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后宮的生活讓朱翊鈞松了一口氣。哪怕后宮有三個年輕女人加兩個老女人,但氣氛還是很和諧的,沒有演變成修羅場。
這就讓朱翊鈞慢慢地變得享受了,君羨林蔭處,朝暮掛白露。
方知黑洞又如何,吾愿畢生探索矣。吾喜摸山峰,也樂進深谷,二者皆使吾受益良多。
不過正事還是要辦,天一亮,朱翊鈞親了親王皇后光潔的額頭,披上衣裳就走了。
另外一邊,徐渭也接到了宮里面傳來的消息,皇帝要見他了,但是要先給他檢查身體。
徐渭倒是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這是皇帝對他的恩典。
徐渭問跟著一起來的太監,“這位公公怎么稱呼?”
“先生不必客氣。”陳矩笑著說道:“咱家陳矩。”
“原來是陳公公。”徐渭笑道。
這個陳矩,徐渭在遼東的時候就聽王錫爵和戚繼光他們都提過這個名字。
這人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據說是皇帝非常看重的一個太監,在皇帝身邊很得重用;尤其是幫助皇帝掌握的內務府和外務府,權力非常重,在皇宮的大太監里排名并不低,甚至已經隱隱有成為太監第一位的趨勢。
徐渭沒想到皇帝居然會把這個陳矩派過來,臉上頓時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陳矩站在一邊笑著,也不說話。
他知道徐渭估計是想多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聰明人打交道了,像這種聰明人,平日里就喜歡想的太多,有什么事情讓他們一想,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不過陳矩可不會去說什么。
等到所有的檢查都完成之后,陳矩拉著太醫向外走了出去,同時對徐渭說道:“徐先生,今天就先這樣了。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咱家會安排你盡快進宮。”
“多謝。”徐渭點了點頭。
陳矩微微彎了彎腰,說道:“既然如此,咱家就告辭了。如果有什么事,先生可以及時對外面的人吩咐。如果有什么他們辦不了的,也可以讓他們去找咱家。”
“多謝。”徐渭再一次點了點頭。
陳矩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出了門口,陳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對太醫問道:“有沒有什么問題?
太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聞言,臉上頓時就露出了苦笑,有些無奈的說道:“陳公公,我們查過了,他的身體倒是沒有什么問題。”
“只是你說那個問題,我們也看不出來。除非他發病,否則不太可能確定情況。”
聽了這話,陳矩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實際上,這些話在到這里來之前對方就已經說過了,只是自己不死心而已。
想到這里,陳矩有些不死心的問道:“就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了?”
太醫搖了搖頭說道:“真的沒有。”
“你先去吧。”陳矩擺了擺手。
太醫松了一口氣,轉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等到太醫離開之后,陳矩也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轉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回到宮里面,陳矩第一時間就來見了朱翊鈞。
此時,朱翊鈞坐在龍椅上,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百無聊賴的翻著眼前的題本。
最近沒什么事,他顯得有些無聊了。
西北那邊已經確定打不起來了;遼東那邊還沒有開打,正處于相互試探的階段;宣府那邊也沒有什么消息傳回來。
其他的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張居正都能處理。
陳矩這個時候走到了朱翊鈞的面前,恭敬的說道:“陛下,徐渭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你帶人去看過了?”朱翊鈞語氣隨意的問道。
“回陛下,已經去過了。”陳矩答應道:“太醫那邊說暫時沒有什么問題,如果他不發病的話也看不出什么來。”
“那就讓他進宮吧。”朱翊鈞點了點頭。
“是,陛下。”陳矩答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說什么都沒有什么其他的意義了。
第二天一早,徐渭就被人帶著向皇宮而去。
一早上,就來了一群人給他梳洗打扮、換了一套衣服。準備好了以后,這才帶著他向皇宮走去。
這次的會見非常正式,朱翊鈞都穿上了龍袍,雖然只是一身常服。
見面的地點也沒有隨便選擇,而是選擇了文華殿。
這里是一個有講究的地方,如果有太子的話,這里是太子的東宮,一般太子都是在這里讀書學習。朱翊鈞登基以后,一直都在這里讀書,聽張居正他們講課。
皇帝在這里召見徐渭,自然就是帶上了一絲請教和學習的意味,一般人沒有這個待遇。
王家屏也被皇帝召到了宮里面。他來的比較早,已經在文華殿等待著了。
王家屏沒想到皇帝會召見徐渭,而且還是讓自己一起陪著。說實話,這個徐渭,他以前聽說過。
胡宗憲當年實在是太有名了,他身邊的這位大才子因為他也鬧出了很大的動靜,想不知道都不容易。
有很多人都對徐渭推崇備至,尤其是那些封疆大吏,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沒有什么機會見面。
沒想到這一次會以這樣的形式見面。顯然皇帝把自己找過來,可能是為了西北的事。真不知道這位大才子能不能提出什么高見?
