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萬……
全殲。
石夷閉了閉眼,許久才從這恐怖的沖擊之下恢復過來,與此同時心中浮現出來的,是一種極端的憤怒,如果按照祂從人間看來的知識,那么這五十萬修士同樣是被壓迫者,是被席卷著奔入這浪潮的。
應當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而非是暴虐的殺戮。
何況那已經不再是雙方廝殺,沒有正確錯誤的情況,從情報來看,那是故意將其牽引到了絕地,而后如同活埋一般地殘忍的舉動。
更何況,被殺戮的是本應該被祂所庇護的生靈。
如果說是主將的話,說實話石夷原本就有探尋到大軍之后,直接肉身橫淌軍勢,將主將抓了關起來,讓大軍不戰而潰的打算,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實施罷了。
事實上要是對面不聽話,石夷也有考慮過把主將給打暈關個一百年。
石夷不愿意讓人間被這些超凡修士所破壞,但是這不代表著祂愿意眼睜睜看著大荒的生靈被人間肆意屠戮,人都有立場,哪怕是神也存在有立場這個東西,無論如何,祂乃是大荒西北天境的天神。。
親眼看著一代代的生靈繁衍生息,逐漸老去。
所以才會萌生出希望他們覺醒起來的沖動和想法。
就像是曾經思想落后之國去接受了新思想的覺悟者。
期待著的是自己所守護土地上生靈的覺醒。
而非是被外來的存在屠戮殆盡。
祂所期望的,是改變大荒,而非是讓大荒被殺戮。
衛淵,如果說這就是你的道路……
石夷握緊拳鋒,緩緩起身。
旁邊被這恐怖消息震懾震撼的諸多被他帶來的修行者們失神,看到了石夷的動作,面容微怔,石夷道:“我出去一趟,你們在這里呆著,好好修行,好好學習。”
“您要去哪里?”
祂終究不是怒氣上頭,就殺穿出去,不去探尋真相的人。
石夷理智而克制,道:“去探尋一個答案。”
“論一次道。”
在防御力這一層次上甚至于足以和伏羲比擬,哪怕伏羲對上都只能靠著先天八卦陣勢將其封禁的天神踏出了這個自己選擇的地方,循著那一道氣息飛速離開。
五十萬大軍被天災吞噬傾覆的消息,幾乎無法被掩蓋。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大荒,
那位天帝俯瞰人間,
但是大荒的四大天境,
以及各大天境的頂尖神靈無不震怒非常,已經派遣出了無數的強者尋找,天空中,
十二輪太陰星,以及那一輪最后的大日金烏同時存在。
將這大荒普照得一片明凈。
天帝山。
五顆巨大的恒星在時間的云海中游動,
熾烈的火焰能量當中,
是四足支撐地面爬行的異獸,
口中發出巨大的嘶吼,僅僅是寬度就能夠比擬泰山的鎖鏈捆縛住他們,
也同時捆縛住了人族帝王的真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覺得,自己的速度提高了。
拉扯那一座天帝山也變得輕松起來。
“帝禹,
帝禹?您有在聽嗎?”
看守著這個封印的年輕神將連連呼喚了幾聲,
那帝禹才打了個盹似地抬起頭來,
咧嘴笑起來的時候滿不在意,
似乎被五輪大日焚燒,被歲月之霧腐蝕真靈的不是他,
一臉地沒心沒肺。
“喂,小家伙,是到飯點了嗎?”
神將大怒。
“首先,
我不叫喂!”
“然后,我也不是小家伙,
我比你大!”
禹王沉思。
而后道:“所以,到飯點了嗎?”
神將:“…………”
不知道第幾次地被這個家伙搞得沒脾氣了。
這位帝禹怎么能這么沒心沒肺。
每天不是吃,
就是吃。
“當然還沒有!”
祂沒好氣地開口。
“那你叫我干啥?”
