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第二期國債

帝國歷2512年，一月底，帝國首都布倫瑞克皇宮，卡爾弗朗茨皇帝的私人辦公室。

皇帝正坐在他的辦公桌后面看著財務報表，外面的天氣正在下著大雪，白茫茫的雪花片片落在皇宮之外，屋內燒著地龍，紫金色條紋、紅色底子的上好地毯之上烙印著金色獅鷲圖案和金色雙頭鷹圖案，前者是救世者路德維希的紋章，象征著卡爾弗朗茨繼承了弗雷德里希家族的正統性和榮光，后者是查理曼大帝的紋章，這象征著整個帝國。

白雪皚皚的布倫瑞克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繁榮，即使在皇宮里，皇帝都可以聽到外面雜亂的腳步聲，他知道那是瑞克內環騎士的巡邏聲音，就算是最精銳的瑞克禁衛，也只有四十名騎士能夠進入內環，成為陪伴皇帝親自沖鋒和保護皇帝安危的核心人員。

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卡爾弗朗茨有些疲乏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有些懊惱地伸出手推開面前的文件，靠在柔軟的靠背椅上，長出一口氣，他即位成為皇帝已經十幾年了，這十幾年來，他南征北戰，動用了他每個腦細胞，壓榨了他國庫中的每一枚金幣，終于勉強讓整個帝國再次團結在了一起，每次坐在皇宮里，皇帝總是會有種錯覺。

他覺得自己可能始終只是布倫瑞克的城主，而非帝國的皇帝。

望著地毯上的金色獅鷲圖案，卡爾弗朗茨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他知道為什么他的家族和他的皇宮要到處裝上和繪畫上金色獅鷲的圖案，因為他的家族要拼命強調，他們才是救世者路德維希的正統繼承人。

相反，鮑里斯托德布林格從來都不用考慮這個問題，白狼城紋章就是白狼城紋章，因為鮑里斯托德布林格的外祖父就是救世者路德維希的親弟弟海因茨，人家根本就不用搞這些證明自己。

也許這就是心虛吧？皇帝的腦海中胡亂地想著，他伸手端過桌上的杯子，里面是來自露絲契亞的上等咖啡豆磨制的咖啡，這種咖啡的質量和口感比起阿拉比的咖啡都要好，更別說提利爾的那些二流貨色了。

魏登費勒將軍他們在新世界開疆拓土不太順利啊，皇帝輕輕地聞著咖啡的香氣，美滋滋地又抿了一口，瑞克領這邊已經再次派出了三個軍團共計一萬人的軍隊前往新世界，據魏登費勒將軍傳來的消息，他們已經順利在露絲契亞的吸血鬼海岸之上建立了新的殖民地，而且宣誓了來自帝國的強大武力，那些在熱帶雨林里面的原始又愚昧的蜥蜴人們一開始根本就不是帝國人的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

除此之外，據說灰燼軍團的軍團長福根也對帝國伯爵的爵位和來自皇帝的親自招攬有些意動，不過他顯然還需要時間考慮，皇帝對此也表示理解，他甚至都已經準備好了冊封詔書和一整套伯爵禮服了，只是最近傳來的消息顯示，帝國軍隊遭到了位于露絲契亞的斯卡文鼠人還有大群吸血鬼海盜的進攻，情況不容樂觀，但卡爾弗朗茨這邊已經不能夠派出更多軍隊了，皇帝只能讓魏登費勒將軍去向灰燼軍團求助，露絲契亞距離這里坐船要四五個月，皇帝收到這個求援請求時已經很遲了，單單為了一個求援信號再組建一支遠征軍幾乎絕無可能。

唯一能夠令皇帝感到安心的就是看在萊恩的面子上，福根軍團長應該不至于視人類同胞與不顧……皇帝時常希望他也能夠擁有像福根軍團長那樣強大的兄弟，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如果自己有這樣的兄弟，那么這皇位也肯定輪不到他坐了。

皇帝強迫著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目前的事情上來，兵力的捉襟見肘已經使得皇帝不可能再組織一支遠征軍，近年來，德拉科瓦爾德森林中的野獸人越發猖獗了，能和布列塔尼亞達成和約讓皇帝空出了不少邊境軍隊，但下一秒他幾乎立即就不得不將邊境軍隊派往南方和北方，米登領的森林防線需要加固，布倫瑞克附近的血松林需要軍隊清掃，而南方的索爾領也在蓋爾特的率領之下重建，那里因為塔木可汗的入侵和之后暗夜哥布林部落的肆虐而一片混亂，當皇帝決心重建索爾領之后，整個瑞克領源源不斷的財富和軍隊被派到那里。

財政開始陷入了困難，軍隊也稍有不足。

卡爾弗朗茨曾經向艾曼諾莉女爵求助，但遭到斷然拒絕，皇帝甚至以私人友誼和小弗雷德里克教父的身份向艾曼諾莉再次求助，請求努爾派出幾個軍團支援，而艾曼諾莉的回答也很簡單：“我們親愛的皇帝陛下，當我們面對塔木可汗的進攻時，你和你的軍隊在哪里？你的瑞克禁衛在哪里？努爾需要時間重建和修復，塔木可汗之戰中損失的軍隊需要補員，下次吧，卡爾，下次一定。”