很快,徐渭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身讀書人的打扮。人雖然老了,但是這么一收拾的話,還有幾分讀書人的氣質。
見到朱翊鈞之后,徐渭恭敬的行禮道:“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次他是跪下行的禮,而且態度十分嚴肅認真。看得出來,他這份動作是出自真心的。
傳旨的事,朱翊鈞大概已經知道了。他明白以徐渭這些動作、這個行為,為的全都是胡宗憲。
朱翊鈞嘆了一口氣,想到了胡宗憲,不得不說,是個可惜的人。
可是既然依附于黨爭,為黨爭所害也就很正常。人得到什么,自然就會失去一些什么。
依靠黨派上位、依靠黨派獲得利益,那么你被黨派所害,也只能認命。
胡宗憲依附于嚴嵩這是事實。很多人都說他這么做是不得已的,如果不這么做的話他沒有辦法參與抗倭大業。
可是路走偏了,最后被反噬了,也只能是他走這條路要承受的后果。說白了,這就是一種選擇的問題。
可惜也是真的可惜,如果在自己這里的話,那問題就不大。嚴嵩都已經倒了,怎么可能讓胡宗憲跟著他陪葬?
“起來吧。”朱翊鈞說道。
等到徐渭從地上站起來,朱翊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著說道:“早就聽說了徐渭徐文長之名,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承蒙陛下錯愛。”徐渭連忙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說道:“你讓他們轉奏的那份密奏,朕已經看到了。朕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今天朕把他也找來了,你們也可以一起討論一下。”
“他是王家屏,這一次順義王那邊的使者就是由他接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出使草原也是由他去。”
徐渭審視的目光頓時就落到了王家屏的臉上。
這件事這么大,皇帝把這件事交給這個人來辦,最終的結果如何,這個人會起到很大的作用。而且通過這個人就能看出來皇帝選人的眼光。
王家屏眉毛一挑,被徐渭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舒服,尤其是那種審視的目光。
你徐渭雖然是有才名在外,可是我也不是白給。你這么看著我,你什么意思?
王家屏直接說道:“愿聞徐先生高見。”
這意思就很明白了,你得拿出點本事來。
徐渭也不在意,這種情況他見的多了,走南闖北的想要說服人,總要拿出點真本事。
徐渭直接說道:“不知那些密奏王大人看過了嗎?”
聞言,王家屏先是一愣,隨后點頭說道:“看過了。”
“王大人怎么想?”徐渭直接問道。
“高瞻遠矚、角度清晰。”王家屏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說道:“先生的見解非常獨特,卻非常有效。”
王家屏對徐渭的見解也是很贊同的。
大明想要改變草原,那就要從移風易俗開始。從繼承制度切入進去就是一個非常好的辦法,讓他們學習大明。
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機會。
王家屏之前都沒有想到這一點,不得不說徐渭在這方面還真的有才華。
王家屏問道:“不知先生準備怎么操弄呢?”
說白了就是,你光說,沒有用該怎么辦?
徐渭捋著胡子笑著說道:“最簡的辦法當然就是冊封三娘子的兒子卜他失禮。不過還有很多事要做在之前,要到西北看看,要到草原看看。”
“這件事出了之后,草原上很可能會出現動亂,對邊關、對大明的將士都是一個考驗。最重要的是,我們要保證三娘子能贏。”
王家屏聽到這話,嘆了一口氣。
想法天馬行空,做事穩健異常,不得不說,徐渭的名聲當真是沒有什么虛假的地方。
這就是所謂的名副其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