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覺得自己很倒霉。
非常非常倒霉。
倒霉到什么程度呢?
他萬萬沒有想到,名震大荒的石夷,執掌日月行次的天神。
居然是個路癡。
因為途中離開了大荒諸神的隊伍,停下來檢查了一下嫌疑犯白澤,導致石夷和前方部隊分頭行動,現在他破開空間之后,已經再也看不到前面支撐天空的神靈‘重’了。
遠遠地,能夠看到城池,看得到現代建筑的特殊色澤和造型。
看到一個個人人來人往。
石夷皺了皺眉,腐朽捂住口鼻:“空氣太糟糕了。”
“這里的人族居然要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嗎?”
他隨手把白澤拋在了一個現代化高樓的樓頂,然后掏出本子,掀開記錄下來這里的情況,道:“環境太過惡劣,下一次去折一根建木樹枝,種在這里,應該能夠自生靈性,順便清潔空氣,加大靈氣濃度。”
“人族壽命平均提升五年到七年。”
“患病概率下降。”
白澤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神和神的差別也同樣巨大。
有恣意妄為的天神,也同樣有沉靜安和的那種。
前者比如羲和那個沒腦子的,后者比如燭九陰,比如西王母。
也比如雖然腦子似乎不大好使,但是很實在的天神石夷。
石夷順便提起了白澤,白澤掙扎了下,發現實在是掙扎不開,無可奈何,道:“所以,石夷,你們是打算要去做什么?”石夷道:“自是去西昆侖,將那白發山神帶回大荒。”
“好吧,那小子。”
白澤嘆了口氣。
你小子為什么,沒有軒轅的命,卻得了軒轅的病啊。
當年軒轅頭鐵是因為他可以把其他人的頭錘爆。
你呢?
發現自己沒法破開石夷的封印,或者說,他一個神獸,而且還是不擅長打架那種,就算是破開封印也打不過旁邊這個家伙,也就只好老老實實被捆著。
順便饒有興趣地看著下面的人間。
看著人類現在一個個地穿戴打扮都和上古之時迥異。
看著他們坐在一種沒見過的鋼鐵造物里面,飛快地移動。
當然,比起神的速度還是不行,但是相較而言當年的普通人,已經是飛躍了,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美食,白澤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道:“喂,石夷,我想吃點東西。”
石夷皺眉。
“我沒有人間的貨幣。”
“去偷啊,你不是執掌歲月……”
片刻后,白澤的嘴里被一個蘋果死死地塞住了。
蘋果是石夷取的,但是他留下了相應的替換品。
順便石夷在他的罪責里面加了一條‘妄圖教唆天神偷竊’。
白澤狂翻白眼。
只是看著繁華的人間,終究會有些失神。
軒轅要是見到今天的人間。
他是會開心,還是會遺憾?
不……
他大概會去做一個普通人,自己就去蹭飯,然后軒轅每天工作,做那種不需要打架的活兒,靠著他所謂的‘智慧’去賺錢和糧食,自己就可以去蹭飯;軒轅每天工作后回家見嫘祖,好好做飯吃,當然,沒準還會有玄女經常上門挑釁。
自己也可以上門蹭飯。
真是那樣就好了……
平和安穩的生活。
充滿了蹭飯的美好人間。
白澤呢喃,抬起頭,卻看到了在這貌似繁華的城市周圍,卻到處都是山海裂隙,人間的繁華,被無盡的荒野,仿佛下一刻就會破開裂隙踏入這里的巨大兇獸所包圍著。
感慨了好一會兒,白澤抬起頭,環顧周圍,突然陷入了沉默。
“嗚嗚嗚,嗚嗚!”
白澤咬牙將蘋果全部咬碎咽了下去,吐出一口氣來:
“石夷,我們是要去哪里?”
“西昆侖。”
“嗯,對,西昆侖。”
“你看到前面那座山了嗎?”
“嗯?”
“你覺得,那像是昆侖山嗎?”
