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潘晟出來以后,又有許多六部的尚書和御史站出來表示反對,其中意見最大的就是兵部尚書凌云翼。
而六部之中只剩下兩個沒有表示的就是工部尚書和吏部尚書張居正。
......
神宗坐在御座上,原有的笑容瞬間沒了。
剛才臺下大臣們的話語,他雖然聽不清,但看表情也知道,他們不同意自己的賞賜。
一旁的馮保看著皇帝的表情,自知又要出事了,趕緊對臺下的張居正使眼神。
他們兩個,一個對外的內閣首輔,一個是宮里宦官中最高位置的司禮監太監,可謂是親密的戰友了!
當初,他們兩個,一個內臣,一個外臣,合作之后才絆倒了只手遮天的權臣高拱。
而之后,兩人配合的也是十分默契,馮保掌握著皇宮內的消息傳遞。
內閣的奏章,很多時候都是要經他的手的,若是他在其中有什么想法,想使絆子,那張居正的改革必然不會順利。
由此可見,萬歷新政的改革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內臣與外臣的交好與配合。
......
殿下的張居正看到馮保發出的信號,知道皇帝生氣了,再這樣下去,他很可能直接撂挑子走了,經筵也顧不得。
于是他站了出來。
“陛下,臣覺得,賞賜呂修撰飛魚服實在是為時過早了。”
“我朝從沒出現過此先例,以往雖允許賜翰林官員服飾,可一般也就是麒麟服,若是一個從六品官員就能賞賜飛魚服,豈不是讓那些官高且無賞賜的肱骨大臣寒心了?”
看到張居正站出來,朱翊鈞的心直接涼了一半,自己永遠說不過他,又不能跟他鬧著性子來,否則他定然會告訴自己的母后。
且張居正是目前大明不可或缺的大臣,母后常說,“有了張先生穩住大明,才能使我們母子安心啊!”
起初隆慶年間,蒙古的俺答汗蓄意稱帝,進攻大同,還是張居正用計謀將其穩住,最終封其一個順義王,為當時的大明免去了一場戰亂,才換來現在的和平年間。
......
呂渭綸看皇帝陷入了思考,知他不愿妥協,只能跪倒在地,“陛下,臣惶恐,受不起飛魚服啊,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這是給神宗臺階下,不然場面會鬧得很難看。
皇帝權衡利弊后,嘆了口氣,“張先生,那不如就賜斗牛服于呂卿?”
斗牛,天上的一種星宿,蟒首牛角,頭上雙角向下彎曲如牛角狀,僅次于蟒服和飛魚服了,一般是賜給三品大員的。
從這就能看出皇帝還是想執意賞賜呂渭綸,只不過降低了要求。
張居正看小皇帝做出了讓步,自己如果再施加壓力,恐會物極必反,于是回道,“陛下,臣以為可賜斗牛服以嘉獎。”
皇帝聽了以后,無奈道,“擬旨吧!”
殿下的呂渭綸則是趕忙謝恩。
......
此時朱翊鈞的好心情顯然已經沒了,說話都感覺沒有力氣了。
他問起一旁的史官,“剛才呂卿說的針對旱災,澇災的舉措,可都記下了?”
“稟陛下,呂修撰所說皆已記下。”
“那就好,一會經筵結束后,分抄給工部一份。”
“尊陛下旨意!”
隨后,經筵繼續進行,但是皇帝再也沒有提問過,針對經筵官所講也沒一點說法,呂渭綸甚至覺得他都沒聽。
進講結束后,經筵講官重新入列,幾個太監將御案,講案恢復到之前的位置,張居正率領眾官員再次向皇帝行叩頭禮,進講環節到此結束,但經筵的禮儀卻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參與經筵的眾人要到東安門附近的宮殿享受皇帝御賜的酒飯。
出了文華殿后,各個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但毫無疑問的是,呂渭綸徹底在百官面前出名了。
有幾個給事中本欲想噴他幾句,奈何今日他風頭正盛,被皇帝賞賜了斗牛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顯而易見,于是就罷了,只能心里想想。
......
呂渭綸還是很低調的!
他老實的跟在眾翰林官員的后面,旁邊就是蕭良有。
“今日你雖被賞賜了,我卻察覺許多人已經眼紅你了,張懋修,黃修撰之類自不必說,可我發現......兵部尚書,禮部尚書,還有都察院的人......”
這是蕭良有的提醒。
呂渭綸很無奈,“這.....我也感覺到了。”
翰林院官員隊伍的前列,是陳燈和國子監祭酒鄭忻。
這祭酒問起方才文華殿上的事,“你是早就知道有呂渭綸在,在殿上之時才那么淡定吧?”
陳燈笑了,“這都不重要,至少你我身為經筵講官做的還算可以,不是嗎?”
鄭忻想了想,“也對,今日官家生氣,心不在焉的,倒是讓咱們輕松多了,哈哈!”
......
不一會兒,眾人就到了東安門附近,張居正在進門前大致說了一句,意思就是皇帝身體不舒服,不會再出席賜宴了。
此話一處,許多人反應劇烈,都想開溜,皇帝都不來了,還留這里做什么啊?
兵部尚書凌云翼甚至已經當著張居正的面,“光明正大”的溜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這凌云翼本身就是張居正的人,當初他能任兩廣總督也是得益于張居正的舉薦,后這一路上爬上兵部尚書恐怕里面還是有首輔在里面做推力。
......
呂渭綸卻有些疑惑,“為何他們好像一點也不想呆著這里?”
蕭良有低聲道,“可聽過京城四大糟?”
呂渭綸:“不知啊!”
“嘿嘿,便是翰林院的文章、武庫司的刀槍、光祿寺的茶湯以及太醫院的藥方。”
“啊?”
“我告訴你,就連陛下他平時都很少吃光祿寺做的飯菜的!常常開小灶,因為實在是難吃至極!”
呂渭綸:“......”
他還真不了解這些。
“光祿寺對付這種大宴的菜,只管上大魚大肉,滿足禮節需要就行。他們講究的是排場熱鬧,至于手藝,那就自然不敢恭維了。”
呂渭綸一聽這些,也有點動搖了,畢竟站了快一天了,還是想吃點好的!
于是,在眾人入席之時,這兩人就偷偷溜出宮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