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詠霖看來,廣州發生的這一切讓他十分的不能理解。
看到廣州的情況之后,他覺得非常惱火。
“民眾是真的不愿意耕田種地嗎?若不是他們覺得從事農業的風險比商業大,收益比商業低,誰愿意在大海上飄來飄去風吹日曬,一不留神還要遇到海上風暴和海盜?
耕田種地難道不是最安全的嗎?民眾卻認為從事海貿行業更好,這是為什么?因為他們被地主豪強逼得太慘了啊!官府不去想辦法獲取他們的信任,卻要反過來用政令強迫他們,你們是誰?南宋官僚嗎?”
蘇詠霖狠狠的拍桌子,怒斥廣州官府的官員們。
“我們是大明官員,是復興會員,是革命者!我們要做的是什么?是建立一個沒有剝削和壓迫,讓民眾感到輕松和快樂的新世界!你們的所作所為,是在朝著這個方向前進嗎?”
感受到蘇詠霖的怒火,廣州官府官吏和當地復興會組織的會員們紛紛低下頭,不敢言語。
蘇詠霖環視一圈,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緩緩開口。
“就我們之前在杭州的工作經驗來看,城鎮市民往往還是有很強烈的回歸鄉土的愿望,廣州之所以不同,一是開發程度不夠、開發成本過高,二是官僚和地主豪強的剝削壓迫太狠,有自然因素,也有階級矛盾。
解決問題,就要朝著自然因素和階級矛盾的方向去解決,而不是一拍腦袋,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看問題,要看本質,要從本質上解決問題,你們都是學習過這些理論的,不該不知道。
如果你們看不到本質問題,那我就要懷疑你們到底學到了什么,如果你們看到了本質問題卻不想辦法去解決本質問題,而要用其他的方式來掩蓋本質問題,那我就要懷疑你們做官的動機。”
蘇詠霖這話說的不是很用力,相反,有點日常談心聊天的感覺,但是在場的沒有誰覺得這真的是談心聊天。
他們尊重這位主席,仰慕這位主席,對他的功績佩服得五體投地,視之為天上人,但是他們也都清楚,這位主席曾經發動過兩次大清洗,一次對外,一次對內。
每一次都是人頭滾滾。
蘇詠霖當然不是在說笑,也不是在刻意的威脅他們,而是真的看到了問題所在,打算做點什么。
隨著明國國土范圍的擴大,一些早期被掩蓋的問題現在也逐漸浮現出來。
國家建立前期為了滿足國內行政需要而大規模加速培養的一些干部和官員顯然有那么一部分不稱職,倉促的快速的短期培訓也讓相當一部分投機分子混了進來。
兩次大清洗之后,吏治狀況有所改善,舊官僚被成建制鏟除,內部的腐敗分子和投機分子也遭到了打擊。
但是很顯然,問題依然存在,且隨著明國不斷擴大疆域,對行政官員和復興會員的需求更大,使得過去存在的問題現在一樣存在,甚至還有擴大化的趨勢。
一些原本業務能力不到家或者干脆就是在濫竽充數的家伙也被安排到了實權職位上做事,這就使得明國全國的國家行政治理上出現了不小的問題。
廣州的農業問題本來應該得到更快更好的解決,就過去的很多情況來看,若是有經驗的官員和有經驗的復興會員辦理起這些事情來絕對不難,至少不會拖到現在。
但是直到自己來了,問題居然還是拖著,沒有實際深入的解決,廣州復興會甚至連正常該做的土地改革工作都沒有做好。
從官府到當地復興會,都有失職的問題,都有不作為乃至于懶政的問題。
或許他們并沒有貪污腐敗,但是懶政,一樣是他不能接受的。
而更讓蘇詠霖感到不滿意的,是廣州的行政團隊與復興會組織團隊是當初朝廷吏部和復興會組織部一起選拔出來的。
為什么泉州的復興會團隊做的非常好,而廣州的復興會團隊卻做不好?
他們的不作為和失職,是否也顯示出了朝廷吏部和中都復興會組織部在選人方面的問題呢?
這些事情自己并沒有聽說,也沒有得到有意義的報告。
天網軍設置在當地的行動組到底是沒有注意到,還是把過多的精力都放在對外收集情報,而忽視了對內的偵查工作?
種種問題從表面上來看不過是一個州的政務推行不暢,但是從蘇詠霖的角度來看,那就是從中央到地方,從官府、復興會再到天網軍三個層面上的問題。
是全面的問題所在,不單單是某個人的問題。
看起來,這數年間他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具體事務上而不是各機構的運行方面,已經使得某些小問題變成了大問題。
蘇詠霖當場沒有雷霆震怒,也沒有說自己要做什么,而是假裝將此問題輕輕帶過。
他打算給他們最后一次機會,看看他們能不能警醒自身。
同時也要觀察一下到底是哪些人認真辦事,哪些人濫竽充數,哪些人真的學到了東西,哪些人心懷不軌。
自上次大清洗過去數年之后,某些人又開始懈怠了,某些人覺得有機可趁,又開始蹦達了。
全國的官員干部隊伍里,有一些人可能從來就不是什么理想主義者,只是風云際會稀里糊涂,他就混入了隊伍里面。
蘇詠霖開始暗暗打算,但是明面上,他只是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和對廣州官府、復興會組織的督促,要求他們做出檢討。
頗有些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感覺。
但是這并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數日之后,整頓了一下自己掌握的一些訊息,蘇詠霖再次開啟了會議,提出了自己對這一問題的其他角度的看法。
“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注意到了這件事情的另外一個特殊的角度。”
蘇詠霖開口道:“嶺南地區本來開發就晚,人口也不多,實際上不管是農業人口還是商業人口,都是不足的,總體來看,商業人口更加不足,難得有那么多愿意做生意愿意出海的商業人口,為什么要限制他們?
反正咱們也是要大搞海貿的,強行讓向往海洋的他們回去耕種土地,只會讓他們不滿,天下永遠也不會缺少愿意耕種土地的人,但是敢于想著大海揚帆起航的人,卻并沒有那么多。”
蘇詠霖從另外的角度思考問題,發現了這群廣州市民們的可貴之處。
他并不打算將他們全部強制趕回到土地上做農民,而是打算發揮這群人的長處。
在他的計劃里,是要建立一條相對穩定的大明國自己掌控的通往外國的商業航道的,這條航道自然需要很多的海外聚居點,海外聚居點需要人常駐。
這不就是最合適的一群人嗎?
不僅是他們,還有泉州、杭州的一部分人,也對海外有著莫名的向往,是這個年代極為少見的擁有“海洋之心”的大陸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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