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所謂的榮耀

“為什么不會？”我反問道。

“芙蕾雅，看來都鐸大公還是把你保護的保護的太好了。

不過其實如果你不來蹚這趟渾水，老老實實當你的都鐸小公主，你其實可以一輩子都被英格美洛的貴族階級保護的很好，很好。

因為你們是一個門閥團體，你們的權勢讓你們必須團結，你們也只能團結。

不顧一切地保護自己人，無論對錯，只要他不去觸犯門閥的利益。

我總是不憚于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人的內心與行為。

而他們，也往往不會讓我失望。

甚至于，偶爾還會給我以驚喜。”

“少說廢話了……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就不會放棄！我才不會去當一個花瓶女公爵！”

芙蕾雅已經把內心的憤怒壓了下去，她很清楚，憤怒毫無用處。

憤怒不會讓你的處境有所改變，憤怒不會讓你的境遇有所提升，憤怒不會讓你的未來變得更好。

憤怒就只是憤怒而已。

當你面臨憤怒來襲的時候，你需要考慮的，是如何用理智壓下憤怒，然后采取對應的措施。

“那你之后是怎么做的？”

“哦，你說這個啊，簡單。

我把那個小姑娘殺了，真是可惜啊，明明那么年輕。”

“你！”芙蕾雅突然起身上前揪住我的衣領，怒火在她的眼中熊熊燃燒。

“喂喂，你有在搞清楚你在做的事嗎？要不是我剛才克制住了身體的本能反應，你現在已經被我扔出去了喂。”

我凝視著芙蕾雅那憤怒的眼眸，語氣平淡。

在僵持了幾秒鐘后，芙蕾雅松開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抱歉，我剛才太激動了。”

“沒關系。”我伸手理了理自己因為剛才的沖突而褶皺的衣領，“我這人向來寬宏大量，公平公正，我能理解你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但如果你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話。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合作的好。

我可不想在緊要關頭除了要面對惡鬼，還要救你。”

在與惡鬼的戰斗中，強大的身體素質只是武器，工具罷了。

強韌無比的精神意志才是真正的核心，真正的靈魂。

每一位狩鬼者，都是以強大的精神意志去駕馭強大的肉身的。

而不只是空有強大的身體素質。

因為如果精神意志不夠強大的話，在與惡鬼的高強度戰斗中，就很容易被污染，精神意志出現紊亂。

到了那時候，就是所謂的“屠戮惡鬼之人終成惡鬼”了。

至于什么樣的戰斗意志才算堅韌和強大呢？我不知道。

因為我曾親眼目睹，自己所認為的強大無比的狩鬼者，精神遭到污染，陷入崩壞，淪為了敵人。

所以無論是多強大的精神意志，在污染的面前都不是絕對可靠。

我們就像是黑暗中的可憐蟲，守護燈塔，保護黑夜，也被黑暗所侵蝕。

終有一日，我們也會化身為黑暗，再被后來者所屠戮。

不過雖然我不確定什么樣的精神意志才算足夠強韌與強大，但我很清楚的一點就是，芙蕾雅的精神意志還遠不夠格。

像她這樣的家伙，當面臨洶涌而來的污染狂潮時，一瞬間就會失去理智，化為瘋狂的陰影。

所幸，那種級別的污染，即便是狩鬼者小隊集體行動，也不是經常能遇見。

所以，芙蕾雅就好好期盼著，期盼著不要遇上那種級別的污染源吧。

因為要是遇見了，即便是我，也無法確保自己能夠保持正常的理智。

聽到我的話，芙蕾雅有些啞然，張了張嘴，最后卻什么也沒有說出。

最后只是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

“抱歉，我會注意的。不過，我無法理解，你為什么要把她給殺了？她還活著，不是嗎？”

我挑了挑眉，“當然是有需要我才殺她的，我又不是殺人魔，干嘛無緣無故地殺她。”

“那你的委托人呢？他可是讓你把那個姑娘從黑山羊精神療養院帶出來啊。”

“委托失敗了唄，我又不是什么神探之類的，難免會委托失敗嘛。”

