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21歲的眼淚

他在和德國門將玩兒心理戰術。

但是對于杰勞德和海瑟薇來說，這段時間是如此漫長，他們懸在空中的心就那么懸著，感覺好難受。

普拉特終于射門了，他用腳弓把足球推向球門右側。

看到普拉特的射門方式，貝克漢姆全身都感到一陣酥麻。

這貨怎么踢出了一個半高球！？

他敢發誓，如果在舒梅切爾面前踢出這種質量的點球，絕對要涼。

他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向球門。

果然，德國隊門將科普克才對了方向，小拳拳打向足球。

電光火石吉間，足球擦著門將的胳膊飛進了球門。

好險！

舒梅切爾1米96，科普克1米82，還不如他高。

作為一名門將，德國人虧就虧在身高上，所以他在德國隊一直是替補。

在如此看重外型的德國人面前，身高有致命傷的德國門將自然很難出頭。

如果不是他最近表現出色，如果不是主教練福格茨外型條件也不行，而且愿意給他機會，恐怕他還得是替補。

總之，這個點球進了。

2比1！普拉特對著看臺振臂高呼，表現得就像個英雄。

球場中圈，貝克漢姆長出一口氣，坐在草坪上的希勒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他自己踢球都沒有這么緊張。

這時候背對球門的因斯碰了碰他的肩膀：“球進了嗎？”

加斯科因搶先說：“沒進，打進了一個女人的下身！”

因斯回頭就是一拳，結果被加斯科因躲開。

在這段時間里，德國隊的施特倫茨已經抱著足球走向了點球點。

在一片噓聲中，他把足球打進了球門左上角。

這個一個標準的死角，根本沒法挽救。

2比2，德國人的心理素質確實不錯。

皮爾斯第三個出場，他的射門騙過了門將，打進球門的左邊。

3比2，先罰的英格蘭隊只要進球，壓力就在德國人那邊。

德國隊出場第三位出場的魯伊特看起來心理壓力非常大，他沖上來閉著眼睛踢了一腳只有速度，沒有角度的半高球。

希曼的拳頭打到了足球，但是足球折射后依舊飛進了球門。

3比3，德國隊走了一波狗屎運。

希曼應該是一個好門將，但是他的反應速度真不咋樣

貝克漢姆仰頭看著天空，這個球沒撲出來，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出場。

他只能轉移注意力，盡量想一些不讓自己緊張的事。

他的緊張情緒比上一場點球大戰時好一點，就是不知道走上點球點時，自己是什么樣的心情。

英格蘭隊第四個出場的是加斯科因，隨著哨聲響起，英格蘭的壞孩子在助跑工程中連續連續兩次調整身體姿勢。

他還沒有出腳，科普克就賭博式地撲向了左側，加斯科因輕松推射右側。

4比3！壓力又到了德國人那邊。

德國隊出場的是名將齊格，他快速助跑，把球打進了右上角。

這個球就是拼硬功夫，他的跑動擺明了要打右側，就是賭自己的腳法不會變形。

“上去吧，孩子，不要想結果，踢就完事了！”

因斯對著貝克漢姆一陣大吼，迅速轉身背對球門。

神特么不要想結果！說的好聽，你自己還不是慫得不行。

貝克漢姆瞪了因斯一眼，小跑著撿起足球。

這段小插曲減緩了他的緊張程度，但是把足球放在點球點的一剎那，他的心跳又加快了，而且是以暴增的方式在增加。

看著電視屏幕里的貝克漢姆慢慢后退，海瑟薇緊張地捂住嘴。

這一刻讓她緊張不已，她堅持了120分鐘都是為了看貝克漢姆，為了看到對方贏球。

“21歲的大衛在助跑！”

隨著解說員的音量驟然提升，貝克漢姆開始起跑。

他不快不慢地啟動，劃了個半圓跑向足球。

關于罰點球，他和加斯科因是一個路數。

門將科普克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向罰球隊員。

貝克漢姆的身體突然連續左右偏轉，看得科普克完全沒了注意。

該死，又是這種助跑方式。

加斯科因剛才就用這種方式騙了他，貝克漢姆又想故伎重演。

科普克這次決定守株待兔，一定要等對方的球出腳再撲救。

加斯科因罰球的時候他提前撲救是因為對方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又是技術型中場，心理堅韌，技術也沒問題。

