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偏偏

秦翡看著韓斯徹瞪大的眼睛，開口說道：“韓處，所以，我想知道，一年里都沒有意識的我是怎么完成的那場S級的任務。”

韓斯徹聽著秦翡的話，也回過神來了，他真的是太過震驚了，他真的是沒有想到秦翡當年居然已經懷孕了，而且，還差點流了產，是啊，以秦翡的身體素質本來就很難懷孕，當年那件事情對秦翡的刺激有多大，知道的人應該都很清楚，而且，秦翡還在齊家老宅外面大雪天的站了兩個多小時，如今秦御能夠好好的活下來，當年秦翡應該也是吃了不少的苦。

韓斯徹一下子就安靜了，剛剛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有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底立刻露出了愧疚和自責。

秦翡看著韓斯徹的樣子，繼續問道：“韓處，事關我自己的事情，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告知一聲，不然，對大家應該都不太好。”

韓斯徹這個時候哪里還想瞞著，如果說一開始他想瞞著是因為他是真的害怕秦翡，但是，現在秦翡還能站在他面前這么質問他，也是一種奇跡。

韓斯徹怎么可能還瞞著秦翡。

韓斯徹沉默了一下，眼眶微紅的看著秦翡，看著秦翡現在羸弱的身體，看著秦翡那張蒼白的臉色，看著秦翡只是坐在椅子上氣息都還不穩的樣子，韓斯徹緊握著雙拳，他并沒有回答秦翡的問題，而是聲音暗啞的問道：“秦翡，如果當年你平安無事，沒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你的孩子順利生下來的幾率是多少。”

“百分之五十。”當初，劉澍堂是不同意她生下這個孩子的，因為她當時的身體是真的不好，關鍵是，她不能用任何藥物，到時候生孩子的時候就是一場鬼門關，但是，她一直堅持，劉澍堂也沒有辦法，只能同意，盡量配合。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后面居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而秦翡，是真的在鬼門關外游蕩了兩年才徹底回到這個人間。

韓斯徹雙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聲音嘶啞，開口說道：“五年前，你的退令我私自給你申請下來了，你的身體是真的不適合在出任務了，我也怕哪天你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但是，你也知道，退令這種東西想要拿到手都要用S級的任務來換的。”

韓斯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以為是普通的S級，可是，當我拿到手的時候，那根本就是三S的，你當時的身體是什么樣子的我是很清楚的，出這個任務，你別說要拿到退令了，你恐怕都不可能活著回來，但是，退令已經申請下來了，我也沒有辦法退回去，這種三S的任務，成了就會升上去，誰也不會讓的，畢竟，大家都是拿命在拼，我也沒有辦法和大家開這個口，所以，我想到了一個人。”

聽到這里，秦翡袖子下的雙手緊緊地握緊。

外面的人也沒有想到這里面還有這樣的事情，一個個都面面相覷，也都好奇。

然后，就聽見韓斯徹吐出了兩個字——齊衍。

頓時，眾人全都朝著齊衍看了過去，一個個都是震驚的瞪著眼睛，怎么可能？

而秦翡在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原本緊握顫抖的雙手也松了下來。

竟然真的是他。

竟然是這樣。

竟然真的是這樣。

秦翡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什么表情了，鼻酸，也心酸。

看著秦翡的樣子，韓斯徹并不好受，繼續說道：“當時任務的時間是退后一周的，而那個時候齊衍知道了這個時間之后，也開始抓緊時間準備你們的訂婚禮，他想要在去之前和你認真的在一起，昭告天下的那種。”

“可是，就在那一天，我也接到了消息，要立刻出發，我給齊衍打了好幾個電話，他沒有都接，我只能趕過去，而我趕過去的時候，我就看見林慕戍帶著你離開了，而齊衍也追了出來，當然，他沒有追上你，因為，我攔住了他。”

“當天，他就去了戰場。”

“我們都沒有想到后面發生的事情，等他回來，等我知道，你已經沒了蹤影，誰也找不到你，我幾次想要公開當時的事情，但是，你知道的，我們有多特殊，在享受特殊的同時，也會背負著特殊的責任，我根本不可能對外公布，也聯系不上你，只能任其發展了。”

“我知道你回來的時候，我挺害怕的，我害怕你知道了這件事情，你會怪我自作主張，你會怪我讓你和齊衍誤會，但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我差點要了你的命。”