皇帝知道艾曼諾莉在說謊，事實上努爾的損失在塔木可汗之戰后很快就得到了補充——到處都是愿意加入軍隊的流民，努爾或許確實損失慘重，然而來自帝國各處、布列塔尼亞甚至是灰燼軍團那無盡的大額訂單讓整個城市都陷入了生產的狂潮之中，戰爭的影響不僅沒有讓努爾變得虛弱，反而更加強大，這是一個天生就為了戰爭而生的城市，也是救世者路德維希的城市，卡爾弗朗茨知道救世者有多么喜愛努爾，這是他的家鄉，盡管他將布倫瑞克重新定為首都，但救世者從出生到他摘下皇冠失蹤之前，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待在努爾。

更有可能的原因是皇帝重建索爾領的企圖觸怒了女爵和她身后的努爾貴族們。

卡爾弗朗茨無可奈何，相比起努爾的軍隊，米登海姆和塔拉貝海姆的軍隊更不可能聽從皇帝的指揮，據皇帝的私人情報大臣西格弗里德馮瓦爾芬伯爵報告，努爾的軍工廠最近似乎在生產著一種全新的戰爭機器，據說是萊恩國王的訂單。

出于尊重，卡爾弗朗茨沒有派人刺探，而是光明正大地詢問，艾曼諾莉的回答也很簡單，萊恩需要一艘“強化版”的陸行船。

好吧，至少我的金庫里面沒有那么多錢來造陸行船，皇帝決定將所有的思考一股腦兒地全部扔出腦海，他注意到遠方急促的腳步聲，那是女性高跟鞋敲擊地面的響聲，皇帝區分得出內環騎士的靴子和高跟鞋的聲音。

“咚咚我能進來么？陛下？”門外傳來了一個優雅的女聲。

“請進。”皇帝立即從辦公桌后面站起。

迎面走進房間的是霍克斯夫人，全名為洛特霍克斯沃爾，斯緹姆瓦爾德男爵夫人，帝國財政大臣，她身穿著一條貂皮大衣和絲綢連衣長裙，搭配黑色絲襪和包著腳踝的高跟短靴，外貌看起來四十多歲，五官線條很硬，有著細長的鼻子和窄眉毛，還有很深的法令紋，頭發高高地盤在腦后，在她的身后，十幾個瑞克內環騎士正在將數個大箱子抬了進來。

“我的陛下，好消息，錢到了。”霍克斯夫人微微鞠躬：“布列塔尼亞的貨款和合約款項已經抵達。”

“太好了。”卡爾弗朗茨終于輕出一口氣，皇帝看了看被瑞克禁衛們放在地上的幾個大箱子，他親自打開了其中一個大箱子，里面穿著滿滿的金克朗，黃澄澄的亮光令皇帝內心倍感舒適：“有多少？”

“兩萬零一千枚金克朗。”霍克斯夫人表情嚴肅，這位財政大臣和她的丈夫甚至和她的家族都是舉世聞名的吝嗇鬼，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成為帝國財政大臣。

“很好。”卡爾拿出了一枚金幣，布列塔尼亞金克朗的一面印著開國騎士王亞瑟的大頭貼，另一面則印著穆席隆公爵家族紋章，那是由書中長劍、圣杯和穆席隆鳶尾花組成的全新紋章，也是萊恩的家族紋章。

“十成新，看來萊恩的這次大遠征確實有不小的收獲。”皇帝輕出一口氣，他將金克朗放回箱子里，然后示意他的財政大臣坐下，霍克斯夫人整理了一下裙擺，坐在了皇帝的對面，侍從送來了熱乎乎的咖啡：“他很厲害。”

“不，我的陛下，真正足智多謀和掌控局勢的人是您，您簽訂的合約和出色的口才令那位騎士王前線的收獲盡歸我們所有，這些黃金剛剛入手不久就被鑄造成了金幣送到布倫瑞克來，這正是您一直以來出色才華的體現。”霍克斯夫人認真地說道。

卡爾弗朗茨聞言只是笑笑，執掌帝國十幾年了，他的耳朵已經能夠自動過濾這些奉承話，他想了一下，說道：“那么，這筆錢能夠讓我們度過目前的財政危機了么？我希望的新軍團能夠組建起來么？還有蓋爾特的需求？”

“省著點用的話，足夠了。”霍克斯夫人稍微心算一下就做出了答復。

“非常好。”卡爾弗朗茨終于長舒一口氣，皇帝能感覺到肩膀上的擔子輕了一些，就目前而言，傷痕累累的帝國終于有了喘息和恢復的時間，被毀滅的城墻將被重建，莊稼將被重新種植下去，至少在下一次混沌狂潮接近時，帝國安全了。

“我在想，我們是否也可以和萊恩一樣，發行戰爭國債？”皇帝提出了一個新的議題：“或許我們需要……”

