來的?“

我回答:”身上哪里有香水味,累了一天了,能不能讓我先坐到沙發上去?“

我的太太又問我:”如果你身上沒有香水味,那你剛才聞什么?“

我有點火了,回答:”你說我身上有香水味,我聞一下給你看沒有!“

她說:”如果沒有,你就不會聞,聞了就是心虛,看看香水味還在不在!”

我說:“好了,別無理取鬧了,還沒吃飯呢,餓!”

她拿著那卷膠帶就砸向我,雖然沒砸中,她只是嚇嚇我,但是我情緒也忍耐不住了,我氣沖沖的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對著她大聲的說:“每天回來你都要疑神疑鬼,昨天是我回家站在門口玩手機,你在貓眼后面說我在刪手機信息,前天我在停車場靠在車上瞇了一會,醒來你電話無數個,你說我去鬼混了,我就在家樓下停車場,我跟汽車人鬼混嘛?你不累,我都覺得累,我還以為你今天會給我一點溫暖,結果靠近我只是聞我的身上的香水味,你聞到了,你滿意了?”

她哇的一聲就哭了,說:“你終于承認你身上有香水味了,嗚嗚嗚……”

我生氣了,說:“承認你媽承認!”

她歇斯底里,說我侮辱她媽媽,從門口百米速度沖刺到客廳要跟我決斗。

決斗?

她會是我的對手嗎?

一個女人如果跟男人動手,吃虧的永遠是女人。

所以,我三下五除二就把她脫了個精光,一場戰斗之后,我們又重歸于好。

她摸著我胸膛淚眼,說:”我們趕緊買套大點的房子吧,生個孩子,讓外公外婆來幫忙照顧,不然現在的公寓,只能住一家三口。“

我摸著她的秀發,告訴她:”不正在努力掙錢嘛,我在努力,你也在努力,這都存錢存了幾年了,首付很快就足夠了,只要不吵架,我們會過得很幸福。“

她掐了一把我的胸,問:”今天為什么吵架?“

我回答:”為什么吵架?因為你說我身上有香水味。“

她又掐了一把,問:”那你的香水味到底從哪里來的?“

我們友好的局面只維持了一個小時左右便有開始了爭吵。

周而復始的問香水味怎么來的。

到最后,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投降,我說:”我承認,香水味是剛坐電梯時候,別人身上竄過來的。“

她不信,說:”你太狡猾了,你終于承認你身上的香水味了,但是你不承認是從哪個女人身上沾來的,好哇,你當初泡我就是靠著這套小公寓,你馬上要買大房子了,是不是打算把我一腳踢開!“

我覺得她不生氣的時候還是很好的,生氣鬧情緒的時候,無理取鬧。

我自然不會再承認什么香水味不香水味的事情了,我告訴她,沒有香水味,剛才是實在受不了,才撒謊承認的。

她氣呼呼的,下了床,一分鐘不到,然后又回來。

她拿著她的手機回到我身邊,然后,說:”你是不見黃河不死心是吧,你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

她的手機打開了一張圖片。

我開著我的寶馬車,副駕駛位置上,坐著一位美女。

美女是我的客戶,那天碰巧去我廠里車子扎了釘子,沒備胎,我開車送她趕回公司,因為她有急事。

我不知道她怎么會拍到這張照片的。

我說:”這是一個客戶,我只是開車送她回去。“

她在她的手機上面滑動了一下,另外一張照片出現了。

我的這個美女客戶跟我站在喜來登酒店門口。

我們正揮手道別。

我說:”她公司就在這家酒店旁邊,我送她而已。“

她說:”送她需要下車嗎?需要下車拜拜嘛?“

天地良心,我后備箱里有客戶的一箱定做的帶LOGO的透明膠帶,是她拿回公司的樣品,我只是幫她搬下車而已。

我說:”我下車幫她把膠帶從后備箱搬下來,僅此而已。“

她看著我:”那么這張呢?“

手機里顯示另外一張照片,這位美女客戶正在跟我做男人和女人都會做的事情——那就是吃飯,我們兩個在一家餐廳吃飯。

我的太太原來在跟蹤我。

可是我跟這個客戶只是工作上面的關系,吃飯的這張照片是因為她的車子還在我的工廠,我回到工廠后叫師傅給她換好了車胎,將車開過去送給她,正好趕上了晚飯的點,那個時候又堵車,盛情難卻之下,她請我吃了一頓飯,單還是我買的,我怎么可能跟她發生一些什么事情?