總得來說，就是素質過硬。

如果等著這種選手出腳再撲救，那基本上是送分，所以科普克剛才干脆賭一把。

賭對就賺大了，賭錯也沒什么可損失的。

但英格蘭隊最后出場的是貝克漢姆，一名只經歷過一個賽季洗禮，而且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的萌新。

33歲的科普克心理很清楚，在點球大戰中，類似貝克漢姆的年輕球員最大的困難就是他們自己。

年輕人不穩定，誰都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出問題。

所以科普克決定等貝克漢姆出腳，看清楚了再撲。

他在觀察貝克漢姆，貝克漢姆也在觀察他。

這哥們在原地一動不動，是不是血栓了？

不管他，該干嘛干嘛，就當德國人沒派門將，但是該走的流程還得走完。

貝克漢姆側身面對球門右下角，然后在踢球的一剎那突然拐腕，把足球打向左下角。

在他踢球的瞬間，科普克猛地撲向他的右側，這哥們猜錯方向了。

這個球的速度并不快，緩緩滾進球門。

5比4!按照常理，連進5球的球隊基本上都能贏，英格蘭隊已經掐住了德國人的咽喉。

隨著貝克漢姆打進點球，溫布利球場都沸騰起來，大家都覺得德國人完了。

進球后的貝克漢姆長出一口氣，然后笑著看向蘇菲瑪索所在的看臺。

原來踢點球就是這么一回事，也不難啊！

英格蘭隊的教練席上，維納布爾斯呲著牙惡狠狠地說道：“再見，德國佬！”

杰勞德家，海瑟薇激動得差點尖叫了起來。

但擋住她的又是曾經受過的教育，中產階級家的女孩不應該違反自己的所處階級的禮儀標準。

杰勞德靠在沙發上看著德國隊第五位出場的昆茨：“小角色能立功嗎？”

球場里，因斯轉過身看向球門，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球德國人完了，他也不例外。

雖然這種判斷毫無科學依據，但是之前點球大戰里，被打進五個球的球隊基本上都完蛋了。

但是事情并沒有按照眾人的猜測發展，昆茨準確地把球踢進了球門左下角。

5比5，點球大戰繼續進行，只要一輪分出高下，比賽就會結束。

英格蘭隊第六位出場的是謝林漢姆，他毫不做作地當著科普克的面把球踢進了右上角。

6比5，德國隊再次半截入土。

德國隊穆勒出場，他一腳爆射打進球門，希曼判斷對了方向，可就是碰不到足球。

6比6，接下來出場的是中后衛索斯蓋特。

26歲的索斯蓋特慢慢走向點球點，仔細擺好足球，緊接著后退。

貝克漢姆緊張地攥緊了拳頭，聽老約翰說英格蘭隊輸掉了點球大戰，他沒有詳細說，自己也沒有追問。

但是這一刻他有不好的預感。

索斯蓋特用直線助跑，跑向足球的時候猛然發力，打出了一腳低平球。

糟糕，這個球的角度沒打開！

科普克就像是等候多時的豹子，突然橫身撲向了足球。

他碰到了足球，而且把足球撲了出去。

全場觀眾都發出了嘆息聲，現在輪到英格蘭隊被命運扼住了咽喉。

索斯蓋特低著頭走回了中圈，他沮喪的表情讓貝克漢姆一輩子都沒有忘記。

每當想到這次點球大戰，他都會想到索斯蓋特的頭和身體形成將近90度角的情景。

到底是什么樣的情緒才能把一個男人的脊梁壓垮，索斯蓋特的天塌了。

之前德國隊數次面對險境，隊員們都把點球打進了。

這次命運的輪盤轉向了英格蘭隊，尷尬的是他們的命運由德國人決定。

點球大戰里，門將永遠都不是關鍵環節，他們撲不出注定能進的球。

薩默爾是德國隊第七位出場的球員，他用胳膊夾著足球，慢慢地走向點球點。

門將希曼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情緒，他驚奇地發現眼前的德國人神情冷峻，根本沒有受到外界的影響。

