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啜飲圣杯

他一向沉默不語，除了極少特別情況以外，他幾乎從不說任何話，但是他的強大遠超凡人的想象，他是布列塔尼亞騎士王國的守護者，也是整個王國家喻戶曉的存在。

他出現在山林之間，漫步在古老的大樹樹蔭之下，在清澈的湖水中移動，在瀑布中出現，與玷污湖神圣地的邪物戰斗。

毫無疑問，綠騎士最主要的敵人是野獸人，在上千年的征戰中，綠騎士極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屠殺了數以萬計的野獸人，這讓他在野獸人之中贏得了“靈魂殺手”的稱號。

他便是湖中仙女親自分封的冠軍，一位行走在人間的半神，整個布列塔尼亞唯一凌駕于圣域之上實力的存在。

綠色的幽光照耀著昏黃的林地，卡拉德吞了口口水，他心里首先是發自內心地喜悅，然后便是如臨大敵般的嚴肅。

神劍杜蘭戴爾被他握緊手中，等待著綠騎士的反應。

對于遠征騎士們來說，綠騎士的出現，代表著遠征之路的一個重要標志。

那就是卡拉德的圣杯遠征即將迎來一次重要的測驗。

綠騎士將會對遠征騎士發起挑戰，借以考驗他的武藝和虔誠程度，這一場對決是真正意義上的冠軍對決，遠征騎士必須使出自己所有的本領，否則如果戰敗，會有被殺的危險。

這不是胡說八道，有些愚昧的人時常會在酒館里面對吟游詩人甚至是圣杯騎士的講述提出屬于自己的質疑，即擁有半神實力的綠騎士為何會對一般實力為傳奇階的遠征騎士出手？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綠騎士從不使出全力，而武器很難對綠騎士造成傷害，刀劍和箭矢穿透綠騎士的身體，就像輕飄飄的劃過晨霧一般，什么都砍不到，無論綠騎士受了多么重的傷都不會死，曾經有遠征騎士依靠著強大的勇武直接將綠騎士斬首，但是綠騎士僅僅只是淡定地用手撿起了自己的頭就離開了。

綠騎士的身影虛無縹緲，他翠綠的雙目隱藏在頭盔之中，看著卡拉德，綠騎士開口了：“遠行的騎士，接受我的考驗。”

“請。”卡拉德平靜地點頭，戰斗的時候到了。

綠目之王騎在一匹已經不能稱之為活物的戰馬之上，這匹戰馬噴吐著綠色的煙霧，它的身影在虛幻中若隱若現，就像綠騎士本尊一樣，對方身處虛幻之中，除了他手中的苦痛之劍，卡拉德甚至懷疑對方是否真正存在。

心底的涼意浸透著遠征騎士的心肺，卡拉德逐漸意識到單單是注視著如此神秘莫測之物就帶給了自己可怕的壓力。

綠騎士顯然不打算給卡拉德喘息的機會，當注意到對方已經上馬準備戰斗時，綠騎士立即駕馭著自己的坐騎，發起了沖鋒。

好快！真是太快了！卡拉德剛剛強迫著自己轉移回注意力，綠目之王的沖鋒就已經近在咫尺，他前進的步伐就像幻影，穿透了一切障礙物，虛無縹緲的身影任由樹枝刮過他的盔甲，在眨眼之間，他已經逼近了卡拉德。

“來！”卡拉德內心念動著湖中仙女的圣言，他雙手緊握著尤勒斯留給他的神劍，神劍之上燃燒著金色的火焰，催動戰馬，鋒利的劍刃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圓弧，他口中發出的挑戰聲響動著奇特的旋律，無窮的怒火將卡拉德的意志包圍，杜蘭戴爾兇狠的劍鋒弧線直指綠騎士的頭顱。

綠騎士一語不發直面卡拉德的挑戰，手中綠色的苦痛之劍以劈天裂地之威朝著卡拉德砍來。

“鐺”劍刃交鋒迸射出的激烈火花讓卡拉德幾乎睜不開眼睛，綠騎士的這一擊足夠將他殺死數次，遠征騎士巧妙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格擋住了綠騎士的攻擊，雙方身影交錯而過。

這便是第一回合。

“再來！”遠征騎士瞇起雙眼，他感受到了對方的強大，卡拉德幾乎是逞強一樣地咆哮道：“把你的本事全都使出來！綠目之王！”

“……”綠騎士對于卡拉德的話置若罔聞，綠目之王僅僅只是調轉馬頭，重新面對卡拉德，發起了沖鋒。

綠色身影化作流星滾滾而來，就和想象中的一樣，綠騎士無視任何地形限制，他的移動根本就不受到林間樹枝和泥濘土地的影響，他的動作就像摧毀的幻影，唯有他手中的苦痛之劍散發著驚人的殺意，綠目之王眼中沒有任何情感。