帝禹懶洋洋地看著前面幾千年不變的景色,神將想要開口懟回去,
可是聲音頓了頓,面容有些復雜,祂看到帝禹原本只是半白的頭發,自上一次帝俊來過之后,就很快地變成了蒼白色,整個人的真靈變得越發虛弱,嘴角反倒是帶著微笑,
很歡快的樣子。
祂不明白。
“大概是到了最后回光返照的時候了。”
在神將走出來換班的時候,那提著一盞燈的駝背老者道,祂看著手里的那一盞燈,燈光燃燒地旺盛著,
這是禹王的命燈,是執掌星辰命數的帝俊在殺死禹王之后,親自留下來的。
在燈光徹底熄滅的時候,就代表著禹王的真靈將會徹底消失。
“可是,我看著這燈不是很旺盛嗎?”
“旺盛嗎?”
“這才是最糟糕的啊。”老人嘆息道:“燈光明亮就代表著魂魄正在劇烈燃燒,而他現在沒有肉身,就靠著執念支撐罷了,這就相當于是沒有辦法再增加燃料的火爐,卻突然火焰燒得過于旺盛,絕不是什么好事。”
“一如凡人,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外表亮麗,內里空虛。”
“這便是大病之征兆了。”
神將愕然,第一時間居然是不敢相信和不忍,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不,這不可能!”
祂思緒頓了頓,似乎是在為自己作為神族,卻對神靈最大的敵人而心生憐憫不忍而尋找理由,道:“這五千年都這樣過來了,他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行了的?”
“大概是,之前得知了他故人的消息,所以如此的吧。”
駝背老者輕聲道:
“他是靠著執念而在生死之后,殘軀尤戰斗不息三萬里的。”
“所以,他恐怕一直都期望知道人族的后來啊。”
“現在得知了故人還活得好好的,甚至于已經能夠有能力來探尋天帝山,毫無疑問人族是處于安定祥和的時代的,故人也還活著,對他而言,再沒有比這更滿足的事情了。”
“人族是這樣的,執念一旦滿足,那股子支撐著他的精氣神也會散掉,而精氣神一旦垮掉了,那么他就距離死亡不遠了。”
神將反駁道:“可是,他是禹王啊!”
“是禹王,但是禹王也是個人,不要因為功績就認為他是無血無淚的機器啊。”
駝背老者感慨道:
“五千年孤零零在這里,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們怎么樣,不知道自己的種族怎么樣,只能每時每刻承受著神魂粉碎的痛苦,承受著時間之霧腐蝕的茫然,這樣還能夠維持住自我的意識,已經讓我嘆為觀止了。”
“當在這樣的孤獨之后,苦苦支撐了五千年后,發現朋友還活著好好的,人族也很好地存續了下去,難道不應該狂喜嗎?難道不該心滿意足嗎?難道說你非得要覺得,他必須在這個時候都克制住自己嗎?”
“那你又是何等地殘忍?”
神將愕然:“我……”
老者感慨道:“再說,以禹王之豪邁沖天,自是看淡了生死。”
“你來這里也有千年,見到他難道不是該大笑時就大笑,該大罵時候就大罵嗎?他此刻自然是狂喜不已,而那一口氣,自然也就散掉了。”
“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的神族都因為沾染上了歲月之霧而痛苦哀嚎,當年的女丑,只是被大日暴曬就死在了大地上,你不覺得,讓他繼續承擔這樣的痛苦,才是一種折磨嗎?”
神將復雜,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好轉移了話題,道:“對了,鑿齒被誅殺了。”
“鑿齒?!是誰做的?”老者果然悚然一驚。
神將搖了搖頭,取出一張紙,遞過去。
老者展開字條,下意識輕輕讀出來:
“誅神者,泉州衛淵。”
老者思緒凝滯,瞳孔收縮,而后語氣緩和:“泉州衛淵,衛淵……”
祂苦思冥想,最后道:“這又是哪個縫里蹦出來的?”
神將道:“這件事情,要告知于禹王嗎?”