“可你明明可以完成委托的。”

“委托當然完成了，只不過我完成的是另一個委托而已。”

“什么意思？”

“我見到她時，那個姑娘的身體被注射了大量致癮性藥劑，她已經無法獨立生活，更無法正常生活了。

藥物在破壞著她的身體，藥癮在破壞著她的內心。

每當藥癮發作的時候，她都生不如死。

為了得到藥物，無論多違背內心的事她都能做得出來。

每天就像畜生一樣，淪為他人的玩物和發泄欲望的工具，你覺得這樣的活著，是她想要的嗎？”

芙蕾雅沒有說話，我也沒指望她能夠說什么，繼續說道：“所以，永遠不要用自己的理念去判斷他人的選擇是否合理，我們也沒有那個資格。

就算將來你真的有那個打算，也應該先了解他人的過往與境遇，再去評判。

對那個小姑娘來說，人間如地獄，但她連自殺都做不到。

清醒的每一分每一刻讓她痛苦萬分，混亂的每一分每一刻也只會加劇她的痛楚。

她的人生已經結束了，從她被送進黑山羊精神療養院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死了。

所以，當我混進黑山羊精神療養院見到她后，我就知道，我的任務失敗了。

我的任務是把那個可愛靦腆膽怯，但卻向往著不存在的藍天與陽光的小姑娘帶出去，而不是帶出去一個玩物成癮，渾身疤痕，毫無生氣的行尸走肉。

啊！也不是絕對。

起碼在某一刻，她煥發了生機。

我告訴她，我是一名偵探，任何委托我都接受，只要她付得起代價。

我問她，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那時候，她那暗淡無神的眼眸之中才真正煥發出了生機，她口齒不清地問我，可以幫她殺掉那里的所有人嗎？”

“我當時想了想，整個黑山羊精神療養院，除去最外層的守衛外，里面的警衛，精神醫師，精神病人加起來也有幾百個呢。

我告訴她，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行。

我問她，她愿意支付什么代價呢？”

“她的情緒瞬間變得激動起來，她用力想要掙扎，但卻被繃帶和束縛衣困束著，就連嘴巴也無法完全閉合。

你沒猜錯，即便是嘴巴，那些人也沒有放過，對她進行了改造措施。

所以她的聲音才會口齒不清。

鮮血從她的口腔兩側溢出，白色的繃帶被染成了紅色，束縛衣的表面變得溫潤濕熱起來。

她說，只要我可以幫她殺掉所有人，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付出。

她什么都會……變得什么都會了……

我思來想去，最后告訴她，她的身上沒有什么是我需要的。

我也對她的身體沒有興趣，我本身也沒有什么奇怪的性癖。

我對她說，所以，不如就把你的命給我吧？”

“然后你就殺了她？”也不知為何，芙蕾雅的聲音變得略帶沙啞。

“當然！”我點了點頭，“我喜歡公平嘛，我幫她殺人，她把她的命給我，是不是很公平？

我還記得，當我說完話的那一瞬間。

她那劇烈顫抖的身軀瞬間靜止，接著以仿佛抽搐般的形式抖動著，肆意而放縱，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尖銳的笑聲從她的嘴巴里傳出，斷斷續續，充滿了渾濁感。

那是她的最后一次笑容，挺好看的，不是有句話叫笑靨如花嘛？我覺得就挺合適她的。

小姑娘挺好的，人不錯，就是沒有生在好的時代，投錯了胎。

所以我就在她笑的最好看的時候，把她的頭給砍下來了。

真可惜，我當時沒有相機……可惜個屁，哪有偵探潛入精神病療養院還帶相機的？又貴又不方便，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然后你對黑山羊療養院實行了屠殺？”芙蕾雅看向我的眼神逐漸變得不善起來。

“沒有沒有。”我擺擺手，“怎么可能……我只是殺了一半而已，也就幾百人不到的樣子。

精神醫師，藥劑師，具有暴力傾向和虐待傾向的病人，還有警衛啥的，大概全部殺了吧。

畢竟，我也不是什么惡魔嘛。

其他區域的病人我就沒殺了，畢竟他們簡直安靜的可愛，干嘛要殺他們。”