卡拉德不確定那是什么原因，是因為在上千年的戰爭中失去了所有作為人的感情？還是說對方本來就不是人？

遠征騎士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如果不打起精神來，真的有被殺的可能，綠騎士面對遠征騎士也從不心慈手軟。

我不會輸！與恐懼相伴而來的，是濃烈的戰意，卡拉德握緊了手中的神劍。

杜蘭戴爾見證了尤勒斯的輝煌和落幕，如今這把劍也將見證他的。

戰斗！！！

卡拉德怒喝一聲，他只感到憤怒的火焰在他的胸腔中點燃，女士的騎士絕不認輸！絕不！

“鐺！”杜蘭戴爾和苦痛之刃再次交鋒，綠騎士手中劍刃來回旋轉，一個回合，卡拉德直面綠騎士六次猛攻，苦痛之刃的鋒刃上散發著吞噬一切的寒光。

“唔！唔！”卡拉德手忙腳亂地抵擋住了綠騎士的攻擊，他翻轉劍刃，杜蘭戴爾的劍鋒上燃燒的火焰逼得綠騎士不得不收回了苦痛之刃，戰馬交錯，第二個回合就此結束。

調轉馬頭，卡拉德雙手緊握著自己的劍：“再來！”

“……”綠騎士一語不發。

戰斗再啟。

就在亞登森林之內，屬于綠騎士的迷霧之中，一場偉大的冠軍對決就此拉開帷幕。

卡拉德的身姿如同一只憤怒的雄獅，他驕傲而自豪地展現著他的力量，向盤踞在獅王之位上的綠騎士進行著挑戰。

綠騎士的戰法則是一頭君臨獸群的獅王，他游刃有余地享受著來自挑戰者的冠軍對決，綠目之王始終一言未發，他的力量如同永恒地瀑布一樣無盡地流淌，每一次揮擊，綠目之王的力量都比之前要強上幾分。

苦痛之刃和杜蘭戴爾的碰撞無窮無盡，遠征騎士卡拉德的實力甚至比普通的圣杯騎士還要強上三分，作為一個傳奇巔峰的強者，卡拉德在兩年的歷練中收獲無數，他早已將自己的騎術、劍術和精神融為一體，在無窮之武練和女神的祝福之中，他跟上了綠騎士不斷增長的力量。

瘋狂的拉鋸戰開始了。

就在迷霧中，勇敢的遠征騎士和傳說中的綠騎士開始了一場永無休止的戰斗。

神兵的交鋒在林地間奏響，天與地之中似乎只剩下了遠征騎士和綠騎士的身影，戰斗的激烈仿佛回到了布列塔尼亞立國之時，十二位初代圣杯騎士為了守護這個國家和無窮無盡的敵人作戰時的樣子。

這是一場注定不屬于凡人的冠軍對決。

時間失去了意義，天空失去了顏色，萬物失去了存在，剩下的只有卡拉德和綠騎士戰斗的身影。

太陽升起又落下，從清爽的早晨，從太陽升起的上午，直到晚霞的余暉和夜幕降臨的晚上，再到陰涼的清晨，冠軍對決依然在繼續著。

卡拉德的戰馬無法支撐下去了，遠征騎士選擇了步戰，而綠騎士顯然在尋求著公平的對決，馬戰變成了步戰，在遠超凡人的理解下，一個回合、兩個回合、三個回合……

五十個回合……

一百個回合……

兩百個回合……

當冠軍對決進行到第五百個回合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一夜。

卡拉德身上傷痕累累，即使是矮人銘刻著符文的板甲都沒有辦法抵擋綠騎士的攻擊，盡管渾身浴血，卡拉德卻精神飽滿未曾疲倦，遠征騎士默念著尤勒斯和安娜拉的名字，他那傷痕累累的身體和飽受折磨的內心從未向敵人妥協。

這是他對尤勒斯遺體發下的誓言，他將遵守，直到成為圣杯騎士……或者至死方休。

與他想象相反的是，綠騎士站在他的面前卻沒有再舉起苦痛之刃，綠目之王的眼中似乎在一瞬間閃過了一絲認同感和遺憾，卡拉德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但是他立即調整自己的呼吸，然后繼續戰斗。

杜蘭戴爾在經歷了兩天一夜的苦戰中依然鋒利如初，遠征騎士本能地將杜蘭戴爾砍向綠目之王，綠騎士躲開了，他在卡拉德驚訝的目光中直接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脖頸，遠征騎士被當場舉起，綠色的幻影毫無感情地使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狠狠地砸在了卡拉德的胸口上。

