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玲瓏骰子(上)

莫妄談臨走時，自然是給諸葛世家的少夫人點了小茶館中最貴的茶。他將大禮送到了晟王府，回到茶館，正巧看到恕兒牛飲般地干了一碗“千回新綠”，且仍舊目不轉睛、津津有味地讀書，心中不禁腹誹：“難怪是咱們諸葛世家的少夫人，可真是會暴殄天物！”

莫妄談走上前去，對恕兒行禮道：“夫人，禮送到了王府，還是東方公子出來迎的。”

恕兒仍在讀那《九州博弈匯》，頭也未抬，道：“小莫，多謝了！”

莫妄談一邊給恕兒的碗里添了些茶，一邊問道：“夫人怎么用這么大的碗喝茶？茶館里難道沒有好一些的杯子嗎？”

恕兒心不在焉，道：“涼的快。”

莫妄談笑著搖了搖頭，又道：“東方公子想來見夫人，我已按照夫人所說，回絕了他。”

恕兒終于又學會了一種博戲之法，于是告一段落，放下書，對莫妄談道：“咱們做的事，必須又快又隱秘，你我二人足矣，無需再請別人來幫忙。更何況，咱們使的都是江湖手段，沒必要將以后要有錦繡前程的人拉進混水里。”

莫妄談道：“我對東方公子說了，禮之為禮，就是要自食其力地送出去，若是他來幫忙，便不能再叫‘禮’。他說，這禮反正是送給晟王的，又不是送給他的，他硬是想來幫忙，叫我不要阻攔他。不過我還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將他甩開了。夫人若執意不帶東方公子一起，咱們還是盡快動身離開晟王郡為妙。”

恕兒起身，兩人并肩走出茶館。恕兒邊走邊問：“小東方的武功那么好，你如何甩開了他？”

莫妄談道：“咱們行事隱秘，比武得鬧出多大動靜？所以我只說讓他先去問問家中長輩，于是他興高采烈地跑走了，我便趁機溜出了晟王府。”

恕兒笑道：“你得罪了那囂張跋扈的小東方，以后你可有罪受了！他一直想當一個出類拔萃、建功立業、威震四方的好男兒。可惜這樣生擒六王的快事，他錯過了，你卻參與了。日后回到晟王府，他要是天天纏著你比武，你可別怪我。”

莫妄談說：“能和東方公子過招，沒什么不好。再說小莫家在璇璣孤島，我躲去島上，東方公子是打不著我的。”

恕兒道：“你們兩個呀，一個比一個鬼機靈，日后或許能玩到一起。”

楚國歷王郡富庶，涇州城里很是熱鬧。歷王林瑞好賭，涇州城中便開了一條賭街，美其名曰，“博弈巷”。

博弈巷中，有棋牌社八家，賭場五家，酒館三家。今日一大早，七家棋牌社、四家賭場和三家酒館都空空如也，所有的掌柜、伙計、賭徒、玩客，都聚集到了博弈巷里最大的賭場之中。

這“財來賭場”不僅是涇州城博弈巷中最大的賭場，也是歷王郡乃至整個楚境七郡最大的賭場，因為這賭場的老板，正是歷王的王妃，錢氏。

財來賭場里，所有的賭桌全都被挪到了二樓，一樓只剩一張賭桌。那賭桌前站著兩個橫眉怒目的少年，一個約莫二十歲，是個白凈的小白臉，身穿宋國貴胄公子的服飾。另一個，十四五歲，其貌不揚，身穿陳國貴胄公子的服飾。

陳國少年模仿著新學的陳國口音，拍了一下桌子，說：“姓劉的，三日來，你我二人分別在博弈巷的四家棋牌社和兩家賭場里，連贏了一百多兩銀子。可是你去的四家棋社和兩家賭場，與我去的四家棋社和兩家賭場，卻不甚相同！今日本少爺邀你來此，就是想親自跟你一決勝負！”

陳國離楚國萬里之遙，中間隔著宋國和蜀國，在場的楚國人，自然沒聽出來那陳國少年的陳國口音實際很是蹩腳，很是生硬。他們只聽說那宋國少年姓劉，從頭到腳的行頭都十分昂貴，大概是宋國的王親國戚，而那陳國少年姓李，這三日在博弈巷中花錢如流水，口氣狂妄，估計也是陳國的王親貴胄。

這些年來，楚地分崩，戰亂不斷，很少有別國之人造訪楚地，這幾日突然來了兩個陳國和宋國的富貴少年，博弈巷中的楚國人，自然要來看一看。而且他們不僅富貴，還是兩個小賭徒，不僅是小賭徒，還要互相比試，更是博弈巷中多年未見的趣事。他們知道，陳國和宋國有大仇，曾經的陳宋大戰，死傷無數，陳國易主，宋懷王戰死沙場。許多年過去，陳宋無戰事，楚國倒來了陳國和宋國的小賭徒在此賭桌一戰。

宋國少年忍著笑，從一旁小廝端著的托盤里抓了兩枚大銀錠，放在了賭桌上，用純正的宋國口音說：“姓李的，你先贏走我這二十兩銀錠再說！否則，休得在本少爺面前沒大沒小！”

陳國少年哈哈大笑，一下子將身邊小廝的托盤奪了過來，把托盤上的十枚大銀錠，一共一百兩，全都扣在了賭桌上，道：“姓劉的，你號稱是宋王的堂弟，怎么出手如此小氣？要賭，我就賭一百兩！你贏了我，我叫你一聲‘哥哥’，宋王也得叫我一聲‘弟弟’，你看如何？”

眾人哄笑過后，只聽宋國少年道：“姓李的，你號稱是陳王的小叔，我若是贏了你，你叫我一聲‘哥哥’，陳王還不也得叫我一聲‘小叔’？”

陳國少年道：“你先贏了我再說！姓劉的，賭大，還是賭小？”

不等宋國少年回答，只聽一楚國賭徒插嘴道：“慢著慢著！我也押注！”于是把幾粒碎銀子放到了“陳王小叔”的一百兩銀錠旁邊，但愿贏得“宋王堂弟”的錢，與“陳王小叔”分利。

自這賭徒之后，又有前赴后繼的賭徒紛紛上前押注，有人賭“陳王小叔”贏，有人賭“宋王堂弟”贏，幾乎平分對半。

眾人壓好注之后，宋王堂弟道：“我賭大，我來擲骰子！”

陳王小叔阻攔道：“不可！誰知道你會不會耍老千！咱們還是請旁人來擲！”于是隨手指向一個看客，說：“大伯，你來幫我們擲骰子吧！”

那楚國人興高采烈地從宋王堂弟的手中接過了四顆牛骨骰子，每顆骰子六面，每一面都分別有一至六個朱紅的圓點作為標記。

所謂“賭大”，便是賭那四顆篩子擲出去后，朝天的四面，紅點數目相加之和，大于或等于十六。

楚國大伯擲出骰子，眾人齊聲高呼：“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