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身臨其境

李容夏真正的殺手锏在于，化繁為簡、歌聲敘事。

不需要技巧的修飾，李容夏的嗓音似乎就能夠講述故事，細膩的情感在旋律里緩緩流淌，輕而易舉就能夠觸動聽眾的靈魂，如同冬日暖陽，如同盛夏微風，如同十七歲那年在自行車后座上飄揚的白襯衫，那些回眸那些笑容那些轉瞬即逝的剎那……每秒都是故事，輕輕地、卻重重地敲響緊閉的心房。

真正展現李容夏頂級唱功實力的，恰恰就是“古老歌曲”這樣返璞歸真的作品，輕聲哼唱就已經足夠動人。

越是簡單，其實就越是困難，但李容夏總是能夠賦予旋律屬于自己的色彩，令人心醉的一抹藍色。

權彩妍總是喜歡看著李容夏靜靜地唱歌，以前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注視著手機屏幕之上專心彈奏吉他的李容夏，就好像全世界就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一對一地獨自相處，然后，回憶就跟隨著李容夏的歌聲穿梭時空，重新回到他們初識的剎那，再次……墜入愛河。

“想著可能是你再次回頭凝望，想著可能是你總是回頭尋找，在某個地方聽到相同歌曲，喚醒關于我的回憶，你果然也會停下來嗎？”

李容夏抬起眼睛，平靜地望向手機鏡頭，似乎正在搜尋記憶深處的那個人，眸子深處隱隱閃爍的光芒正在詢問：

聽到這首歌，你會停下腳步嗎？你，還記得我嗎？

明亮而深邃的眸子，剎那間就讓人深深墜入其中。

世界，就只剩下自己，還有手機屏幕里的那個他。

此前，在“Produce101”特別節目里，李容夏表演的“演奏會”，就用旋律和歌詞勾勒出戀人對著手機展開私密專屬演唱會的浪漫故事，令人心動不已；但是，彼時李容夏是對著攝像機鏡頭，還是隔了一層，現在李容夏卻是對著手機鏡頭，真正地形成“一對一”，那種近距離的親密感瞬間就爆發了出來。

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輕盈動人的弦音在耳邊輕輕涌動，沒有任何花哨的點綴，甚至有些單薄簡陋，但恰恰是這種簡單純粹的方式，卻更加真實也更加專注，真正地將手機屏幕兩端的兩個人聯系起來，進而形成一種專屬感。

“嘎！女友視角！”

“完蛋，我已經徹底沉醉。”

“哥哥是吃CD長大的吧？”

“音色流氓！”

“一開口就令人沉醉！”

“耳朵流蜜，真的是太美好啦。”

“天吶！比CD還要更加好聽。”

“哥哥！我愛你！”

“完蛋，入坑之后出不去了。”

“完美男友。”

“哇，真的真的真的太好聽了。”

“繁星繁星繁星繁星繁星。”

“果然是頂級大主唱，隨便表演就知道有沒有，太厲害了！”

彈幕，依舊可以看到陸陸續續的評論，尖叫與歡呼以文字的方式呈現出來，但權彩妍依舊固執地發送著繁星的表情符號，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就好像他們出現在舞臺前方，點亮繁星照亮舞臺一般。

然后，繁星滿天，星光璀璨。

所有正在收看直播的觀眾全部紛紛發送相同的表情符號，浩浩蕩蕩地展開刷屏，撲閃撲閃，蔚為壯觀。

“很久一起傾聽過的歌曲，就像在街上偶然傳來的旋律……”旋律走高，情緒釋放，即使只是坐在桌子前面隨意的演唱，李容夏那信手拈來的動人歌喉依舊美好得令人心醉，“就好像在生活里偶然地再次相遇……”高音，瞬間綻放，卻輕盈地劃出一道弧線，收放自如地重新回到原位，“曾經相愛的模樣依舊。”

手機鏡頭前的李容夏，眼瞼微微低垂，看不清楚瞳孔里的神態，只是能夠依稀捕捉到一抹朦朧的光暈，修長濃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輕輕覆蓋下來，稀疏的燈光灑落下一片陰影，時間就這樣放慢腳步。

不要說李恩靜了，就連孫韓珠也忍不住屏住呼吸，視線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李容夏，明明正在注視著李容夏，但思緒卻已經跟隨著動人婉約的歌聲飛向遙遠的記憶深處，仿佛重新回到十八歲那年的夏天。

她，也曾經炙熱過肆意過綻放過，傾盡所有地愛著恨著痛著，仿佛燃燒靈魂一般消耗所有精力與體力，瘋狂地笑著、暢快地哭著，就好像生命的所有能量都在那個夏天釋放出來，敢愛敢恨地大起大落，毫無戒備地擁抱所有幸福和哀傷，仿佛世界末日一般鮮活地飛揚著。然后，遍體鱗傷、精疲力竭。

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再也回不去了。

明明只是十八歲的記憶，卻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她再也不曾想起那個男孩，那個穿著白襯衫校服在操場打籃球的男孩，那個沐浴在午后陽光之中大汗淋漓的男孩，那個笑容干凈帶著檸檬香氣的男孩。

曾經以為模糊的記憶，此時卻再次栩栩如生地泛起波瀾，如同膠片泛黃的老電影。

心臟，就這樣蜷縮起來，狠狠地、再狠狠地，幾乎就要呼吸不過來。

多久了，到底已經多久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茍且著，不再充滿希望、不再生機勃勃、不再肆無忌憚、不再勇敢無畏、不再橫沖直撞，小心翼翼地束縛著自己的腳步，然后告訴自己，大家都是如此。

可是，大家都是如此卻不代表這就是正常的。明明依舊在呼吸，生活卻已經陷入一潭死水般沒有任何波瀾，不再不能也不敢觸碰玫瑰色的希望，就好像恐懼陽光的吸血鬼一般，微微一點觸碰就讓自己原形畢露。

活著，也不過是活著而已。

咖啡館，依舊人來人往、喧囂不已，咿呀咿呀搖擺的玻璃門可以看到客人的進進出出，但是李恩靜和孫韓珠都沒有說話，只是屏住呼吸，如同傻瓜一般注視著同一個手機屏幕，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微微泛紅的眼眶就已經飽含淚水。

孫韓珠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專心致志演唱的李容夏，甚至看不清楚那張臉孔的輪廓，只是注視著眼神的光芒，跟隨著歌聲陷入回憶，無法自拔地……墜入深淵，然后，情緒就這樣排山倒海地將自己吞噬淹沒。

他依舊在輕聲哼唱著，“嗯嗯嗯……”溫柔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