我回答我太太:”只是吃飯,她請我吃的。“

我的太太拉長了語氣,問:”是——嗎?“

然后她滑動了一下她的手機,另外一張圖片出現了,我正在買單,而美女客戶正在我背后不遠處看著我。

我還準備解釋什么,我的太太,卻提出了要求,她要求跟我離婚,離婚前,公寓,車子都要轉到她的名下,工廠股份也要全部轉到她的名下,本來作為新房子首付的存款,也要全部交給她。

等于就是要我凈身出戶。

我不同意,我沒犯錯,為什么要答應這樣的要求。

我的太太說,如果我連這點事情都不敢做,就說明我根本不愛她。

她越說越激動,說這婚離定了。

此后,三番五次的爭吵,吵到最后都是這樣的要求。

最過分的時候,是會直接去我工廠辦公室堵著我,不讓我出去見客戶,說業務的事情可以讓員工去,我不要老接著見客戶的幌子去鬼混。

我他媽天天忙死忙活的,不都是為了家庭嗎?

我要鬼混,我一個運營管理專業的留學生,我干大老粗的活,開個膠帶加工廠?

那我豈不是有病?

說到情緒激昂處,陳波端著啤酒,猛的一口灌下。

茍書寒始料不及,趕不及舉起酒杯與他碰杯,等端起酒杯,陳波已經咕咚咕咚一口氣把一杯啤酒喝完了。

陳波講的故事有點混亂。

聽得茍書寒有一種云霧里看電影的感覺。

繚繞,迷蒙。

或許是酒精的原因讓他說的混亂吧。

中間還偶爾夾雜著幾句英文,茍書寒深感慚愧,從初中學到大學畢業,十年英語,現在已經遺忘到只會罵人跟自我介紹了。

頂多再加上一句,I'm

茍書寒心想,要不是自己碰巧看過他的QQ日志,或許更加會聽不懂。

陳波沒有醉,只是酒不醉人人欲醉。

奈何碰巧自己酒量又不算小,這啤酒想喝醉,不是容易之事。

他將自己酒杯緩慢倒滿。

回來這些天,他逛了家鄉的這座地級市,鶴城市并不大,城市主干道像一個井字,兩橫兩縱四條主干道把整個城市分成了9個區域。

儼然一個九宮格。

一家燒烤店就在九宮格的最中間,鶴城市最繁華的地段。

現在已是深夜。

陳波倒滿酒,放下酒瓶,側頭目光越過旁邊那桌食客的頭頂,看了一眼窗外。

陳波心里想著,外面肯定很寒冷吧。

鶴城市的夜,行人稀少,不比上海那般的繁華。

在上海,夜生活剛開始不久。

大城市太累了,學學寒哥放棄遠方回到家鄉,其實也是可以的。

放的下么?

陳波心里感慨著,轉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表哥茍書寒,發出滿足的嗝聲。

陳波打著酒嗝,說:“寒哥,不好意思哈,講得羅里吧嗦的,來來來,吃菜吃酒。”

說完,陳波舉起酒杯。

茍書寒舉起得酒杯已經放下了,這啤酒雖然酒精度數不高,但是喝急了喝快了,胃也不會好受。

茍書寒又舉起剛放下的酒杯。

兄弟兩碰杯,喝酒。

陳波夾了一筷子菜,丟進嘴巴里。

開口又說起自己的故事。

時光在酒杯碰撞中,在吐沫橫飛中,在激昂陳述中,在感慨嘆息中,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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