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黑石據點之戰(上)

帳篷內，柴堆上微弱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燒著，帳篷里的眾人都在安寢，他們用簡單的毯子鋪在了泥濘濕滑的青草地上，和衣而臥。

能有如此優異居住條件的自然是伯爵的長戟兵團。

大軍已經逐漸接近了黑石據點，一路上盡管沒有大型的戰爭，規模的遭遇戰依然不少，四散的亡靈們在野外活動，而騎士大軍們將其一一擊潰并徹底消滅，每消滅一只亡靈軍隊，騎士們就會將士兵們聚集起來，宣傳他們是如何將這個國家從綠皮、混沌、亡靈的手中拯救出來，他們盡情地展示自己懲奸除惡的勇氣，年輕的游俠騎士們還特別喜歡對農奴種種不符合騎士道精神的做法指指點點，卻又命令他們去死尸上搜刮死饒遺物。

為了收入，為了生活，農奴們唯有照做。

外面，空已經露出了一絲魚肚白，黎明就要降臨了。

長戟兵雷蒙感覺自己睡不著了，他翻身起來，穿戴裝備，結實的胸甲，藍白相間的緊身衣，皮手套，還有隨身的長戟和腰間的短刀，雷蒙自己的裝備穿在身上，他注意到柴堆的火焰已經非常微弱，年輕的長戟兵取出一條濕柴塞入火堆之中，掀開簾子，走出了帳篷。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方盒，就著清晨的第一縷晨光，開始了自己的祈禱：“吾主正義之神，你的信徒雷蒙在此向你禱告。”

年輕的長戟兵棕色的頭發有些散亂，微微有些麥色的皮膚下是藍色的眼睛，他的面色紅潤健康，神智中帶著一些早起的迷糊，又有著不出的狂熱，就在三前，他和他的長戟品嘗到亡靈怪物的第一滴血。

方盒打開，使用石頭雕刻的正義之神圣像出現在了雷蒙的眼前，這圣像做工并不精良，正義之神手持戰錘和平，空洞的雙眼靜靜地看著雷蒙。

“吾主正義之神啊，我在此向你禱告，在你的祝福之下，我又走過了一的路途，當黎明到來，黑暗褪去，我便知道，這又是受到你祝福的一。”

“今是我二十歲的生日，感謝吾主，降世二十年，你的恩典使我強大。”

“我仍會軟弱，仍會感到畏懼，我仍會跌倒，是你高神座上的力量給予我祝福，讓我有勇氣面對這一切，我的忠貞將一如既往，為你效勞我不畏死亡，不畏痛苦，吾主正義之神啊，求你用你正義的戰錘裁決一切，求你用你公正的平衡量一切，我雖不知明的道路，但我深知，你管著明，你牽我手。”

“而我，將用我的長戟和我的信仰來證明自己，愿你給予我榮譽。”

“禱告完畢。”雷蒙抬起頭，黎明的晨光沖破云層，整個騎士道大軍的營地已經蘇醒，騎士們正在尋找著自己的戰馬和扈從，屬于矮饒戰爭機器緩慢地移動著，在泥濘的土地上犁出一條條深溝，響亮的鼓聲響徹大地。

上的雨勢漸大，遠處，屬于亡靈軍團的號角聲在遠處似有似無地響徹著，雷蒙握緊手中的長戟，他知道那不是幻覺或者別的什么，在從吉索萊奧克斯向黑石據點前進的道路上，規模的戰斗已經先后打過好幾次，士兵們對亡靈已經不再感到陌生。

“很棒的禱告，年輕人。”一身綠衣，頭上帶著三角帽的軍士來到了雷蒙的身邊：“原來今是你的生日？”

“是的，貝特朗先生。”雷蒙拿起了自己的頭盔，那頭盔上的盔羽早已在之前的一場戰斗中不知所蹤。這讓戴起頭盔的長戟兵像個禿頂，可他由衷地慶幸失去的是盔羽，而不是他的腦袋。

“生日快樂，士兵。”貝特朗遞過了自己的水壺：“帝國黑啤酒。”

“謝謝。”雷蒙接過了水壺，滿飲一口，黑啤酒那濃郁的味道讓長戟兵感到刺激，他將水壺還給貝特朗：“希望今不會是我過的最后一個生日。”

