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沒有人想到,如日中天的巨虎幫在短短時間里轟然倒下,成為洛川歷史里的一抹鮮紅,冷血刺目。
在它倒下的同時,一個新生書院正向洛川城走過來。
前兩日,宋江明才得知忠勇侯楚劍鋒官拜兵部尚書,授光祿大夫,轉身成為朝堂重臣。
宋江明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他洛川在京都也有大人物撐腰了。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
如果抱上楚家這條大腿,說不定可以從刺史之位往上挪。
這日,就在宋江明削減腦袋想著怎么跟楚家打好關系,楚逸親自登門拜訪,這讓他喜出望外。
楚逸此行,是想邀請他作為書院慶典司儀。有刺史大人捧場,以后洛川官場都要給書院幾分面子。
自他出任洛川刺史以來,對于偌大洛川城沒個可以撐臉面的大書院,心中耿耿于懷。
可開辦書院跟做生意不同,生意可以短時間做大,書院需要長時間才能得果。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書院需要經歷時間沉淀才能擁有底蘊,有底蘊才能屹立不倒,愈久彌新。
南唐“三十六書院”便是如此,其中“四大書院”,個個都有千年歷史底蘊。
朝堂更替,書院依舊。
“古人云,愛子不教,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小侯爺此舉,不光是我洛川城幸事,更是全城百姓之大幸。小侯爺且放心,書院開業那天,本官定會帶領全城大小官員為書院捧場。”宋江明神情激動道。
楚逸抱拳謝道:“宋大人愛民如子,有您鼎力相助,我相信煙凌書院必能進入三十六院行列。到時候,宋大人居功至偉呀。”
宋江明急忙謙讓道:“本官何德何能,只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罷了。居功至偉,當小侯爺。”
楚逸笑了笑,繼續道:“對了,宋大人,巨虎幫之事大人要如何處理?”
宋江明心中一緊,斟酌道:“巨虎幫與邵華勾結,本官已于前日張貼告示,全面取締巨虎幫,并派人封府。巨虎幫余孽也已緝拿歸案。可惜,新任幫主不知下落,尚未歸案。”
楚逸喝了口茶,道:“那有勞大人費心了。對了,宋公子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倘若愿意,書院可聘請宋公子作為教習先生,可以讓更多人聆聽教誨嘛。”
宋江明正有此意,不想楚逸主動提及,立馬應承下來:“多謝小侯爺。犬子才疏學淺,還請小侯爺多多指點。”
楚逸笑道:“大人自可放心。我南唐第一大才子就是本院山長,宋公子到可以與他切磋切磋,共同進步嘛。”
宋江明心中大喜,忙問道:“小侯爺,恕下官孤陋寡聞,尚未聽聞南唐“第一大才子”之說,不知此人是誰?”
楚逸賣起關子:“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到時候,大人自會知道。行了大人,我來就是這些事。還請大人多多費心。”
宋江明起身,抱拳躬身道:“小侯爺放心,為國為民,理當如此。”
宋江明宋楚逸出了大廳,又堅持送到大門口,這才轉身入府。
“爹,你干嘛對他卑躬屈膝。”宋平不滿道。
宋江明臉色瞬間拉了下來,沉聲道:“爹知道你平日與韓青崖交好,厭惡楚逸。但你要記住,今日不同往日。楚劍鋒官拜兵部尚書,授光祿大夫,你知道意味什么嗎?還有,楚逸親自登門拜訪,邀請我主持書院開業慶典,并請你做書院教習,他已經給足我這個刺史大人面子。這叫什么嗎?這叫借勢籠人。單憑這點,他比你強上不知多少倍。”
“這種小人行徑,孩兒不屑一顧。”宋平憤慨道。
宋江明恨不得抽他幾個耳光,可想想當初自己年輕讀書考取功名時,也如自己兒子這般單純。
“如果他是小人行徑,你爹所作所為又與他何異!”說完,宋江明心事重重朝院子里面走去。
云州少尹,說下臺就下臺。原因是什么,宋江明心里清楚。
世道就是這個世道,逼你低頭,逼你做違心之舉。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讓你撞南墻,撞的頭破血流,撞的一命嗚呼。
宋平看著平日溫文儒雅的父親,那道有些佝僂的背影,眼中突然泛起酸來。
他爹之舉,或多或少有些耳聞,但心里卻不抵觸,畢竟是自己父親。可要是放在別人身上,那就有悖法紀、倫理、道德。
韓青崖之死,他遷怒楚逸,認定他暗中搗鬼,對他極為抵觸。可今日其父一番話,讓他有了另外一層認知。
路上,韓商對他此行頗有不解,問道:“二弟,你請宋江明有何意?”
