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么一個東西。
你不想要它來,但是它偏偏一定會來。
而且越是不希望這件事情發生,那么這件事情就一定會發生。
這是什么?
是命運嗎?
不……
是衛淵。
老道人隔著窗戶玻璃,看到了衛館主醫學奇跡一般地擺脫輪椅,颯爽登場,心底就本能地察覺到不對,踟躇了好一會兒,理智占據了上風——
不,不對勁。
這小子定然是在誆騙于我。
哪兒有那么好的事情。
待會兒就告訴那幾個小道士,就說我不在。
從窗戶縫隙里面貓著眼看到了衛淵左右詢問過,那些道人都搖了搖頭,說是不知道老天師在哪里,而后衛淵似乎遺憾,慢條斯理地從袖口里面掏出一瓶酒,稍微打開了酒塞,一股混著馥郁靈果香氣的酒味彌漫。
“可惜了啊,我這好酒,就只能我自己一人獨享了。”
嘩啦……
老天師一手開門,颯爽登場:“哈哈哈,這不是衛館主嗎?”
衛淵挑了挑眉:“哦?老天師,我還以為你不在呢。”
“啊哈哈哈,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我們可是至愛親朋,手足戰友,你來這里,我怎么能不招待呢?”
張若素滿臉爽朗。
邀請衛淵入內。
而燭九陰此刻斂去自己的存在,帶著懵懂失去記憶的女魃,從山腳慢悠悠地往上走,衛淵給張若素倒了一杯酒,關于這酒的事情,衛淵倒是沒有說謊,是在大荒的時候,從白澤那里得來的。
至于是否是好酒。
白澤和杜康一起在軒轅麾下共事。
那家伙又是個知曉天地萬物的。
他釀出的酒,比起杜康釀的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老道人美滋滋地聞了聞,然后小心翼翼抿了一口,臉上就浮現出那種心滿意足的神色,忍不住感慨道:“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哈哈,好酒,好酒啊。”
“老道剛剛還在想著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煩事兒。”
“哈哈,現在有這樣好的酒。”
“哪怕前面是一座大坑,我都可以跳進去的。”
“哦?此話當真?”
老道士笑聲戛然而止。
“…………真的有坑?”
衛淵笑瞇瞇地像是一只狐貍,道:
“這個嘛……”
“你猜?”
張若素張了張口,衛淵突然出手,直接將那一壺酒給拋下去,老道人心底知道,這絕逼有詐,以他老人家的道行,以他的心性,以他的豐富經驗……
老道士本能地朝著酒撲過去。
在面對酒的時候。
經驗什么的……
沒卵用啊。
衛淵手掌一揮,袖袍里面一道金光飛出,直接把老道士捆了個嚴嚴實實的,正是當初老道士把衛淵捆了要送給女兒國時候用的,神州某洞天福地鎮派之寶,封神演義這部小說里面,捆仙繩的原型。
衛淵獰笑著把繩索捆得更嚴實了點。
老道士一張口,如飲日月,直接把那壺酒一口氣喝干。
而后無可奈何道:“所以說……氣也出了,鬧也鬧了。”
“衛館主,你到底是什么事兒?”
“大好事兒啊。”
衛淵微笑著把捆仙繩捆得更嚴實了點,感慨道;“沒有想到,張道友你是故意讓我困住出氣的,不愧是龍虎山老天師,心胸寬廣,值得敬佩。”
“這,畢竟之前事情,是老道做得不對。”
張若素嘆了口氣,道:
“再說,你我畢竟相交一場,你總不至于害我。”
而后,他看到了前面某博物館主臉上浮現出了猶豫的神色。
老道士面色僵硬:“我說……衛館主,你不至于真的害我吧?”
“沒。”
衛淵斟酌了下,道:“就,張道友。”
“正一似乎是不禁婚娶對吧?”
“有沒有考慮過找個道侶?”
“以前沒考慮的話,現在可以考慮一下嗎?”
老道士猛地抬起頭,劇烈掙扎起來,高呼道:
“不,不是……誰上山了?”
“衛館主,你怎能如此?”
“她她她,她直接從北歐仙境跑來了?!”
衛淵懵了下:“北歐仙境的,是誰?!”
“等下,北歐……瓦爾基里?!”
“你不要告訴我你當年直接連北歐神代的英靈殿比武都去過?你你你……”
“額……不是她,那是湖中仙女?”