說到這里，韓斯徹也是紅了眼睛。

沉默，一片寂靜的沉默，這個時候如果有針掉在地上恐怕都能夠聽見聲響了，整個九處，偌大的九處，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所有人都朝著這邊看過來，看著韓斯徹，看著秦翡，看著……齊衍。

五年前，關于齊衍和秦翡的訂婚禮的事情，可以說是京城里人盡皆知了，畢竟，齊衍辦的這么熱鬧，弄得這么興師動眾，一副要昭告天下的模樣，怎么可能沒有人知道，也正是因為這般的盛大，這般的隆重，所以，在最后，才會顯得如此的悲涼，佳話成了笑話。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齊衍沒有辦法接受秦翡，最起碼是當下沒有辦法接受秦翡，所以才會躲了出去自己舔傷，后來應該也是想通了什么才會對秦翡這么執著。

他們都很理解，畢竟，當時的那種情況，齊衍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秦翡才會顯得奇怪吧。

可是，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齊衍是追出的，沒有半點猶豫的追出去的，在當時的那種認知和‘真相’里，毫無芥蒂的追了出去，他的選擇一直都很堅定，尤其是在愛秦翡的這件事情上。

可惜，世事無常。

可惜，陰差陽錯。

偏偏就這么巧，偏偏就在那個時候，偏偏齊衍追不上，而偏偏又在這個時候，秦翡回了頭，偏偏在那種天氣里，偏偏在那樣的身體情況下，偏偏沒有等到齊衍。

是了，那個時候齊衍回來的時候直接去了北醫，北醫那邊說是沒有什么事情，可是，誰也不能忽略齊衍當時在北醫待了多長時間，如果沒有事情，怎么可能會在重癥監護室里待這么長時間呢？

那種任務，齊衍怎么可能沒事。

畢竟，齊衍的身體也和秦翡沒有什么差別，不是嗎？

不然，一處的位置，早就是齊衍的了。

只是，誰也想不到，齊衍頂著這樣的一副身體，給秦翡完成了三S任務。

秦翡痛苦嗎？

她痛苦，她的這二十多年，少有幸福，這一點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反駁的，這一點是在秦翡的事情在這么多年里一點點的被爆出來之后所有人都承認的。

很多人都說過，即便秦翡家財萬貫，即便秦翡地位斐然，即便秦翡人脈逆天，即便秦翡……她有諸般的好，可是，他們也不愿意和秦翡互換人生，因為，秦翡的人生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夠經歷的。

在秦翡的視角里，秦翡是痛苦的，十一年前被齊衍拋棄，五年前只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跟在齊衍的身邊，結果，落得了一個在雪地里站了兩個多小時，差點流產，沒有意識的躺在重癥監護室里面一年的時間，生下了秦御，曾經進入九處的她，如今連站的時間長了身體都承受不了。

齊衍痛苦嗎？

在齊衍的視角里，他也痛苦，十一年前被秦翡出賣，五年前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待在秦翡的身邊，盛大的訂婚禮，秦翡被林慕戍帶走，而他直接替秦翡出了三S的任務，回來之后直接進入了重癥監護室，傷情不明，結果，落得秦翡直接消失五年，落得他這五年里酒醉褪色，落得一身傷疤，瘋了一樣的四處尋找秦翡，曾經的矜貴公子，在京城里人人敬畏的齊家齊少，從此不再踏入齊家老宅半步，瘋子一樣的成了京城里的笑柄和談資。

在所有人的眼里，秦翡消失了，齊衍瘋了，他們體會不了，也無法感同身受，但是，當每一件事逐漸爆出來的時候，當故事里的黑暗處一點點被揭開的時候，依舊令人震驚，震得他們久久緩不過來。

秦翡靠在椅子上，白皙小巧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扶手，青筋暴出，向來蒼白的臉上，幾道淚光從臉頰上滑過，落在衣襟上，從眼睛到衣襟的距離，不長，從眼睛到衣襟的時間，更短，可是，秦翡卻用了正正的五年。

齊衍在拐角處，扶著旁邊的桌子，整個身體直接靠在了墻上，眼眶紅了起來，扶著桌角的手布滿青筋，渾身顫抖。

整個九處誰也沒有想到會聽見這樣的事情，他們站在走廊里，側身可以看見齊衍，轉身可以看見秦翡，可是，偏偏兩個人相隔一個轉角。

偏偏，世事無常。

偏偏，陰差陽錯。

許久，秦翡拿起了手機，打開了自己的通訊錄，里面只有一個人，依舊是那個備注——阿衍。

秦翡直接撥了出去。

而此時，齊衍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著，齊衍看著來電顯示上的阿翡兩個字，直接接聽了。

