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走訪

第二天一早，如同之前約定的那樣，萊恩和特蕾莎在旅館門口匯合，兩個人先前往正義教會。

風雪掃過街道，街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和旅人的討價聲此起彼伏，每家每戶都有人在門口掃雪，人人身穿皮帽和厚重的麻布衣，諾德人常年處于寒冷中，居民們對于寒冷已經有了一定的抗性，倒是有些外來的商人身穿著大件的棉襖，還凍得瑟瑟發抖，這也免不了本地人的嘲笑，外地人則是咒罵著北方的天氣為什么這么冷。

卡爾岑海文的道路并沒有特別修造，總的來說還是泥巴路，地面山的積雪被掃開，露出黑色的土，土壤凍得很硬，踩在上面還是比較舒服的，由于萊恩走在前面，一路上的市民和旅人都是避開他走。

在這個時代，貴族們在社會中還是處于統治地位，即使是家財萬貫的商人，在貴族眼中也不過是有用些的棋子罷了，一旦不需要了，殺掉或者換掉都是由控制著軍權的貴族們一言而決，只有在馬林堡那里，商人的地位才會高些，可那只是因為馬林堡大公就是最大的最富有的商人。

今天的特蕾莎-特洛維克又換一身火狐裘大衣，內里是白色的羊毛針織衫和緊身長褲，黑色的絨面長靴，黑色閃著微光的長發被束起然后被梳成了一個垂馬尾垂在身前，比起平日里的高傲，今天女術士的打扮顯得溫婉一些，不過她眼睛中的熠熠神光依舊表示著她本性未改和一直以來的驕傲。

萊恩也換了衣服，既然已經在城鎮里面，就沒必要穿著全套鏈甲了，他今天穿著寬松的藍色諾德貴族標準服飾，胸前系著大條的絲綢緞帶領巾，西裝長外套，內里分別是馬甲，白色襯衫和藍色長褲，和流行于宮廷之間的緊身褲不同，萊恩所穿的長褲相對寬松，長褲部分被塞入馬靴之中。

不過自從路德維希加冕新帝國皇帝之后，緊身窄腳褲就不再那么流行倒是真的，路德維希更喜歡穿著狩衣或者寬松的服飾參加宴會，有些舊帝國貴族們覺得路德維希將鄉下的習慣帶進了高貴的帝國宮廷，新的軍功貴族們則是紛紛效仿。

這個年輕人本就長得英俊，他手拄一把金色的戰錘，戰錘錘頭為彎曲的三棱柱型，外形是獅鷲的爪子抓著錘頭，呈現出展翅翱翔之勢，再配上他驚人的氣勢和沉穩的面容，正如特蕾莎一直想象中英氣風發的年輕王國英雄形象。

只是這個人的態度不怎么好：“早上好，特蕾莎。”

說完，萊恩就直接朝著正義教會所在的方向走去。

女術士趕緊幾步追上：“昨天晚上你……”

“睡狗窩啊，呵呵，我還和一條大黃狗締結了深厚的友誼……不過這和您沒有關系，正義教會的事辦完之后，要出發我會通知您。”萊恩淡淡地說道，擁有超凡體質的他不會害怕寒冷，所以他的衣著只是講究禮貌和規矩，而不是注重保暖。

“……”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了淡淡的隔閡，對于特蕾莎來說，她主動開口已經是極限了，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追問下去，于是就這樣一路保持著沉默抵達了正義教會。

潔白的油漆，高大的建筑，正義教會的門足足有兩米多高，在大門上，刻著正義之神的圣徽——一面藍色的巨大盾牌上，一個被放置在戰錘上的天平正在閃閃發亮，門口有兩個穿著全套板甲，帶著頭盔的圣武士，他們正拄著劍警惕地看著周圍，不過其中一個圣武士見到萊恩，倒是微微一愣：“咦？這不是‘大錘’萊恩先生了？是不是又來領賞金了？”

“哪有那么多賞金可以領？”萊恩順口吐槽，表示自己是來拿東西的。

兩個圣武士見狀就打開了教會的大門：“萊恩先生真是邪惡之敵，也是我們教會的老朋友了，有什么好見外的，請進。”