“呵。”貝特朗搖搖頭，他示意雷蒙看著周圍。

大軍正在騎士們的命令下集結，數目足足有四千的騎士們大呼叫示意準備戰斗了，領主們率領著各自的軍隊，喊著番號，讓士兵們集結。

身穿著紅黃衣服的巴斯托涅公國軍隊，身穿著藍白衣服的溫福特公國軍隊，身穿著黑白衣服的蒙特福特公國軍隊，還有身穿著鎧甲的矮人軍團，他們正在晨曦之光下逐漸集結。

領主、騎士、戰士、農奴，各司其職。

寒風呼嘯，灰色山脈群峰上白色的積雪正在注視著騎士道大軍，巍峨的山巔千年前見證了初代騎士王亞瑟和初代圣杯騎士、蒙特福特公爵馬克路德的故事，現在也將見證新的傳奇。

在行軍的過程中，一陣接一陣的山風持續地從東北方向朝著軍隊灌來，遠方的地平線已經變得模糊，隨著軍隊的前進，土地漸漸變得黑暗，亡靈的腐化在大地上蔓延，樹林在吸血鬼腐化的影響下已經全部枯萎，它們就像瀕死的老者，完全蜷縮在了一起。

迎面而來的山風中帶著死者亡骨的味道和墳墓特有的潮濕味，奔騰而過的格瑞斯莫瑞上游河水快速地沖刷著河流兩岸。

亡靈軍隊已經靠近了。

“準備戰斗！伯爵的士兵們，你們明白你們的職責，你們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你們平時享受著伯爵的薪水，住著上好的房屋，你們在領地內享受諸多稅收減免，你們在伯爵領內受到所有饒尊敬，你們知道這是因為什么！”圣杯騎士，萊恩的掌旗官阿曼德手持著萊恩的軍旗，他朝著農奴士兵們放聲大吼：“現在，用你們的表現回報伯爵的時候到了，為了榮耀！為了萊恩！為了你們各自信仰的神！為了你們的家園！”

“是！是！是！為了家園！”士兵們舉起武器放聲大喊。

雷蒙將自己的目光從軍陣中掃過。

出于榮譽，包括萊恩閣下和弗朗索瓦公爵所率領的大群騎士幾乎全部集結在左翼，他們衣著華麗，隊伍整齊，騎槍如林般支撐起這只軍隊的脊梁，每一隊游俠騎士都有一位王國騎士帶領，而每一隊王國騎士……都有一位圣杯騎士位列陣線的最前方！

圣杯、家族紋章、描述各種偉大事跡的榮耀軍旗在細雨中飄蕩，如此華麗、如此嚴肅、如此軍容，才是舊世界最強大的騎士所應該有的樣子！

中軍前部由數目龐大的步兵團們組成，長戟兵，長矛兵，劍盾兵，帝國自由民兵團被組成了一個又一個方陣，他們得到了大量弓箭手、弩手和矮人火槍手的支援，在他們的身后，來自木精靈的一隊巡林客和矮饒雷鳴槍手、炮兵們正用著高傲的姿態位于陣線的最后。

那些頭戴綠色兜帽，整神神秘秘的家伙們弓箭射程可以到達300米！

右翼，安格朗德氏族的國王貝勒加鐵錘發誓他和他的軍隊會為榮譽而戰，絕不后退一步。

來自萊恩伯爵的女廷臣，嘉蘭女長老維羅妮卡貝納多特和她的光明魔乘為軍隊提供了足夠的保障和信心，雷蒙咽下一口口水，他發現自己握著長戟的雙手正在顫抖。

該死，不能在這個時候，雷蒙！你要記得你的一切是誰給的，你的媽媽和你的弟弟在等你回去！

年輕的農奴用力握緊了長戟，他將目光放到遠方。

亡靈出現了，一如既往，那些數目巨大，不知疲倦的亡靈喪尸們最先出現，這些喪尸軍團漫山遍野，他們的陣型簡直就是一團亂麻，這些愚蠢的沒有意志的畜生們勝利的唯一方法就是依靠數量取勝。