“也不是。”
“這……古印度?”
“非也……”
衛淵看著頭皮發麻的張若素,面無表情。
博物館主的慈悲心耗盡了。
你已經無了。
他反手掏出一個錄音筆。
默默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
衛淵拍了拍張若素的肩膀,這老道士年輕的時候瀟灑自在,一劍在手就敢叫天地萬物反覆,又不羈于情,符合了道家萬物有情,卻又太上無情,是最重情,也是最無情的意境。
愛眾生,愛天地,卻唯獨不會去眷戀某一個人。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則情之所鐘,正在我輩。
或許如此,才會有無可匹敵的道門修為。
不過現在,報應來了。
張若素張口苦笑,道:“……這,我年少的時候確實是惹了些不該惹的事情,但是貧道可以發誓,絕不曾對不住任何一人,只是恩怨已了,年紀也不小了,實在是沒有心力再牽扯這些事情了。”
“衛館主,你告訴我,到底是誰?”
衛淵斟酌著道:“大概,是你前世的道侶?”
“嗯,身份高貴,實力不凡。”
“又用情至深,性格剛烈,和你青梅竹馬,而你前世又是個逍遙慣了的。”
“有很多女子喜歡,所以她很氣惱。”
“最終她因你而流離失所。”
“有家不能回歸,有親人不能相聚。”
“甚至于被人暗算,修為盡失……”
張若素的表情從你在開玩笑,到慢慢的呆滯,最后眼角狂跳。
張若素茫然:“……你確定?”
衛淵點了點頭:“不能說極為確定,但是很有可能。”
“是與不是,見面就知。”
天師吐出一口氣,苦笑認命,突然道:“就是門外的那位嗎?”
“嗯?已經來了?”
衛淵轉頭看去。
突然聽到背后一陣咔嚓的玻璃碎裂聲音。
心叫不好。
轉過頭來就看到老道士一下彈跳起來,直接跳窗跑路,外面的小道士們正在灑掃,抬起頭剛要喊一聲不要亂扔垃圾,每天的灑掃好難的好不好,就看到了自家老天師被捆得跟粽子一樣從高樓跳下來。
落在地上,道袍震袖,溫和頷首:“勞煩你了。”
然后直接拔腿就跑。
小道士滿臉呆滯。
又看到那位一劍在手,便敢叫梼杌俯首的博物館主緊隨其后。
直接從三樓跳下來。
啪嗒一聲落地。
氣急敗壞,邁步就追。
“張老道。”
“你給我站住!”
“站住?你當老道我傻啊……”
張若素咬牙切齒。
這輩子年輕時候的糊涂賬已經夠他頭疼了。
好家伙,
你來一趟,就直接加倍?
你的博物館里面收藏的都是什么?
老道人腳力非凡,衛淵速度也極快,一前一后一追一逃。
直直就奔向了前門,卻恰好看到了灰袍蒼古的燭九陰,看到了那位黑發披肩,眉心有火焰痕跡的少女,燭九陰氣機幽深,張若素下意識止步,而伸手拈著一枚落葉的黑發少女微微抬眸,看到了白發蒼蒼的老者。
看到了張若素后面的衛淵。
氣氛一時間凝滯了下。
衛淵屏住呼吸,后退兩步,伸出手讓捆仙繩重新回來。
女魃看著白發蒼蒼,眉宇卻仍有當年瀟灑恣意的老者。
神色訝異,看向有幾分眼熟的衛淵,茫然道:
“……這位是誰?”
衛淵:“?!!”