白澤嘴角抽了抽,看著前方巍峨的山脈,隱隱感覺到其中的蒼茫厚重,掃了一眼下面的人,以通曉萬物的權能弄清楚了情況,沉默許久,道:“這里是泰山。”
“嗯,泰山,所以呢?”石夷皺眉。
白澤被鎖鏈捆著。
就像是一條咸魚一樣撲騰著仰起頭。
“泰山又有一個名字。”
“叫東岳。”
“東岳…………”
石夷陷入沉默。
“東……”
白澤道:“我想要問一下,石夷。”
“之所以帝俊讓你待在西北隅不要亂跑,是不是因為你辨認不了方向?”
石夷不回答。
白澤就當祂是默認了,而后在心底里默默給石夷的記錄增加了一筆。
下次再寫白澤精怪圖的時候,就可以豐富一些了。
哎呀,我可真是勤奮。
積累了五千年的黑料,夠軒轅看好一會兒的了。
只是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
正在白澤回憶自己有大腿可以抱著的時候,石夷沉默了一會,提著白澤轉身就要走,可是才不過遁光流轉一瞬,石夷的遁光驟然止住,這位鎮守大荒的天神瞳孔收縮,死死注視著前方的虛空。
山海裂隙突然碎裂,一道身影從其中踏出。
似乎是為了其他的目的而來到人間的。
但是此刻,這身影卻和石夷撞上。
來者身材高大至極,眉宇飛揚,像是兩把側刀,方鼻闊口,一身白衣,右手提著一柄刀,身上有著奇異古樸的饕餮紋,石夷緩聲道:
“……四兇,饕餮。”
夢境世界。
衛淵已經麻木了。
現在他已經能做到以劍劈開大羿射來的箭矢,順便站在軒轅的戰車上和單手的軒轅對劍,另外還能靈活操控戰車躲避刑天的戰斧,除了這家伙隨時有可能把手上的斧頭當拋擲類兵器砸出來之外,一切都好。
至于為什么會有這么高的熟練度。
當你的‘教練’能控制時間流速的時候。
這就不是個問題。
打個比方……
今天白天訓練,晚上休息。
可只要燭九陰不閉眼。
今兒個這白天就沒完了。
衛淵手中的劍卡住了軒轅的佩劍,然后順勢卸力,以軒轅之力對抗住了刑天的戰斧,天罡三十六神通回風返火,外加三十六神通之大小如意全部用了出來,這是他的試煉內容,在上古極惡五人組的圍毆下存活六十秒。
是的,只是幸存。
巨大的壓力,隨時都如同海浪一般洶涌著的煞氣。
衛淵只覺得每一秒鐘都像是一年那么難熬。
大腦放空,幾乎只是憑借戰斗本能在瘋狂地應對,本能地學習,本能地出手。
當燭九陰終于說完可以的時候。
衛淵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手掌都在微微顫抖。
“好了,這一次,你應該可以勉強應付了那個縉云氏了。”
似乎因為燭九陰是上古之神。
所以祂對于縉云氏之不肖子,仍舊以縉云氏來稱呼。
畢竟縉云氏,和涂山氏是一個意思。
那是姓氏。
衛淵總算是通關了,呢喃自語:“終于,終于……”
至于在這里訓練了多長時間。
他們輪番著換著吃東西,也只記得,那火鍋也已吃了十七八次了。
“恭喜你,冕下,你終于過關了。”
夸父誠心實意地夸贊。
“哈哈哈,做的不錯,后輩。”
“涂山氏的小子也算是有所長進了。”
伴隨著一陣陣誠心實意的恭喜,衛淵被上古五大惡人組包圍,每個人的臉色都帶著發自內心的祝賀,然后就在衛淵心中感動的時候,他手里的劍突然就變成了鏟子,右手的符咒化作了一把菜刀。
就連身上的運動服,都多了一件土得掉渣的圍裙。
大羿貼心地給他戴上了頭頂的廚師帽。
順便伸出手扶正了下。
“所以,吃慶功宴吧,我要吃肉。”這是蚩尤的戰魂。
“所以,吃慶功宴吧,這次咱們來一頓九宮格火鍋。”這是神農。
“所以,來慶功宴吧,要酸甜口的。”大羿露出靦腆的微笑。
“所以,來慶功宴吧,哈哈,大魚大肉的燥起來。”刑天把頭摘下來,然后兩張嘴一起聒噪地大笑起來。
“所以,來慶功宴吧,禹的部下啊,把帝王之筵端出來吧。”
這是雍容華貴的軒轅。
而后一左一右兩拳頭直接砸在他眼眶上。
把青年狀態并且一連凡爾賽裝逼模樣的軒轅帝砸翻在地。
蚩尤表示現在這個老對手的造型,很像自己當年養的那兩只坐騎。
神農表示年輕人要懂得讓賢。
一頓鬧騰之后,廚子直接掀桌子,把這幫家伙都攆出去,然后自個兒干活,當被群毆之后還要為群毆自己的那幫混子們做飯,世上還有比這更委屈的事情嗎?
