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議取穆席隆

萊恩對此想得很深，他在戰后就仔細地想過這個問題。

弗朗索瓦和伯希蒙德都沒打算走，弗朗索瓦取出一瓶上等的葡萄酒，產自溫福特一級酒莊的美酒拉圖：“要喝一杯么？萊恩？”

伯希蒙德公爵也坐下，紅龍公爵身后傭人進來，擺上了一個小圓桌放在床前，然后送來了不少食物。

“受傷就不要喝酒了。”萊恩搖頭，他低著頭又思考了一下，這才接著說道：“看來，理查這是挖了一個坑給我跳。”

“挖了一個坑？”伯希蒙德對此不太明白，他將烤好的牛肉塞進口中，嘟囔著說道：“理查對于退位相當果斷，他說如果可以，他明天就能退位，但為何萊恩你這么說？”

萊恩翹起嘴角，他將目光望向窗外，不答，只是搖頭。

“因為條件不滿足。”弗朗索瓦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金色長發，老丈人語氣輕快，他有些感嘆地說道：“伯希蒙德，你忘了么？競爭王位的條件是什么？”

“萊恩不已經是穆席隆公爵了么？”伯希蒙德稍微想了一下立即明白了，他一拍大腿：“啊！我懂了，萊恩現在還是個‘無地公爵’！”

“不錯，為王的條件是收復穆席隆。”萊恩點頭，他緩緩地說道：“我確實打敗了馬休巴德，贏得了冠軍對決，但我還未收復穆席隆啊！”

弗朗索瓦點頭，老丈人海藍色的眼珠中蘊含著濃濃的智慧，他端起高腳杯品嘗著葡萄酒，然后才說道：“這個時候理查突然提出馬上要傳位于萊恩，往善意的方面想是他已經厭倦了為王，同時因為他的嫡長子查爾斯反叛導致他威望盡失，又在之前的戰斗中尋死而不得，所以想要趕緊傳位退隱來結束一切。”

“而如果以惡意的角度來想，理查這就是故意給萊恩設了一個圈套，如果萊恩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激動得立即答應，理查也自然會真的立即退位，但是所有騎士會怎么想？女士會怎么想？競爭王位的條件是收復穆席隆，現在穆席隆還未真正收復，萊恩就迫不及待地稱王，這只會讓更多人對萊恩感到失望，他如此艱難才擊敗了毒蛇的戰績也會因此而蒙上污點。”

“這老東西真是壞得很！心思很多嘛！”伯希蒙德這才搞清楚了問題的所在，紅龍公爵不滿地嘟囔道：“所以我最討厭宮廷和政治，真是骯臟！”

“其實也不至于。”萊恩這個時候為理查說了一句公道話，他搖頭：“在我看來，還是善意的方面居多，理查早已經倦了，查爾斯男爵的背叛對他來說是重大打擊，此時的理查不會想那么多，現在王位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拋給我了。”

坐在一旁的嘉蘭女巫維羅妮卡聽了萊恩的言論之后很有些為萊恩感到不值，她打斷了萊恩的話，憤憤不平地說道：“也許他就是想要在退位之前再整你一次呢？他以前又不是沒有這樣打壓過你，你難道忘了他曾經想要讓你去領導騎士道遠征軍，到尼科哈拉沙漠數星星么？”

伯希蒙德不高興了，紅龍公爵瞪了嘉蘭女巫一眼：“圣杯騎士的圓桌會議和你有什么關系？這不是一個女巫應該參與的話題，現在我們已經需要巫師來向我們提供王國內政的建議了么？”

維羅妮卡被伯希蒙德這一句說得臉色發青，她瞪大了眼睛，握緊了拳頭，極力忍耐著自己的怒火。

如果是正常情況，嘉蘭女巫早都會和這樣訓斥她的人吵起來甚至來一場決斗，維羅妮卡如今已經是嘉蘭議會的女長老，更是擁有自己的巫師團隊和巫師塔，她早已不用看人臉色，也擁有了和大部分人類大貴族叫板的資格。

然而很遺憾的是，是大部分，伯希蒙德不在此列，他可能是整個布列塔尼亞地位最高的公爵，他既是亞瑟的直系后裔又是一個圣域巔峰的超級強者，維羅妮卡知道自己如果得罪了他，就算有萊恩的保護，自己在這個王國也會很難待下去。

她只能忍耐。

一只手從被子下面伸出，握住了維羅妮卡的小手，萊恩先是朝維羅妮卡微笑示意她不用緊張，然后對著伯希蒙德說道：“維羅妮卡是我的女廷臣，她有權在這方面為我提出建議，對于圓桌會議的要求她不太懂，我在這里向你道歉。”