秦翡的聲音暗啞低沉，似乎是從不遠處的房間里傳來的，也似乎是從手機的聽筒里傳來的，或許都有。

“齊衍，我想你了。”

秦翡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已經是控制不住的哽咽了，這幾個字，這句話，秦翡在心里憋了整整五年的時間，這一刻，她終于是迫不及待的說了出來。

齊衍聽見秦翡的這句話之后，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齊衍第一次覺得委屈，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秦翡，或許是為了他們兩個人，也或許是為了這平白而痛苦的五年。

太委屈了。

平生，齊衍第一次感覺到委屈是什么滋味的，忍不住的想哭，忍不住的心酸，忍不住的難受。

齊衍很明白，秦翡受到的委屈要比他多得多，可是，齊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五年啊，整整五年啊，這五年來的每一天對于他來說都是絕望的，沒有人能夠體會到他這五年來是怎么過的。

如今，只是秦翡的一句‘我想你了’，就讓一直堅持到現在的齊衍，一直挺到現在的齊衍潰不成軍了。

齊衍咬著自己的拳頭，狠狠地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在眾目睽睽之下，齊衍已經顧不得什么臉面，顧不得什么矜持，顧不得什么身份地位，什么都顧不得了，直接從墻上滑落坐在地上，手里緊緊地握著手機，齊衍第一次知道，原來哭的厲害了是上不來氣的，原來哭的厲害了心臟也會跟著疼，原來哭的厲害會說不出話的，因為，即便是說出來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周圍的人看著齊衍的樣子，滿目震驚和錯愕。

齊衍啊，這個人是齊衍啊，齊家掌權人，京城齊少，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啊，誰見過齊衍這個樣子，即便是這五年他們知道齊衍有多瘋狂，但是，就這樣的痛苦，跟個孩子一樣委屈的坐在地上哭的樣子，讓他們都說不出話來了。

一個個喉嚨都覺得被堵上了一樣，即便是他們沒有感同身受，但是，這個時候也是看著難受。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這個人是齊衍，向來強大，被人敬畏的齊衍，這個時候滿身的破碎感坐在地上，連哭都不敢出聲，嘴里的拳頭被咬出了血，最后，竟然直接將頭埋進了膝蓋之間，嗚咽著……

秦翡手里握著手機，慢慢站起來，扭過頭。

電話里的聲音真實的就像是從她耳邊傳來的一樣，不，就是真實的。

秦翡目光顫動著，一步一步的朝著外面走過去，走廊上很多人，原本他們是不約而同的過來看一場喜劇的，但是，怎么也沒有想到最后這場喜劇的落幕竟然如此悲涼。

如今慣有的劇本，竟然在真實的時候發生了，如此猝不及防。

秦翡一步一步的朝著拐角處走過去，無視了走上了上的所有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拐角處，手機里的聲音在現實之中聽見的越發清晰了。

秦翡站定在齊衍的面前，看著齊衍抱著自己坐在地上，埋著頭，秦翡眸子里閃動著淚光，許久，向來輕佻微笑的嘴角忍不住的瞥了下去，脖子上的青筋因為隱忍而爆了出來，仰著頭，抬起手來，一下一下的錘著墻，一下，又一下。

“啊……”

“啊……”

“啊……”

齊衍聽見秦翡的發泄的聲音，聽見拳頭打在墻壁上的聲音，整個人就像是立刻從悲傷委屈的心緒之中強行走了出來，想都沒有多想，直接站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用身體直接擋住了秦翡的拳頭。

腦子幾乎沒有時間去想任何事情，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墻太硬了，阿翡，手會疼。

秦翡知道自己打在了齊衍的身上，力道也下意識的小了，但是卻沒有停住手，一下一下的打在齊衍的身上，似乎在發泄著，又似乎是別的。

齊衍自己一臉的眼淚，整個人卻懵了一樣的看著秦翡，心疼，無措，趕緊抱住秦翡，脫口而出：“我錯了。”

“你別難過，我錯了，阿翡，不要哭，是我錯了。”

秦翡緊緊地抓著齊衍的衣領，最后直接趴在了齊衍的懷里，低聲嗚咽著……

齊衍啊，從來沒有變過，在他的大腦認知體制里，她一哭，都是他的錯。

可恨，世事無常。

可恨，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