他們以前都是把這些外面發生的事情告訴大禹,權當解悶。
但是今天這個消息,似乎不大合適。
老人隨意搖頭,道:“太陽星和太陰星都在外面巡查了,恐怕不日就會被找到了,這樣的事情,就不用和禹王說了,現在任何消息,都只是會讓他本就不多的真靈劇烈燃燒起來。”
他嘆息道:“讓他多活一些時日也好。”
“至少,再看一看天地。”
手腕一震,直接將這一道消息焚燒成灰燼。
“阿嚏!”
衛淵打了個噴嚏。
他現在在大荒的一座核心城市里面,建造的極為雄偉高大,甚至于有不比人間的京城魔都差,居然以浮空陣法籠罩全城,最高處以浮空石修建了浮空島,島嶼上住著高階修行者和諸神。
而尋常種族的修士則是被他們踩在腳下俯瞰。
而因為浮空陣法的存在,只需要有這里的某種點數。
就能借助浮空陣法的效果在這座城市里騰空,陣法會計算出安全的軌跡,直接將借助這一股外力移動的修士傳送過去,人間還只在科幻小說里存在的全立體化城市交通體系,居然能靠著陣法完成。
“原來是這么解決的嗎?”
衛淵看著旁邊一個身材兩米八,渾身淡淡鱗甲的龍族修士拿出一枚腰牌,在虛空之中一劃,上面的古代文字跳動了下,似乎是扣了一部分的點數,而后整個龍就sou一下被射出去了。
真的是biu的一下。
就和拋飛出去的鯡魚罐頭一樣。
精準且完美地避開了同樣在空中以高速度移動的其他修士。
最終穩穩地落在了空中某個店鋪前面,被邀請了進去。
“哎呦大爺啊,你怎么才來,姑娘們等了好久了。”
一位豐腴的女子迎上去。
那龍族修士大笑著道:“是有段時間沒來了,我這鱗甲也該好好地洗一洗了。”
衛淵緩緩收回視線,嘴角抽了抽:
“太離譜了。”
不過,大荒這種自然孕育引力,能夠騰空到一個穩定位置的浮空島,還真是神奇的東西,如果能拉回人間,估計會被拆了研究一下這種天然的引力排斥遠離,搞不好又能讓科技樹往偏了跑一次。
拍什么蜀山之類的,倒是直接搬來浮空島。
大羿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你先在這里換一身衣服,至少符合鑿齒部的要求。”
“順便,買一批兵器。”
大羿靦腆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不能暴露你自身的神話概念,也最好不要動用刑天斧,你在這里用刑天斧和蚩尤戰戟,必然會被大荒諸神圍殺的。”
衛淵點了點頭。
我懂。
在大荒用人族戰神兵器。
這就和貼臉開打放嘲諷一樣。
至于錢……
衛淵仰了仰頭。
剛剛把鑿齒摸了個尸的衛館主,已經不再貧窮!
你趙公明再厲害,管不到大荒的!
天帝山每過五百年擦過大荒,沒到這一年,都會有整個大荒的諸神,至少是距離西北隅更近的諸神和超凡修士們出席,覲見天帝行宮,乃至于那位常羲帝妃都會出面。
五頭本體潛藏于恒星當中的巨獸緩緩爬行。
時光之霧涌動。
十二太陰在天空巡視著敢前來此地殺神的兇手。
帝妃常羲的御駕緩緩掠過天空,而暗潮洶涌,前所未有。
在這個時候,大荒西北隅,不周負子山。
一個老頭子扶著腰爬了起來,齜牙咧嘴。
“嘶……終于醒了。”
“共工那后生頭怎么那么鐵?石夷,石夷小子你在哪兒?出門了嗎?”
“嗯?奇怪,這十二元辰和十二太陰怎么都在天上亂飛?”
面容慈和的老者屈指算了算,吐出一口氣來,呢喃道:
“真是奇怪,今年這卦象不好啊。”
“嗯?這刀兵之相?嗯?”
神秘老者沉思:“難道說……:”
“我剛醒就有大熱鬧可以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