“很好，那么女巫，你有什么建議？”伯希蒙德金色的長胡子在他的下巴上抖動，紅龍公爵顯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放過維羅妮卡：“你打算帶著人去王座廳，把理查從王座上拉下來？還是提議讓我們準備和這些北方的貴族騎士決一死戰？”

“我沒有這個意思……”維羅妮卡知道這不是她能接的話題，她突然意識到她說不出一個明確的計劃，她張了張嘴巴，有些委屈，又有些惱羞成怒。

“那就閉嘴！”伯希蒙德冷笑道，他還打算說些什么，弗朗索瓦主動示意伯希蒙德不要窮追猛打：“行了，這一切已經發生了，維羅妮卡女士也是為萊恩考慮，你不要對她這么苛刻。”

“要么就說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要么就閉嘴，抱怨有什么用……”伯希蒙德嘟囔著說道：“好吧，讓我們繼續這個話題，剛才說到哪兒了？”

萊恩握住維羅妮卡的小手示意女巫不要往心里去：“我們之前說道，我認為理查的這個態度還是善意居多，因為問題很簡單，他如果妨礙我為王，那么得益者是誰？會是勞恩么？”

“當然不會，實際上這個王國的所有貴族都知道，就算勞恩還活著，他也不可能繼承王位了。”弗朗索瓦接過了話題，他同樣對著維羅妮卡點頭示意她不用往心里去。

“嗯，那倒也是。”伯希蒙德這下明白了。

馬休巴德已經被證實是勞恩的私生子，在這種情況下，勞恩已經失去了為王的資格，在這種條件之下，現在只有萊恩一個夠資格的候選人，怎么選都是他。

“說起馬休巴德之亂，我反而覺得他注定會失敗。”萊恩端起侍從送來的鮮橙汁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因為他的做法就注定了失敗。”

“他前后矛盾。”弗朗索瓦使用餐叉叉起美味的黑椒烤牛肉，富有智慧的溫福特公爵點頭：“或者說，他自己都很矛盾，一方面，他依然認為他是勞恩的兒子，是他的合法繼承人，他理應拿回自己的東西，然后為他的母親報仇。”

“可另一方面，馬休巴德又是巫妖王阿克漢的教子，他的教子身份注定了他是亡靈吸血鬼陣營的人，他的復仇要借助亡靈的力量，所以他必須自稱穆席隆公爵，他要成為亡靈的領袖。”弗朗索瓦最后總結到：“可這就脫離了王國內政的范疇，這種情況下所有人都會和他對抗。”

萊恩很平靜，他的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仔細地回憶起馬休巴德的一系列事跡，湖中仙女的神選冠軍苦笑不止：“確實如此，所以馬休巴德就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如果他只是想要復仇，只是想要合法奪權，他應該努力成為一個圣杯騎士，努力取得發話的權力然后謀求光榮的決斗來擊敗勞恩完成復仇，如果他只是想要毀滅這個國家，他就應該把所有人變成亡靈拼死一搏，尤其是在他向混沌屈服之后，他甚至可以祈求邪神的力量來幫助達到自己復仇的目的，反正他為了復仇已經不計代價。”

“但是馬休巴德沒有，他很矛盾，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找不到身為人類和身為亡靈陣營的平衡點，他既是復仇的棄兒，又是公爵的嫡子和巫妖王的教子，他試圖將三個身份結合在一起，所以做出來的事看起來自相矛盾，這是他注定悲劇的原因和他在反叛中做出一些令人看不懂決策的由來。”萊恩沉聲說道：“因為生者和死者注定不可并存，而凡人也注定不可能和混沌共存！”

“他只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可他心甘情愿，他的生命就是一場悲劇。”弗朗索瓦點頭表示同意：“他悲劇在他是一個洗衣女傭所生，他悲劇在于他的生命負擔過重，他悲劇還在于復仇吞噬了他的一切，他本可以作為一個優秀的騎士為布列塔尼亞帶來一個輝煌的時代。”

“現在那頭毒蛇已經死了。”伯希蒙德聽完了萊恩和弗朗索瓦的討論，紅龍公爵只剩下一聲嘆息：“讓我們換個話題，萊恩，那么你是打算收復穆席隆然后繼位么？”

“不能那么快。”說起這個話題，萊恩打起了精神，他沉聲說道：“就算打下了穆席隆，我也至少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緩沖，然后再考慮繼承王位。”

“為什么？！”伯希蒙德很奇怪：“你不是一直想要當騎士王么？”

萊恩和弗朗索瓦對視了一眼，眼神中盡是無奈。

“伯希，你別忘了，萊恩要以穆席隆公爵的身份為王呢。”弗朗索瓦主動解釋道：“可現在整個穆席隆都是一片白地，而且不知道還有沒剩下十萬人口，重建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諸多繁雜的事都要等萊恩處理，如果不把自己的領地基礎打好，恢復生產就匆忙選擇即位，萊恩就算當了王也坐不穩王位的。”