廚子可聽不得這樣的話。
衛淵咬牙切齒地一邊憤怒,一邊老老實實地做菜。
最后懷揣著終于解放了的欣喜,離開了夢境。
夢境之中,眾多古代的英雄們彼此對飲。
神農氏著看著桌子上的菜,而后發現這些都是這段時間,自己這些家伙們所最喜歡的,他訝然,而后微笑著道:“原來他都記下來了啊,有些難為他了。”
刑天爽朗大笑道:“大概是為了表達感謝?”
“哈哈哈哈,這小子,怎么這么扭扭捏捏的,一點都不像是文官。”
唯獨夸父嘴角抽了抽,知道了衛淵的想法。
這幫家伙這么揍他,他還要表達感謝。
那么這些其實和傳說里那么威嚴的模樣一點不符合的老不休門絕對會勾肩搭背帶著爽朗的笑:
“原來你這么喜歡被揍啊。”
“哈哈哈,小家伙你這癖好有點特殊。”
“不過我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哈哈哈哈,涂山氏千百年來欺負人,出一個喜歡被欺負的也正常……”
“哎呀呀,年輕人玩得真開。”
刑天端起酒來,看著眼前這些人,忍不住低語:
“真是,如夢一般啊。”
神農微笑:“本就是夢幻之身而已……”
“除去了你之外,我們都不過只是曾經存在于歷史上的人,留存于你的記憶,以及在世界上留下的烙印,說到底也只是那些人存在的倒影而已,可即便如此,有能盡興之時,又怎么能只顧著悲傷?”
“只是啊,我們真正留下的那些神體,或許會給那小家伙留下很多的麻煩吧。”
“尤其是你,蚩尤。”
蚩尤只是飲酒。
夸父還是有些擔心,道:“他沒有問題嗎?”
燭九陰淡淡道:“沒問題的。”
夸父猶豫道:“可是,單單只是幸存一分鐘的訓練。”
燭龍嘴角帶著一絲微笑,語氣略有玩味:“一分鐘?”
夸父怔住。
神農氏露出微笑。
軒轅和刑天對視一眼,然后忍不住大笑起來。
蚩尤和大羿專注于干飯。
燭龍淡淡道:“人常常會忽略時間的流逝,全神貫注的時候,便更是無法察覺,只是覺得時間一眨眼就已經過去了,而生死之戰,則更是如此……”
夸父眼底緩緩瞪大。
燭九陰玩味道:“戰場的時間被加速了。”
“他經過的訓練,并非是一分鐘。”
“一開始是一分鐘,后來會慢慢增加,每次增加幾秒鐘。”
“他最后的訓練,是在這五個人的廝殺下,支撐半個時辰的時間,或者說,維持半個時辰的平手,而他卻只當做自己支撐了六十個呼吸,所以他一定會全力出手。”
“我們也很想知道,饕餮能撐多久。”
夸父怔怔無言。
上古五大惡人組,外加更為惡劣的燭龍。
六個存在幾乎同時浮現出一抹微笑。
燭九陰玩味道:
“我所說,他可以應付縉云氏。”
“可不是縉云氏的不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