“不，我們不需要！”霍克斯沃爾夫人嚴厲地拒絕了皇帝的奇思妙想：“我們一致認為，陛下，普通公民還沒準備好知道帝國的財政困難，當我們重建所有被摧毀的東西時，您的人民必須相信這是我們這個偉大國家的力量的成果，并且我們不會屈從任何其他人，無論是山對面的騎士兄弟，還是我們古老的矮人盟友，這會讓我們顯得虛弱，這不符合我們的基本國情。”

“或許你是對的，萊恩擁有八峰山那塊大餅，他和他的騎士軍隊可以橫掃惡地，而我們連解決內部的治安問題都費勁，我很好奇，整個布列塔尼亞王國不談，萊恩是怎么保證他領地北邊那片森林和山脈里面既沒有綠皮也沒有野獸人侵擾的？”皇帝對此表示同意。

（正在森林里打獵的安格朗打了個噴嚏，一臉疑惑地將自己的白熊披風裹得緊了一點）

“我們并不了解，山對面是一片神奇的國度，圣杯騎士們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霍克斯夫人點頭：“但這不意味著查理曼不如湖中女士，陛下，這件事不可以被討論，正義教會有他們自己的立場，維克馬大主教對您始終有所疑慮，”

“維克馬冕下。”想到這件事卡爾弗朗茨的臉色就變得稍有些微妙，似乎回憶起了一段非常不舒服的經歷。

在參加完萊恩的登基儀式回到帝國之后，卡爾弗朗茨按照萊恩說的方式朝著維克馬大主教發出了邀請，大主教勉強同意，雙方在美酒下肚之后也確實稍稍放開，討論了一下接下來的方針和計劃，交換了意見。

直到皇帝提出了摔跤的請求。

維克馬欣然同意，喝酒吃肉摔跤泡澡確實是正義教會為數不多的娛樂節目，僅僅十分鐘時間，皇帝被直接ko十次，摔得神志模糊，鼻青臉腫，被侍從抬了出去，最后的泡澡也沒能實現。

好好交流的計劃宣告破產，卡爾弗朗茨心想萊恩的提議也算不上很靠譜嘛。

所以萊恩到底是怎么搞定莫吉安娜的？

霍克斯夫人始終在嚴肅地等待著皇帝的反應，卡爾弗朗茨也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回來：“那么，對于八峰山國債，你了解多少，全部告訴我。”

“目前的消息是，第一期八峰山國債預計發行五萬金克朗，一年期，年利率為10，一開始國債一直賣不動，原因您了解。”霍克斯夫人點頭：“但是在前線一連串的勝利和大量繳獲物資被運回騎士王國之后，國債銷量呈現爆發式增長，實際上到宣布停止發售國債為止，第一期八峰山國債應該已經賣出了至少八萬金克朗。”

“年利率10是么？”皇帝皺起了眉頭，舊世界各處都是有銀行的，但是舊世界的銀行儲蓄不僅沒有利息，而且還要交儲蓄金額1.5的儲蓄稅，其中1歸銀行，0.5歸皇帝的金庫，如果儲蓄者要求開信用憑證，那儲蓄稅是以此為基礎的三倍。

“現在，根據可靠消息，第二期八峰山國債已經準備發售，同樣為期一年，預計發售金額大概是十萬到十五萬金克朗，年利率8。”霍克斯夫人點頭：“現在，八峰山國債已經引起了搶購的狂潮，而且令人在意的是……”

“在意的是？”卡爾弗朗茨隱隱想到了什么：“供不應求？還是說……一種參與感，倒賣？”

“沒錯，現在每個購買了債券的市民都在瘋狂地打聽著任何關于八峰山遠征軍的消息，每當有遠征軍勝利的消息傳來，人們無不歡欣鼓舞。”霍克斯夫人眉頭緊鎖：“陛下，這是否可以視作一種收攏人心和蠱惑帝國市民意志的滲透？是否要下令禁止？”

“那倒是不必。”皇帝平靜搖了搖頭：“債券而已，我們又不是沒發過，當初救世者陛下集結了舊世界的大軍準備北上對抗混沌大軍時也發行了戰爭債券，那時候所有帝國人也以購買戰爭債券為榮。”

霍克斯夫人還想說些什么，但她見到了皇帝嚴厲的目光，皇帝曾經帶著同樣的表情擊敗親王和選帝侯們，在十幾年的沖突和戰爭中把這個四分五裂的帝國團結在一起。

“是，我的陛下，一切如你的意志。”霍克斯夫人選擇了妥協：“我的唯一愿望就是為您服務。”

“你做得很好，男爵夫人。”皇帝輕輕額首：“萊恩所做的一切都合乎規則和法理，我們和他們是盟友，他們消滅綠皮我們也得益，八峰山國債也不是沒有利息。”

“真正的強大，是發自內心的強大，而不是毫無用處的贊美和歌功頌德，打壓反對意見。”

“我們要做的，是讓帝國再次偉大。”

“為了帝國！”霍克斯夫人心悅誠服地說道，她再次鞠躬，然后告辭，皇帝目送著她的財政大臣離開，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來人，將這封信送到山對面，交騎士王后蘇莉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