老丈人的話正是萊恩的考慮所在。

不是說萊恩真的當了國王，他就可以順勢號令整個王國了，這點弗朗索瓦和他討論過。

權在下，不在上，從來都不是有了王位就能隨便指揮整個王國，而是在贏得了所有人的支持之后再坐上王位才能更好地服眾。

萊恩想要當一個真正地能夠號令整個王國的國王，他必須打牢自己的基本盤，他必須重現穆席隆昔日的榮光，他必須要有一支精銳的軍隊、足夠的財富和屬于自己的家臣團，可現在他都沒有。

格拉摩根伯爵領確實富饒，萊恩的軍隊也確實精銳，但是體量還是太小。

自己的這個女婿對自己的情況非常了解，而且也有了屬于自己的長遠藍圖，弗朗索瓦對此感到很滿意，把蘇莉亞嫁給萊恩一直都是他的得意之作，而現在這種自得隨著萊恩的不斷成長也在不斷地增加。

我的女兒啊，你現在已經是公爵夫人了，弗朗索瓦心里止不住地得意，這種得意也流露于臉上，伯希蒙德和維羅妮卡見了之后心思各異，都冷哼了一聲。

想到自己的女兒，弗朗索瓦也頗為關心地問道：“等到收復了穆席隆，你會把蘇莉亞遷到穆席隆去么？”

“暫時不會。”萊恩立即搖頭，他很認真地說道：“至少要等一兩年，等到蘇莉亞生產和調養結束，然后等到穆席隆的腐化褪盡，我才會考慮把他們母子遷到穆席隆去，再或者未來我把公國首府就設在吉恩也有可能，看情況吧。”

“嗯。”弗朗索瓦對萊恩的態度還算滿意，萊恩盡管女人不少，但是對蘇莉亞確實是非常疼愛的，自己能夠從女兒身上感受到這樁政治婚姻非常地幸福，現在嫡長子已經有了，一切大局已定。

“弗朗索瓦、伯希蒙德閣下，我繼承的是蘭杜因的穆席隆公國，不是那個被削藩之后的康諾特公國。”萊恩順便也提起了這個問題。

“你要索回里昂納賽南方的穆席隆舊領？”弗朗索瓦馬上意識到了萊恩的打算。

“那本該屬于我，也只屬于我。”萊恩認真地說道：“我希望你們能夠支持我。”

“現在收回穆席隆舊領……倒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弗朗索瓦皺起眉頭，老丈人自然是站在萊恩這邊：“里昂納賽南方的騎士貴族們都選擇向你效忠，而你身具蘭杜因的繼承又擁有強大實力，面對這些當過叛徒的騎士貴族怎么安排他們都是不敢有任何怨言的，至于里昂納賽……北方除了一片廢墟已經不剩什么了，在冊騎士數量如今不滿八百，阿爾德雷爾德公爵已死，理查已經派人尋找正在進行贖罪遠征的達爾海德公爵，盡管有些不太好，現在確實是收回舊領的最好時機，就看你怎么想的。”

“該談還是要談的。”萊恩斟酌著說道：“糧食支援、協助平定暴亂，還有重建家園？”

“嗯，估計你還要適當地給一些金錢方面的補償，這些條件一開，里昂納賽的貴族很就很難拒絕了。”弗朗索瓦對此也感到棘手：“不過具體到如何收回，這會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先等你收復穆席隆的所有領地再說吧！至于那些舊穆席隆貴族們，效忠你也有卡隆堡前例可循。”

弗朗索瓦說的是帝國米登領的卡隆堡，這個城堡隸屬于米登領，是白狼選帝侯的領地，里面還建有選帝侯行宮，但是卡隆堡的貴族卻向瑞克領的卡爾弗朗茨皇帝效忠，舊世界最著名的卡隆堡大劍團聽命于卡爾弗朗茨皇帝而不是鮑里斯托德布林格選帝侯。

就在萊恩和弗朗索瓦討論要怎么辦的時候，房間外走進了一個年輕的侍從，他附耳在伯希蒙德公爵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容我打斷了一下，萊恩，弗朗索瓦，我們遇見了一個新的問題。”伯希蒙德悶聲說道，他看起來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什么問題？”弗朗索瓦知道會讓伯希蒙德為難的一定是個重大問題。

“勞恩回來了，他被他的坐騎，角鷹獸畢奎斯送回了庫羅納，他現在身受重傷，發著高燒，意識模糊。”

“現在我們應該如何處置勞恩？這位毒蛇馬休巴德的父親，王國攝政、康涅特公爵、女士的冠軍和高貴的圣杯騎士，初代十二位圣杯騎士之一卡里奧德勇敢者最后的嫡系血脈？”

這下萊恩和弗朗索瓦也感到了為難。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