遠征騎士當場就感受到自己的肋骨斷了，他強忍著五臟六腑的疼痛，使用神劍刺穿了綠騎士的肩膀。

綠騎士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他平靜地將卡拉德扔向了遠處，當卡拉德的身體砸在水面上時，他才發現戰斗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湖泊，在湖中仙女的祝福中，他站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之上，湖水的倒影中映照著遠征騎士的臉。

全身的力量在逐漸消逝，卡拉德明白，自己終究是個凡人，面對強大的綠騎士，他不可能贏得勝利，即使他有湖中仙女的祝福，即使他擁有堅強的意志和尤勒斯的遺志，他也不可能永遠地這樣戰斗下去。

那么這挑戰的意義何在？他的實力早都遠勝于許多普通的圣杯騎士了！他不應該是失敗的那個！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遠征騎士回憶著尤勒斯的教導。

“騎士道并不是指引我們趨利避害的精神。”

“有些東西比生命還要更加可貴。”

“圣杯讓我強大和長壽，我也要負起我的責任。”

又是一個回合的交鋒，卡拉德再次被逼退，綠騎士似乎已經放棄了使用苦痛之刃，他依然平靜地看著卡拉德，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謙卑、誠實、憐憫、英勇、公正、犧牲、榮譽、靈魂。”卡拉德默念著湖中仙女的教導，遠征騎士將目光放在自己手中的神劍上，再將目光放在了對面的綠騎士身上。

風過，湖動，風停，湖靜。

當明亮的月光從天穹之上倒映在湖面上時，遠征騎士已然明白了一切。

“噗通。”卡拉德放下了杜蘭戴爾，遠征騎士眼含熱淚，他單膝跪地，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了綠騎士處決：“騎士的職責是守護，不是毀滅，我的力量，我的靈魂，我的意志將會守護女士賜予我們的土地而戰，自恃武勇，濫用武力只會讓凡世增添更多的鮮血和仇恨，而我的利劍只為守護而存在。”

說完，卡拉德放棄了冠軍對決。

綠騎士緩緩點頭，水霧漫天。

一縷絕美的歌聲逐漸從湖中響起，那是古老的精靈歌曲，如天籟般的美聲在湖面之下翻騰，潔白的月光將整片湖泊籠罩。

在屬于神祇的光輝之中，湖中仙女婀娜的身形自水面之下現身，她頭戴金色花冠，一頭如絲綢般柔順的金發直垂腳踝，碧色的眸子中閃著亮光，掛滿了祖母綠寶石和鳶尾花花瓣的絲綢長裙上鐫刻著無數古老的文字，她那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貌展現在了遠征騎士之前。

“我的女士！”卡拉德跪下雙膝，明亮的金光將遠征騎士包裹，湖中仙女臉帶微笑，她注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騎士，她的聲音就像山間的清泉一樣，沁人心扉：“卡拉德德加拉門特，你證明了你的武勇和你的美德。”

遠征騎士只感覺心跳加速，他臉上火辣辣地，低著頭，卡拉德不敢直視女神的美麗：“我的女士……我……”

“圣杯不是騎士們索求而來的。”湖中仙女依然在微笑，她的聲音讓遠征騎士感到自慚形穢：“而是騎士們自己努力而得來的，你已經證明了你是有資格得到圣杯的勇者，毋庸置疑。”

“現在，這是屬于你的獎賞。”女神如白玉般的雙手捧著金色的圣杯，那純凈泛光的漿液在杯中蕩漾：“別忘記，你是致力于傳播騎士美德，正義榮耀的騎士，因此我將圣杯賜予你。”

“萬分感謝。”當鑲嵌滿寶石的圣杯靠近了卡拉德干涸的唇邊，遠征騎士終于低下頭，在圣杯中啜飲了一口。

他的身體被永遠地改變了。

飲下圣杯之水后，無窮的力量淹沒著卡拉德的靈魂，他的雙目赤紅，其中散發出了淡淡的靈光，他的身體傷勢盡愈，金色的輝光在他的體內流淌。

他的身高變得更高了，他的容貌變得更加年輕，以往臉上的風霜和眼角的皺紋在圣杯的力量下消失，同時，一股可怕的氣勢從他的胸膛之中爆發。

這位飽受苦難、失去導師、失去親人的遠征騎士正式進階圣域。

“回去吧，回到你的領地去……卡拉德。”湖中仙女的身影在湖面中緩緩下降，她金色的長發逐漸被湖水淹沒：“履行你的職責，我的圣杯騎士。”

“我會的。”新晉的圣杯騎士充滿著虔誠地再次跪下。

綠騎士也消失了，平靜的湖面上，只剩下卡拉德孤獨的身影。

月滿中天。

“我的女士，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