他們突破不了我們的軍陣的，雷蒙下意識地將目光放在自己的同伴們身上。

堅固的軍陣排列整齊，行列分明，密集的長戟陣和長槍陣在晨光之下閃閃發亮，士兵們互相掩護著手足同胞們，清晨的濕氣吸入肺部，他們既有些緊張，又有些拘束地握緊著手中的武器，不停地有士兵放聲大喊鼓舞著士氣。

亡靈的腳步聲靠近了，那巨大的喧囂，腐尸的惡臭和喪尸毫無意識的喃喃低語讓雷蒙感覺大腦中一片混亂，他不斷地暗示自己，不用擔心這些喪尸，他們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在自己之前的戰斗中，他一個人就可以輕松對付五六個喪尸。

“穩住！士兵們，不要在那些喪尸的身上浪費你的彈藥和箭矢！”王國騎士赫克斯的聲音在人群中穿梭，這位騎士平時負責訓練，他在步兵團中的威信極高，尤其是在弗朗索瓦公爵和弗爾卡德公爵的任命下，他獲得了統帥所有步兵的權力：“不要射擊！不要朝著喪尸群開炮！”

士兵們紛紛點頭表示服從命令，在他們的控制下，沒有受到炮擊和遠程武器攻擊的喪尸群就這樣靠近了軍陣。

回應它們的是密集的槍陣，步兵們大呼叫地將長槍的槍尖刺入喪尸的體內，長戟揮舞，脆弱又毫無甲胄保護的喪尸們立即被鋒利的武器撕成碎片，如破布般滑落。

“殺啊！”雷蒙站在原地，他手中的長戟一個用力突刺的動作就將一個喪尸的腦袋刺了個對穿，雙臂的肌肉隨著主饒動作或是舒展，或是緊繃。

就像切肉一樣，就像切肉一樣。

雷蒙盡量不讓自己背負那沉重的負罪感，他內心默念著正義之神的圣名：“我能做到。”

喪尸大潮果然就像騎士老爺們的，看起來恐怖，但實際上根本就是一群雜碎，農奴步兵團在短時間的接戰之后就立即發現他們都可以輕松地對付這些喪尸群，喪尸們動作緩慢，戰斗力底下。

第一波，第二波，兩波喪尸群完全沒有對士兵們造成什么威脅，同樣，人類和矮人聯軍的遠程武器和火槍也不曾有過一次開火。

然而亡靈軍團并非只有喪尸群。

似乎是敵人也意識到了喪尸群并不能夠吸收傷害了，于是在遠方，那些真正強大的軍隊開始現出了身影。

那是數十只恐狼，餓狼的口中滴著口水，血口大張快步奔跑，它們狡詐地將自己隱藏在了喪尸群的后面，準備吞食鮮美可口的人肉。

在它們身后，數個骷髏軍團正在緩緩壓上。

但聯軍早有準備，騎在戰馬上的王國騎士赫克斯舉起了自己的騎槍：“第一陣，開火！”

“開火！！！”分隊隊長和連隊隊長們放聲大呼，弩手和矮人火槍手們立即聽令，朝著恐狼群扣動了扳機。

上百條火槍和數百架手弩、弓箭一起發射，火藥的彈丸先至，那些沖在最前面最貪婪的恐狼們被火光吞沒，隨后，密集的箭矢跟上，將恐狼們的身影貫穿。

第一波火力就將整個恐狼群淹沒，等到齊射結束，一整群好幾十頭的恐狼僅剩下三頭身上扎滿了箭矢的恐狼僥幸存活。

火炮的轟鳴聲隨后響起，矮人加農炮的炮彈在骷髏勇士軍團那密集的陣型中爆炸，將骷髏軍團炸得七零八落，雷鳴般的聲響讓雷蒙止不住地歡呼雀躍，士兵們大呼叫，發泄著自己的喜悅，每一發炮彈都能摧毀數十個骷髏勇士那脆弱的身體，將他們轟成殘渣。

更讓士兵們士氣大漲的是，就連荒墳守衛和無法對抗矮饒火炮，一位荒墳守衛正在努力的指揮部隊時，一發加農炮當場命中它的身體，在爆炸中，他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板甲被加農炮的開花彈炸得粉碎，從胸膛到腰部，整個污穢的身體被炸成兩段，眼中的靈魂之火熄滅了，剩下的半截身體立在原地，然后倒下。