由于常年在正義教會領賞金，萊恩的樣貌已經在正義教會中廣為轉播，再加上各地的圣武士們往往是流動的，所以很多圣武士都認得他，眼前的這兩個圣武士萊恩雖然叫不出名字，不過看起來也很面熟。

“我既然是你們的老朋友，那你們有沒有準備我的圣餐啊？”萊恩隨口說笑到，圣武士們也哈哈大笑：“萊恩先生想要吃飯還不容易，你說一聲我們就會去準備了，不過我倒是覺得我們的伙食萊恩先生可能看不上。”

“那倒是。”萊恩跟著一個圣武士走進了正義教會。

“你和這些人真熟悉啊。”特蕾莎跟著萊恩進入正義教會，門口的圣武士注意到了這個美麗又危險的女人，猶豫了一下，沒有阻攔。

“確實挺熟悉的，因為他們是我的衣食父母啊，靠著每年發的那些俸祿，我最多就是勉強養活我自己，你看我到現在連個扈從都沒有，窮得很。”萊恩雙手一攤，女術士斜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萊恩在已知的情報中確實從來都是獨行。

騎士們像萊恩這種一個人獨行的其實很少，一般的騎士們出游都至少會配備兩個騎士扈從，一個負責馬匹后勤，一個負責武器裝備后勤，比如說萊恩從來不用的騎槍，就是因為在戰斗中騎槍沖峰之后就斷了，需要有騎士扈從保護并更換武器。

實際上以特蕾莎所知道很多騎士出游的扈從遠不止兩個，騎士老爺們出動總是前呼后擁十多人，甚至還有帶著自己的情人一起出來游歷的，這其中成本就高了，萊恩所說自己那點俸祿不夠用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是萊恩每年從正義教會或者王國財政大臣那里領取的獎金已經是他俸祿的好幾倍了，他不至于連幾個扈從都雇傭不起。

那么他就是不想，而不是沒有經濟能力，特蕾莎如是想到。

卡爾岑海文的正義教會內部干凈且充滿著簡約，院子里正有一些年輕的圣武士們揮劍練習，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人在禱告，穿過寬闊的小院，來到大堂，正義之神的神像在寒冷的空氣中閃閃發亮并散發著溫暖，石制雕像上蘊含著威嚴與慈愛，充滿著對邪惡的仇恨和對世間萬物的公正，盡管如此，數米高的雕像卻看起來有些讓人難過，神像中，正義之神的雙眼不見了，留在眼窩里的是深邃的黑暗，他的一只手手握天平，另一只手則是握著著名的神器，他的愛劍——審判者。

每當走入這個大殿的時候，萊恩總是會升起對這位正義之神的無限敬仰，正義之神并不是這個世界的本土神，他和湖中仙女一樣，是外來神，大約在一千八百年前才降臨在這個世界，在此之前，正義之神已經先后隕落了七任，這位正義之神，已經是第八任正義之神了。

正義之神可真是個高危的行業。

他的雙眼是在第一次混沌入侵中被混沌邪神親手挖去，他的左手在第二次混沌入侵中被混沌之子砍傷，這位神祇總是沖鋒在對抗邪惡的第一線，他身上的殘疾和累累傷口象征著堅定不移的正義和犧牲，也正因為如此，正義之神的教義在整個大陸上傳播地最為廣泛，并擁有人數最多的泛信仰。

負責這個教會的牧師有點事還沒回來，于是兩個人在正義教會的小院中坐下，石桌石椅，一位牧師端上了兩杯清水，示意兩個人飲用，萊恩毫不猶豫地端起一口悶，特蕾莎稍微有點猶豫，女術士不習慣喝清水。

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安全，平民很難找到干凈的水源，所以除了圣職者和信徒會喝被教會凈化過的水以外，絕大多數的平民攝取水分都是通過米粥和湯，還有就是通過各種劣質的果酒和麥酒，特蕾莎家境富裕，她平時都是在家都是飲用各種果汁飲料、湯粥，偶爾也會喝點酒，極少這樣直接飲用清水。