楚逸微微一笑,道:“家門口來了個不安分的新鄰居,自然要先下手為強。倘若與新鄰居鬧矛盾,咱們這位父母官至少可以站在咱們這邊。所以啊,宋平那邊你要花點心思,要讓他死心塌地跟著書院。”
韓商恍然大悟,贊許道:“你這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就連姑父都要甘拜下風。”
楚逸笑道:“拉倒吧。我爹這只老狐貍,精的很。就我這點微末道行,在他眼中就是小兒科。”
韓商伸出大拇指,贊道:“虎父無犬子,勇氣可嘉。”
回到楚府,楚逸直奔老太太住處。
這幾日,老太太想著楚家終于邁出“從武轉文”的關鍵步伐,心情大好。
“逸兒,你爹已差人來信,等他那邊安頓好后,就讓你去京都。”老太太有些念念不舍。
楚逸看完信件,問道:“那奶奶還去京都?”
老太太搖搖頭道:“我老了,驚不起路途折騰,就在這給你們看家好了。”
楚逸感傷道:“奶奶,孫兒不想跟您分開,我不去京都了。”
老太太把臉一橫:“那怎么行?我勸你,斷了這個念頭,別打什么歪主意。”
楚逸沉吟片刻,道:“那姨娘呢?”
老太太沉聲道:“她自然要過去。”
“她要是過去,誰來照顧您呀?我還是不過去,留下來照顧奶奶。”
老太太笑道:“家里有的是人,不用你操心。你呀,好好讀你的書,等入了崇文館,可千萬別丟你爹的臉面。記住了嗎?”
“奶奶,老爹面子值幾個錢,丟了就丟唄。再說,他要面子,我還要里子呢。”楚逸不屑道。
老太太氣的伸手想要揍他,微怒道:“說的什么混賬話。你爹如今身在天子腳下,不比身在邊關,更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自古以來,多少為官者皆因其子而丟官棄爵,甚至淪為階下囚,身首異處。”
聞言,楚逸想起那句“我爸是李剛”的網絡經典,忍不住嘆道:“從古至今,兒子坑老子從來不是新鮮事啊。”
越王府。
“聽說,有個煙凌書院風頭正盛,鬧的滿城皆知。”李景佑問道。
孫玉翔點頭道:“略有耳聞。”
李景佑好奇道:“哦?你也關心這些小事?”
孫玉翔如實道:“歷朝歷代,書院皆是山下教化之地。即便如此,書院也未有分文不取之先例,那些有名書院更是讓寒門子弟望而止步。煙凌書院一反常理,分文不取,還有補貼,著實讓人耳目一新。”
李景佑笑道:“孫兄對此人似乎很感興趣?”
孫玉翔淡笑道:“確實很感興趣。”
李景佑道:“那我讓人查清楚,書院背后之人是誰,屆時引薦給孫兄就是。或者,干脆綁來,送你房里,更是簡單。”
孫玉翔冷笑道:“這人你認識。”
李景佑吃驚道:“我認識?我在洛川人生地不熟,哪認識什么人。就算有想認識的,也早跑路了。”
孫玉翔冷聲道:“當你欲殺之人,做出驚世駭俗之舉,不知越王作何感想?”
“是他!”李景佑怔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