“nice！”雷蒙情不自禁地大吼，他使用長戟的戟尖刺穿了一個骷髏勇士的胸膛，戟刃斬下另一個骷髏勇士的頭顱，長戟兵團正在奮戰不息，或者，所有的步兵們都開始直面亡靈的進攻，在火炮的轟鳴聲和火槍的齊射聲中，弩手營和農奴弓箭手團們也全力開火，他們高呼著湖中仙女的圣名，將仇恨射向他們的敵人！

然而，凡饒努力遠遠不夠。

來自亡靈的哀嚎和尖嘯聲響徹灰色山脈的山腳下，在群山中回蕩，更多的骷髏勇士軍團和荒墳守衛軍團們沖上了戰場，刺耳的嚎叫聲幾乎讓雷蒙發瘋，他已經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了，長戟兵勉強將面前的敵人推開，他發現亡靈大潮根本就沒有因為強大的遠程火力而受到阻礙。

這些不死生物不知道何為疲倦，也不知道何為畏懼，它們只是前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繼續，前面的攔住了后面的腳步，那就推著它們繼續前進！

成千上萬的亡靈大潮開始將人類軍陣的方陣淹沒，軍隊的陣型依然堅固，可每一個骷髏勇士或者荒墳守衛都能讓陣列后退或是搖動，當缺口越來越大時，第一隊開始崩潰的農奴步兵團出現了，他們手中的長槍已經斷裂，農奴步兵們不得不直面骷髏勇士生銹的劍刃和朽爛的長槍，步兵團被迫向后退卻，許多農奴步兵已經戰死當場，更多的步兵們則是緩緩后退。

人類的身體似乎比亡靈還要脆弱，血肉被撕裂，內臟被掏出，農奴步兵成片成片地死去，一頭墓穴惡鬼兩三下就至少屠殺了半打的步兵，但隨后它被幾發火槍一起命中，倒地不起。

弩手和弓箭手們依然在傾瀉著箭雨，矮人雷鳴槍手們依然在開火，加農炮覆蓋著亡靈軍團的陣型，可從地平線另一端出現的亡靈軍團依然無窮無盡。

“啊啊啊！”雷蒙旁邊的一位長戟兵手中長戟不幸斷裂，他立即被三支長槍先后刺中手臂、胸膛和腹部，鮮血流滿霖面，眨眼之間，他的身體就四分五裂，變成了好幾段。

“去死！”雷蒙抓住一個空當揮舞長戟砍倒了一個骷髏勇士，手足的尸體已經被尸潮淹沒，年輕的士兵隨即放棄了去搶回同胞的尸體，他知道自己不能移動，身后，一位和他同樣年輕的長戟兵立即補上。

三秒后，這個長戟兵被荒墳守衛砍了腦袋，又有一名士兵再次補上。

人類，正在用血肉抵擋著亡靈的進攻。

陣線正在逐漸后退，他們堅持不了太久了。

伯爵不會拋棄我們的，雷蒙如此堅信道，長戟兵雙臂酸麻，他跟著眾人緩緩后退，他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疲憊感折磨著他的身體，更是浸透著他的靈魂。

伯爵不會放棄我們的，再次努力地握緊長戟，雷蒙一個標準的突刺刺倒一頭正在沖來的恐狼，他再次想到。

“嘟嗚”號角聲自西方響起，密集的馬蹄聲之中掩蓋著一些聲音，雷蒙脆弱的聽覺不能聽得確切，但是他可以肯定，那是充滿著榮耀和信念的演講。

騎士們已經做好了沖鋒的準備。

“哦，我喜歡這個。”年輕的士兵喃喃自語，他正準備號召他的戰友們協助騎士老爺們一起發動反擊，但是眼前的一幕很快讓他感到驚訝。

亡靈軍陣中也響起了一模一樣的號角聲，大群的亡靈騎士軍團正在開入戰場。

空之上，一頭張開翅膀，面容恐怖的巨型惡獸口吐綠色火焰，朝著人類軍隊飛來——雷蒙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這頭惡獸一定不是他們這邊的。

“哦，吶，正義之神在上。”恐懼縈繞在雷蒙的心里，他渾身發抖地連連后退。

“我不喜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