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如絲縷的炊煙從廚房當中游蕩出來,鉆進了客人們的鼻子里,也勾動著他們腹中的饞蟲。
終于有人忍不住跳將起來,大罵這店子里的廚師們,說他們出菜的速度就像是蝸牛一般。
麻小五伶俐地湊上前去。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笑瞇瞇的稱贊著對方華美的衣服——這個時候的大明子民穿著僭越那是常態。
旁人或許還可以不用在意,但作為皇帝,某些人非得明里暗里的諷刺一番不可。
對方聽完這一番夸獎,那顯然是極受用的。不過即便脾氣收斂了一些,但肚子里的響動確實愈發明顯了。
好在這個時候,廚房那邊終于傳出一聲吆喝,麻小5五立刻轉身一個箭步沖了進去,三下五除二地一陣杯盤作響,便將那位客人的飯菜給送了過來。
客人很滿意,還賞了他一小塊碎銀子。
“謝客官的賞。”
麻小五利落地高聲喊了一句,然后就和幾個伙計擠在一起,商量著晚上請他們出去搓一頓。
這倒不是,他刻意迎合與這幾個人之間的關系尾聲,是因為他這幾個月錯過了不少京城里的熱鬧,正準備帶幾只小白鼠出去作個死。
一旁的李林偉健,他們說的熱鬧也忍不住湊過去問道:“小子,你怎么就這么受人待見呢?”
麻小五立刻嘿嘿地笑了起來:“我哪知道啊,從我做第1份工開始,就有源源不斷的上錢向我飛來,我可是躲都躲不過呀。”
說著他佯裝一臉傲氣的抬起頭來,似乎面前這人不是東家,而是另外的一個小伙計。
李林偉哈哈笑了起來,他感覺和這家伙待在一起,就像是當年混跡街頭,與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吹牛的時候。
往事重重疊疊,像山一樣堆放在遠處。但人們只能看到那些山,卻永遠也走不過去了,仿佛那山并不真的存在,而是海市蜃樓。
有的人其實是沒有下山的,他永遠活在自己的溫馨里,一輩子都沒有離開,但有的人卻無法拿捏自己的命運。將生命的左輪交給了死神,而自己的顱骨,卻又不是鈦合金做的。
所以當他們被爆頭的時候,犯了罪的所謂神明,其實真的會像罪犯一樣,發出歡呼的尖叫。
但沒人敢在朱厚照這里犯罪,他的命運至少到現在為止,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李林偉原本是不信命的,這是他的教育所導致的,但看到這個孩子的陽光與灑脫,似乎又覺得有什么東西是注定屬于他的。
忽然他說:“晚上你們去哪鬧騰啊,算我一個唄?”
東家要和伙計們一塊出去蹦達,那伙計們當然是極其樂意的,只是……
有人踟躕的味道:“楊大東家知道嗎?她不會……”
“討打!”
李林偉一個猴子偷桃,直接戳中了對方的胳肢窩。
登時,這里化作了歡樂的一團。
翡翠堂的生意越來越好,招牌也變得響亮起來,許多達官顯貴也會經常來這里搓上一頓,因此這里的格調就被要求設計的更加典雅一些。
但是今天又布置一名朝廷官員,親眼看到東家和這里的伙計們鬧作一團。
不過他們大多數人都是手撫胡須,笑瞇瞇的欣賞著這一切。
無論在哪里,溫馨總是能夠感化許多人的。
至于死神或者說死人為什么看不懂?那其實不需要解釋,反正他是個死的,看懂了又有甚意義?
傍晚,一眾人關了店鋪,悠哉悠哉的出了城,在城郊外的一家小館子旁,迎著逐漸暖和起來的夕陽,點了好幾盤水餃,胡吃海塞起來。
“這水餃真好吃,有一種家的味道?”
李林偉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囫圇吞棗。
一旁的麻小五卻不動聲色,雖然今天下午他玩得很開心,路上和大家聊了許多趣事,其中有一些是著實可笑的,而另外一些卻也是著實可用的。
那些當中,主要是李林偉貢獻出來的。
他說了很多小時候的趣事,而其中有很多都能與創業者們的供詞對應上。
比如,從來就沒有聽過名字的游戲機,比如,只有朱厚照才有緣見上幾次的玻璃球,比如,只聽說過名字的所謂香港巨星,再比如,孩子們偷偷藏起來的某些漫畫……
那或許是一個豐富多彩的時代,豐富的朱厚照們也無法想象,更遑論面前的這群小伙計。
但朱厚照們也有自己豐富的童年。小伙計們的生活甚至可能比朱厚照更出彩。
但奈何從盧惜君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和他們所領導的明朝,就不得不面對這樣一群來自500年之后的人。
這群人想做的事情,與他們應該被定為匪夷所思的知識相比,更加彰顯了人類丑惡的本質。
忽然,一個小伙計問道。
“李東家,聽說你最近看上了一個官家的小姐。”
“是啊,怎么了?”