“喝下它，這是圣水。”見到特蕾莎有些猶豫，于是萊恩直接說道：“這種地方的小教會不可能像凜冬城的那種大型教會組織，大主教英諾森有一眼看穿我們是否被混沌侵蝕的能力，可這里的牧師沒有，所以只有喝下圣水，我們才能取得他們的信任。”

女術士美麗的銀色眼珠注視了萊恩一會兒，確定他沒有胡說八道之后，這才將圣水飲下，一種燒灼般的感覺貫穿了她的咽喉，有點難受，像是什么辛辣的東西一樣。

萊恩看著特蕾莎難受的樣子，眉頭緊鎖，他突然不由分說地抓過女術士被白色蕾絲長手套包裹的手臂，直接伸手壓在她的手腕上。

“你干嘛！！”特蕾莎怒喝一聲，可是萊恩的腕力豈是女術士能比的，她的手腕被死死壓在了石制的桌面上，露出一只漂亮的小手，細長的手指上涂著紫色的指甲油，只是萊恩根本就沒有管那些，他的大手死死地按在女術士的手腕上。

“混蛋，你放開！”特蕾莎的體力還處于低谷，她使勁地掙扎著，眼中充滿了屈辱，萊恩見狀意識到她誤會了，于是趕緊說道：“喝圣水會感覺到難受是因為你受到混沌的腐蝕！我在幫你檢查！”

女術士這才不再動作。

淡藍色的能量從萊恩的手掌中出現，直接沖入了特蕾莎的手腕之中，黑色的混沌能量遇到了萊恩這種淡藍色的能量簡直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沒幾下就被徹底消滅了。

萊恩這才放開她的皓腕，嘆氣道：“特蕾莎，以后千萬要注意，不要再出現這種使用完所有魔力的狀態了，這種狀態下的施法者，就是邪神的美餐，如果你不想像那些狂魔法師那樣迎來毀滅的結局，就千萬要小心。”

“……知道了。”特蕾莎不是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有關狂魔法師的知識她母親也教導過她。

絕大多數的施法者都需要借助由魔法女神所構建的魔網進行施法，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圣域施法者感受和接觸過魔法本源的人才能不借助魔網施法，魔網對于施法者來說簡直就是命根子，沒有了魔網，施法者的施法能力就會大幅度下降，一個六環傳奇法師可能連放個四環魔法都吃力無比。

在此情況下，出現了所謂的“狂魔法師”，也就是拒絕借助魔網施法的所謂野法師，這些野法師更加狂暴和狂野，他們受到元素的影響很大，比如說氣系狂魔法師一般幾年之后就會完全謝頂皮膚變成灰白色，火系狂魔法師頭發和胡子都會變成火紅色且脾氣暴躁，生命系的狂魔法師變得不喜歡洗澡，整天臟兮兮油膩膩地和野獸為伍之類的。

其實這些都無所謂，更重要的是，這些狂魔法師幾乎有著完全一致的歸宿，那就是墮落，因為游走在天地間的元素之中的混沌能量也會被他們吸入體內，不用太長時間，這些狂魔法師會因為混沌能量進境極快，也會因為混沌能量很快墮落。

以萊恩的角度來打個比方，如果說人類的靈魂是學校食堂，那么施法者的靈魂就是教工專用餐廳，當然最值錢的是精靈的靈魂，那是米其林大餐。

“你對什么人都是這樣么？”特蕾莎將自己的蕾絲手套撿起重新穿好，沒好氣地說道，她已經接受了萊恩的說法，一些不滿還是有的。

“不，只是因為是你而已。”萊恩的話還沒來得及讓女術士微微自得，就把她的心境擊得粉碎：“你是重要的協力者啊，我現在還很需要一個施法者來協助我對抗強大的魔物，有一個施法者同行，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了，不是么？”

“哦？呵呵，我倒是覺得你只要能纏住對手，保證我吟唱時不被打擾就夠了，敵人什么的我都會解決，不用你又慢又笨地舞著錘子沖上去和敵人拼殺，你不覺得這樣很蠢么？各種意義上來說。”特蕾莎直接拍開了王國騎士的手，一臉鄙視說道。

女術士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男人手上的那種淡藍色的能量上，終于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能告訴我一件事么，萊恩？”

“你說。”

“你到底……是什么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