燭九陰挑了挑眉。
雖然說已經是是隆冬歲月里,但是龍虎山可一點不冷,這讓暫且留在天師府的鳳祀羽很是不滿,因為她沒有辦法嘗試那種在窗臺上凍好的傳統冰糖葫蘆,不過好在現在物流很快,各種特產能夠快速流通。
冬天稍微溫度降下來些的時候,就窩在屋子里面,把小桌子搬在床上,曬好的瓜子,冬天的橘子,梨子,柿餅,花生,還有山楂蘋果放滿一桌子,鳳祀羽一邊看著外面的樹葉晃晃悠悠落下來,看著天邊云氣又高又遠,能夠懶洋洋地呆著一整天。
秋收冬藏。
冬天是長膘的季節。
當然,
作為火神冕下忠誠且忠實的信徒,鳳祀羽完全不在乎這個。
無論是再多的糖分,還是說肥美的油脂。
火神大人也一定會為祂的信徒,全盤接受的。
鳳祀羽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張圓乎乎的鵝蛋臉貼在桌子上,整個人軟綿綿的像是要化開的棉花糖,在前面,一身道袍的小道士阿玄一只手握著道經,一只手握著蒲扇,正在慢慢地吊著一碗冬梨湯。
蘆根,枇杷,百合,銀耳,紅棗。
枇杷干是自己曬的,銀耳是已經泡發的。
還有看上去不好看,被小道士撿回來的梨子。
小道士翻過手里的道經,擦了擦臉上的炭灰道:
“鳳姑娘。”
“要加冰糖,還是紅糖?”
鳳祀羽正在用手指扒拉著核桃和瓜子,排兵列陣,讓核桃仁大將軍和瓜子軍隊打架,聞言認真道:“我全都要!”
“欸?可是吃這么多糖……”
“沒關系,不會胖的!”
衛淵從窗戶上看到這兩個小家伙其樂融融的模樣。
僵硬地回過頭。
龍虎山上,目前推測,老道士最有可能是庚辰轉世。
但是女魃對他沒有感覺,只好看看阿玄。
衛淵看著屋子里言笑晏晏的模樣。
心中沉默
庚辰是老道人,不用說,一輩子就是一本糊涂賬。
北歐女神瓦爾基里,西歐湖中仙女,古印度神代守墓人。
好,修羅場的修羅場,重開吧。
庚辰是小阿玄,看屋子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氛圍。
多溫馨?
可這一幕在原青梅竹馬女魃眼里,會是什么?
是純愛還是牛頭人?
火神祝融和旱神女魃之爭?
重開吧。
最后,庚辰是水鬼。
好吧,不用女魃動手,衛淵估計庚辰會直接自我了斷,刪號重開。
衛淵看向女魃,女魃只是好奇地看了看那眉心同樣有火焰痕跡的俊美少年,沒有多說什么,衛淵松了口氣,而后頭痛……不是張若素,也不是阿玄,難不成真的是水鬼?
以當年的轉世之約,庚辰的轉世必然會和衛淵產生巨大的緣法。
他一時之間想不到究竟還可能是誰。
燭九陰若有所思:“全都不是嗎……”
“現在要回博物館么?”
正當衛淵要點頭的時候,女魃卻微笑起來,道:
“嗯?不能夠在這里多待一會兒嗎?”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明亮有光:
“我覺得這一座山上有很熟悉的氣息。”
“很溫暖,很懷念。”
衛淵怔住,突然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假如說,現在的女魃,和庚辰都屬于真靈沉睡的狀態,也就是說祂們還沒能記起過去,就可以類比為初次相見的衛淵和玨,衛淵不記得玨,玨也沒認出他,相見不相識。
那么現在的庚辰和女魃是否也是這樣……
天女的本能感知能力,是很奇妙的存在。
那像是能自然而然地尋找到緣法和因果。
她想要留在龍虎山。
也就是說,庚辰轉世不是老道人,就是小阿玄。
現在擺在庚辰眼前的選擇——
是前所未見的神代修羅場,還是雙重禁忌青梅竹馬。
或者說重開。
請選擇。
衛淵倒抽一口冷氣,突然間明白了,女魃和庚辰之間的緣法究竟孽緣到了何種程度,孽緣到嘴碎到白澤都一臉沒法說的表情,這孽緣連轉世之后都是這樣的風格嗎?
想想辦法,要怎么處理……
當年軒轅和白澤他們是不是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還好我和玨不是這樣。
衛淵既頭疼,心底又有一絲慶幸。
生生世世始終如一。
燭九陰淡淡道:“既如此,讓她在龍虎山暫居一段時間就好。”
九天玄女依附其識海,可以保證其安全,又能避免糟糕的情況。
灰袍天神看向皺眉苦思,該怎么解決眼前麻煩的衛淵,后者尚且還不知道自己的麻煩也要來了,正頭疼眼前情況,燭九陰袖袍微掃,平淡道:
“我記得,你和饕餮的約戰,只剩下兩天了?”
“和四兇最后一員的交手。”
緩沖章節躺尸,睡覺睡覺……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