薩默爾是原東德球員，是當時東德國家隊里最好的球員。

但是東德的足球水平太差，他的名字在世界足壇并不起眼。

兩德合并，那一年世界杯迎來了“意大利之夏”，貝肯鮑爾并沒有把這個年輕人放在眼里，他手下有馬特烏斯，他不了解薩默爾，所以并不打算冒險。

薩默爾的命運在世界格局面前就像一個沒有辦法決定自己命運的蒲公英。

他加入了斯圖加特，幫助球隊獲得了聯賽冠軍，但是球迷和隊友都不喜歡他這個懂得佬。

他只能四處漂泊，直到在多特蒙德才讓全世界意識到，原來他是一個超級球星。

福格茨私下里曾經向親近的人偷漏過，薩默爾是貝肯鮑爾和巴雷西后，當今世界的最佳自由人。

但是馬特烏斯神格已成，這話他不敢公開說。

薩默爾把足球放在點球點，他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希曼，任由對方猜測自己的意圖。

后退，助跑，溫布利球場發出了山呼海嘯的嘲諷和辱罵聲。

希曼看到薩默爾的臉上露出了嘲弄般的笑容，這就是他的人生。

怎么回事？

這個人是怪物嗎？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就在他慌神的片刻，薩默爾的點球已經掛在了右上角。

薩默爾微笑著高舉雙手，他替德國隊完成了最后一擊。

德國和英格蘭的點球大戰就像是兩個不期而遇的敵對士兵。

那個叫英格蘭的年輕人瞬間把另一個叫德國的中年士兵撲倒在地，他掐住了對方的喉嚨，死命地按下去。

巨大的窒息感和喉嚨快要碎裂的疼痛感讓中年士兵恐懼、不甘、絕望，他死命地用手抵住年輕士兵的雙手，期待著轉機的到來。

雙方相持了十幾秒，年輕士兵虛脫了，中年士兵抓住唯一的生存機會扭轉了形勢。

擺脫，相持，發力，他終于坐在了年輕士兵的身上，與對方缺乏搏斗經驗的出手方式不同，百戰而生的中年士兵本能地從身上抽出了軍刀。

然后依靠重力從上到下，扎向年輕士兵的心臟。

年輕士兵拼命抵抗，可還是被死亡包裹住，他的渙散。

中年士兵把手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忍耐一下，很快就會結束。”

英格蘭隊都怔在原地，老家伙們先回過神來，亞當斯逐個和老伙計們擁抱：“我們踢得不錯，兩年后我們還能拼一把！”

因斯在大聲鼓勵索斯蓋特：“這不是你的錯，你只需要承擔二十三分之一的責任。

聽我說，你很勇敢我根本不敢嘗試這玩意，生活還得繼續！”

加斯科因、皮爾斯、普拉特很紳士地祝賀德國球員獲得了勝利。

希勒站在原地，他一點兒都不想祝賀對手。

麥克馬納曼、安德頓努力在控制自己的淚水，希曼一臉歉意地在向門將教練說著什么，就像是在和領導述職。

加里.內維爾用手捂著臉，他的第一次世界大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結束了。

貝克漢姆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懾住。

他知道這場比賽的結果，他以為自己可以改變結果，沒想到歷史還是按照它的慣性發展了下去。

他以為自己可以接受，畢竟自己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可是看著隊友努力抵抗內心的傷痛的表情，看著全場球迷為英格蘭鼓掌的情景，他覺得很難過。

貝克漢姆一直以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想到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他是在場唯一知道事情走向的人，但卻無力改變結果。

他把隊服蓋到了頭上，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他不知道在這段時間里，轉播鏡頭一直對著他。

海瑟薇的眼眶也紅了，她只覺得這并不是自己期望的結果。

杰勞德已經接受了結果，他看了看電視，又看了一眼貝克漢姆：“沒想到這小子的肌肉線條還挺明顯，我以為他會是一只白斬雞呢！”

海瑟薇立刻幫著貝克漢姆反駁道：“你胡說，他天天都會健身，作息很規律。

你才是白斬雞呢！”

杰勞德苦笑一聲，這還沒怎么樣呢，就幫著外人

亞當斯拍著貝克漢姆：“大衛，兩年后我們會更強！現在讓我們去感謝球迷吧！”

在隊長的引領下，英格蘭隊球員開始繞場感謝球迷。

在場的球迷很買賬，一邊唱歌一邊鼓掌，他們對自己的球隊表現很滿意，倒在點球大戰不丟人。

貝克漢姆看著溫布利的看臺，只能在心里說一句：再見，歐洲杯。

在1996年，全世界球迷都看到了貝克漢姆的眼淚。

21歲的眼淚，意味著一個年輕人開始認識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