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各懷鬼胎

咸陽，祈年宮，大政殿。

今日是秦國接待韓國使者的重要日子，所以除了在外戍守以及領兵作戰的幾位將軍，但凡九卿之上的朝臣都要在列。

今日朝會，作為韓非的同門師弟，李斯也來了。當年舅父昌平君為了排除呂不韋在朝中的勢力，上了《諫逐客書》，不僅僅讓他從呂不韋勢力中解脫出來，更是讓他得到了嬴政的青睞，如今已經官拜廷尉。

今日這場朝會的目的，就是讓韓國使臣明白大秦之強悍，他們所能做的就只有束手就擒，乖乖割地。

而眼下韓王在嬴政的命令下交出韓非，不僅僅是因為韓王昏庸不辨忠奸，更是韓國已經無力抵抗大秦的表現。韓國內政本就腐敗，百姓不足，兵寡且弱，韓國只能通過持續割地茍且至今。

三年前，大秦正在攻打趙國，卻因為遇到了名將李牧，其用兵之法獨特，便是王翦也敗下陣來。嬴政不得已退兵，轉而聽取大臣們的建議先攻韓魏。也是利用這個空檔，茅焦扮做商賈前往趙國，上演了一場離間計。李牧被趙王奪回兵權。所以，眼下，正是大秦進攻趙國的最好機會。

但是韓魏兩國卻位于趙國后方，嬴政擔心攻打趙國時，韓魏兩國可能會從背后偷襲，所以多次施壓韓國。其實強秦滅韓，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強秦之于弱韓，本就是探囊取物。但是嬴政的目的是統一天下，滅亡六國，輕易亡韓，極有可能會讓其余五國同仇敵愾，再次形成約縱之局，倒時，情況反而不好控制。

所以嬴政只能采取逼迫的方式，一步步吞食韓國，但是還要留存韓國政權，以免其余五國生變。

嬴政讓韓王交出韓國的公子韓非，不僅僅是因為看中了他的才華，更是因為韓非是公子，將其扣押，也是質子。而眼下大秦王宮內，也已經有了一位質子，那就是燕國太子丹。

一言以蔽之，今日之朝會，十分重要。

而扶蘇雖為長公子，現下不過才九歲。當嬴政今日親自帶著他來到朝堂之上時，百官不無驚訝。就是蒙武和池子華二位見到扶蘇也來了朝會，都感到不可思議。

雖然這二位都是扶蘇的師父，深知扶蘇天資聰穎，而且機敏過人，但是讓一個九歲孩童上朝會，心下都覺得大王此舉未免有些兒戲，不由得面面相覷。

嬴政命趙高在王座旁為扶蘇另置一座，與他同居上位。

待坐定后，嬴政正色道，“宣韓非。”

隨即，謁者于大政殿前高聲宣道，“宣韓國使節覲見。”

祈年宮外，一紫衣華服男子正在靜靜等候。

此人，正是韓非。

韓非，為人清正雖已年至四十，但是卻相貌清俊，頗有儒雅之風。另則，其一腔癡心都系在韓國身上，是個心系家國百姓之人。只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心一意為韓國出謀劃策而不被采納，卻因為一篇文章被他國的君王看中，甚至不惜大動干戈，以武相逼。

當韓非離開韓國邊境的那一刻，只覺得無比諷刺。

進入到秦國的境內后，他更是發現大秦內部法治嚴明，紀律井然，這和弱韓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路上本就已經見識了大秦國富民強的民生百態，當見識到咸陽宮的恢弘大度，氣度不凡，韓非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而這次他之所以會欣然前來大秦，就是因為他想要說服嬴政，讓他暫時放棄攻韓，為韓國再爭取些機會。

“宣韓國使節覲見。”

當通傳的聲音進入韓非的耳朵，他卻心有忐忑。因為今日他面對的不再僅僅是喜愛他才華的秦王嬴政，還有秦國的朝臣。

秦國的大臣，和韓國那些只知花天酒地，不顧百姓民生的奸佞之臣相比，懸殊極大。若是要說服秦王，他心知秦王喜愛他的才華，所以有些把握，但是他的臣子，可絕不會像嬴政那般禮遇自己。

韓非緩緩入殿，見到秦王，不卑不亢，作揖道，“韓非拜見秦王。”

韓非相貌堂堂，秦國諸臣見了，有不少人心里暗暗稱奇。贊他文章極妙，長相也是一流。

“平身。”

一進入大政殿那一刻起，韓非便察覺到有很多雙眼睛盯著自己，而且那些眼神傳遞給自己的信息并不友好。

而抬首后，韓非臉上也略顯驚訝之色。

王位之上，嬴政身邊居然坐著一個孩童。二人相貌極其相似，一看便知那是他的親子。而嬴政雖有不少兒女，有名聲在外的，不過只有長子扶蘇。

“素問韓非先生師從荀卿，且著書《五蠹》，我等傾慕已久。所以今日，特地命人抄寫了先生的此篇，還請先生于朝堂之上為我等誦讀一番。”右相昌平君上前一步道。

聞言，嬴政臉色一沉。趙高自然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嬴政喜愛韓非之才，有意重用他。而昌平君卻因為一己之私，要用韓非口吃之不便來羞辱他。

韓非口吃，其實乃是外人傳言。相反他能言善辯，是個不可多得的辯才。而昌平君卻聽信了別人的謠言，想用這種方法羞辱他。

看來昌平君這些年大權獨攬，已經是有些飄飄然了。趙高低著頭，瞟了一眼王上，看嬴政的臉色，趙高便知他這右相的位置坐不住了。

而昌平君看到嬴政臉上的怒色，也是嚇得不輕。沒想到，嬴政居然如此看重他。但是話已出口，這下可如何是好。

而韓非也是面露尷尬，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若是讀了，便是拂了右丞相的面子，而若是不讀，那便是承認自己口吃。

雖然早知道自己的這個舅舅絕不是個能讓人省心之輩，但是扶蘇也沒想到，他居然敢公然刁難韓非。舅父今日未免做的太過了些。扶蘇這些年跟著池子華，也是學了不少東西。他知道，任何一個王都極為看重王權。古往今來，莫不如此。若是臣子權勢過大還不知收斂，要么是想篡權謀反，要么就是想嫌命太長了。

見父王臉色不悅，扶蘇便轉向嬴政，請道，“父王，兒臣仰慕韓非先生已久。今日有這樣一個機會認識韓非先生，不若就由兒臣代先生誦讀，以表傾慕之情。“

“準。”嬴政當即答道，臉上的陰霾也一掃而光。

而李斯卻有些錯愕。昌平君會公然刁難韓非，李斯知道這是因為昌平君妒忌韓非。但是真正讓他吃驚的是，扶蘇居然搶了他獻功的好機會。李斯本想借自己和韓非是同窗之故，再以使節舟車勞頓之故讓自己代為誦讀。

可是他沒想到，公子扶蘇居然會搶先他一步。

不過九歲，就懂得察言觀色，且處事機敏，難怪王上對他一直對他寵愛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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