“你就沒有想過那些被你殺的人里面有無辜者嗎？”芙蕾雅對我質問道。

我估計如果不是她還記得我先前的警告，她現在已經沖上來揪住我的衣領了。

“那貝克黛娜呢？貝克黛娜是不是無辜的呢？貝克黛娜，那個小姑娘的名字，她才十七歲呀！她有什么錯！”

這一次，是輪到我來揪住芙蕾雅的衣領了。

我與她的臉頰很近，很近。

近到了，我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聲，暖暖的氣流在對方的唇尖縈繞不絕。

“聽著，芙蕾雅，這個世界才沒有什么無辜者！這只是個骯臟而混亂的囚籠罷了。

我們每個人活著，在這個世界上充滿了聯系，有些聯系是我們想要的，而有些聯系是我們不想要的。

但無論我們想不想，需不需要，聯系總是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所以，所謂的無辜者根本就不存在。

這個世界也不存在無辜者！”

“你胡說！”

“那如果你無意間得了瘟疫，燒死你就可以阻止瘟疫的傳播，不燒死你瘟疫就會持續擴散。

你覺得你是不是無辜的！那你應不應該去死！那些想燒死你的人是不是無辜者！即便他們把你燒死了！你也依然能認為他們人無辜者嗎！”

“我！”

“閉嘴！我對你的答案沒興趣。

芙蕾雅，就像是我所說的，有些聯系無論你想不想要，需不需要，都不重要。

當你與它們產生聯系之后，麻煩就會自己找上門來！

我所殺過的人，比你所能想象的要多的多。

我們曾經為了毀滅掉一個污染源，而葬送了整個小鎮。

那個小鎮至今也依然是一座鬼城，無人敢踏入。”

芙蕾雅倔強地與我對視，她對我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西澤，你是個瘋子，你根本不在意什么公平與和平，你只是喜歡使用自己的暴力而而已！”

“說得好！”

我送開抓住芙蕾雅衣領的手，向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最好永遠記住這一點，不要忘了。”

芙蕾雅橫了我一眼，“放心，即便你死了，我也不會忘！”

“那就好。”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我對芙蕾雅突如其來的問號搞得有些摸不清頭腦。

“既然你在黑山羊精神療養院殺了這么多人，明明是這么大的事，怎么并沒有在外界造成多大的輿論？”

潛臺詞就是：如果是真的，我不可能會不知道才對。

“很簡單啊，因為他們不敢。”

“不敢？”

“如果他們報警，光是騎警在里面隨便搜查到的東西，就夠黑山羊精神療養院的幕后主使死上十次不止了。”

“幕后主使？”

“拜托，我的大小姐啊。難不成你以為，一個什么背景都沒有的精神療養院敢這么肆無忌憚地草菅人命嗎？

可以說黑山羊精神療養院的存在簡直就是把靈敦的法律放在地上跳起來踐踏。”

“你還懂靈敦法律！”

“略懂略懂，曾經在潘德拉大學進修過一段時間？”

“？？？”芙蕾雅一臉問號，大概是覺得這段話疑問和槽點太多，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哪里吐起。

“黑山羊精神療養院的身后，有貴族階級的存在。

什么精神療養院只是一個幌子，他們只是利用這個精神療養院的名稱來掩飾自己牟取暴利的違法行徑罷了。

人體實驗，禁藥開發，器官買賣……可以說靈敦禁止什么，他們就做什么，可謂是精準抓住財富密碼啊。

而這些的機構，黑山羊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除了精神療養院，還有夜總會，酒館，戒酒會……甚至是教堂。

它們就像是一個利益鏈，披著各種頭銜，光明正大地存在于靈敦這片土地上。

它們所犯下的罪孽足以讓那幕后主使死上成千上萬次！

可結果呢？那群自詡高貴的幕后主使依然在用那血腥骯臟的籌碼去交易，去獲取一切，享受著旁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奢望的生活。

而他們，就是英格美洛所謂的榮耀，所謂的光芒，所謂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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