“能成嗎?如果能的話,那我們翡翠堂的人,可真是有出息了!”
“哦,你這樣想啊,那我告訴你,你已經很有出息了,我們翡翠堂如金可不是誰能能夠招惹的,你知道西廠提出谷大用嗎?他在我姐面前說話都得老老實實的?”
麻小五好奇地問:“東家,你姐是誰呀?”
“笨蛋!”旁邊有人回答道,“就是楊大東家!”
“小點聲,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有很多翡翠堂的老人都不知道呢?”
老人這兩個字被他咬的特別死,仿佛是有什么特別的含義似的。
這讓朱厚照想起了某本圣經當中的元老院。
“翡翠堂原來有多少人啊?”
“十七八個吧。我也記不清。反正后來人越來越多,也就更沒法記清了。”
李林偉漫不經心的回答說。
“那他們現在至少也得是掌柜了吧?”
“不,大部分都是東家了。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麻小五趕緊掩飾說,“過些年之后,我們是不是也是東家了?”
“胡說八道什么呢?伙計就永遠是伙計,怎么能變成東家呢?”
“不是那樣的,你知道個屁。”麻小五一臉傲嬌的表情,“聽說緣邊東家弄出了個什么員工激勵計劃。表現好的員工可以掏錢買一些商號的股份。”
他轉過臉去,一臉稚氣的問李林偉:“是不是阿,李東家。”
“對,沒錯,確實有這么個計劃,而且早些年去跟隨楊大東站的人里,有很多確實也成為了東家,不過他們都只是小東家。”
“小東家就很好啊,翡翠堂以后會越來越……”
“唉,我們不是在說那個官家小姐嗎?”
忽然一開始挑起話題的那小子,又把話題轉了回去。
“你關心人家官家小姐做什么?”麻小五有些調侃的說道,“那跟你又沒什么關系,我們還是等著翡翠堂強大……”
“閉嘴吧你!趕緊聽聽李東家怎么做得說不得,以后討渾家的時候還要用呢?”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說這個想法有道理。繼而又催促著李林偉講一講他和那位官家小姐的事情。
李云偉其實談不上什么情場老手,他的天資比較差,手抽既然沒有什么資本,自然能用的東西就只剩下錢了。
可是官家小姐又怎會缺錢了,因此他這些天來實在是沒有什么進展。
但這群小崽子們問起來,她總不好落了自己的面子,因此就笑著說道:“我和那姑娘,雖然談不上情投意合,但我就琢磨著只要一直對她好,她總歸會想明白的。前些天的時候,我還邀請她加入我們的詩社呢。”
“東家還有個詩社呀。”
“對呀,都是些和我一般大的青年才俊。”
說到這里,他突然像麻小五一樣昂起了頭來。
眾人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聽他說:“其實就是我有一次去那個什么地方的時候,偶然遇到了一位頗有才華的公子。我和他聊了幾句,覺得投緣又聽說他搞了個什么施舍,我便問他能不能拉我進去。你們也知道,我雖然識字,也知道是此,甚至還能胡謅幾句,但是要真讓我作詩填詞,那其實是做不來的。可我也沒想到,對方竟然同意了。”
“唉,那個士子叫什么鴨舉行文會的時候,能不能允許我們這群外人去……”
“去干嘛?去看本東家笑話嗎?”
李林偉忽然笑了起來,眾人看他先笑,然后才跟著他訕訕地笑了起來。
笑罷了,李林偉才說道:“那個詩社其實說起來是甚有意思的。”
馬校我聽他主動把話題圓了回去知道,若不是有意思的事情,恐怕他也不會再拿出來講,因而便用笑容鼓勵了一下他,并且還補充說:“說的通俗一些,以免我們這些粗鄙的人聽不懂。”
這句話換來了幾聲輕笑。
李林偉也笑了,不過他沒有忘記要繼續的話題。
“那家詩社,其實有著兩個名字。一次我喝醉了,栽倒在他們詩社你的后花園。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收留了我,當我醒來的時候,因為突然發現躺在床榻上,所以一時有些尷尬,因而想著先弄清情況再說。結果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一些對話,原來,他們對外聲稱叫光陰煮雨,但是對內卻自稱冰火詩社。”
“他們為什么要取兩個名字?”
“聽他們的意思,冰火詩社這個名字是以前取的,但好像容易被人猜到什么秘密,所以……”
“噢,那會是什么秘密呢?”
“不知道。只能猜到是和往事有關,因為他們多次提到以前這兩個字。”
“聽起來很有意思呀,下次我一定要混進去。”
麻小五立刻露出了一副頑皮的嘴臉。
“小心被人打斷狗腿。”
一旁有人調侃起來。
接著一陣屬于年輕人的笑鬧,將夜幕如同被子一樣拉了上來,雖然沒有蓋住所有人的臉,但卻剛好拉開了新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