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陽光下的愛

那些結晶體晃晃悠悠地落下，就像是在跳舞，好好看。

小女孩伸出手，努力從那格柵窗戶中探出身子，盡量觸摸那一片片的雪花。

雪花落在掌心中，感覺好冷。

就像是觸摸到了不應該觸摸的東西一樣，小女孩急忙縮回手，捂著自己已經被凍僵的小手，哈著氣，在房間的角落里面蜷縮著。

嘩啦——嘩啦——

每走一步，綁在腳上的鐵球都會發出一陣沉重的聲音。

緊緊綁著的腳鐐讓小女孩那稚嫩的肌膚上早早地勒出了一條血紅的印子。

除了她之外，這個房間內蜷縮著的十幾個年齡大小不一的女孩，腳上全都綁著這么一個東西。

一個妨礙她的步伐，也讓她根本就無法去看看外面任何世界的東西。

待在這里的時間，是無聊的。

不過這種無聊也僅僅局限于窗外的天空還亮著的時候。

當外面從亮堂堂變成了一片漆黑的時候，那扇關閉了一整天的門就會打開，一些男人也會開始走進來，將這里的女孩子們全都一個個地拉出去。

“站好！快點站好！想死是不是？”

喝罵聲是如此的普通，每天都會聽上無數遍，聽得小女孩甚至已經開始麻木。

女孩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待在這個地方的了。

打從有記憶的時候開始，自己的所有世界似乎就都是這個冰冷的墻壁，以及那扇門外那突然光亮無比的世界……

每天也是在這個時候，女孩會稍稍開心一些。

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那些大人會解開她腳鐐上那個沉重的東西，還會給她一些好吃的東西吃，讓她能夠洗個澡，然后換上漂亮的衣服。

小女孩的手中抱著一塊餅，用力地啃著。

“放下，別吃了！”

但，她餓了，還是在不停地啃著。

“我他嗎叫你別吃了！不聽話是不是！”

小小的臉蛋上，突然一疼。伴隨著腦袋一陣眩暈，手中的餅也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低著頭，看著腳邊這個小餅，一時間有些發懵。

但那個拉著她的男人并沒有允許她去懷念那個味道，很快，她就被拖到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整潔的房間里，那個男人也是把她往前面一扔。

“您看，這個怎么樣？”

男人的聲音響起，充滿了諂媚。

小女孩抬起頭，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和昨天不一樣的伯伯。

這個伯伯也是沖著自己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還不錯嘛！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喂，客人問你名字呢！回話啊！”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抬起頭，望著面前的這個伯伯，遲疑了許久之后，才輕輕地報出了自己在這里的名字——

“瑪歌……”

“瑪歌？”

伯伯看起來有些困惑。

男人則是笑著解釋道：“是的，就是那個葡萄酒的牌子，她剛來我們這里的時候，根據特征我們就給她起了個名字就叫瑪歌。只是現在……”

女孩的腦袋，被那位伯伯輕輕地揉著。

“哎呀呀，那么小年紀，卻是弄得一頭白發啊？不過這眼睛倒是挺像葡萄酒的。她今年幾歲了？”

“剛剛八歲，所以保證您能夠享受到原汁原味的味道！”

“哦？呵呵呵，那好吧，我就她了。”

“謝謝老板！瑪歌，好好服侍客人啊！一定要讓這位伯伯感受到被溫柔照顧的感覺！聽到沒有！”

“沒事，她還那么小，我自己會弄得，放心吧。”

隨著男人離開，小女孩就和這個不認識的伯伯待在同一個房間里了。

接下來的時間，小女孩知道自己只需要如同一個布娃娃一般任由這個伯伯擺弄就行了。

她只需要學著露出笑容，然后展現出那些男人口中所說的“親切”。

在這個過程中，她會感覺到一些疼，但是那些大人總是告訴她，只要她再長大一點，那她就不會疼了。所以，這個名叫瑪歌的小女孩一直都在堅持著。她真的相信，只要自己長大了，那么自己就不會再疼了。

她始終都是這樣相信著的，小小的女孩，也有著自己的堅強。

只是就連她自己都搞不懂，為什么自己會在這里，會每天迎接不一樣的叔叔伯伯。

然后……

小女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又一次，她痛的昏了過去。

又一次，她感覺到自己下半身疼痛的就想有刀子在不斷地割著她的皮膚。

而每次當她昏過去，再次睜開眼睛之后，小女孩就會發現自己會再一次地出現在這個四周都是冰冷墻壁的地方。然后大腿上會被抹上一些清清涼涼的東西，過一會兒疼痛就會消失。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時間就像是從來都不會流逝一般，每一天都像是前面一天的重復。而小女孩的生活，也就只有這個冰冷的房間，到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叔叔伯伯的房間之間來回地轉移。

如果真的要說有什么改變的話，那就是她發現那些和她同在這個房間內的小姐姐們，過一段時間就會發生變化。

有的時候，是某個小姐姐突然不再回來了。

也有的時候，是房間內會突然多出一個小姐姐來。

新來的小姐姐會哭，會鬧，會不斷地敲打著四周的墻壁。

但是只要幾個晚上之后，這個新來的小姐姐就會和這里大多數的小姐姐一樣，每天只是蜷縮在角落，不再動彈。

小姐姐為什么會出現？小女孩不明白。

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摩挲，她漸漸明白了小姐姐為什么會消失的秘密。

當這些小姐姐的肚子開始逐漸隆起，變胖之后沒過多久，她們就會消失。

為什么呢？

為什么變胖了之后就會不再回來呢？

是不是說，只要能夠成功變胖，就可以離開這里，去其他地方看看了呢？

小女孩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離開這里的真諦。所以，每天晚上當她去見新的不認識的叔叔伯伯的時候，她都會抓緊時間讓自己多吃點東西，好讓自己能夠變得更胖一點。

只是每次，她都只能失望地回來。

啊，如果真的要說有什么變化的話，應該說，她終于開始覺得不那么疼了。

鐵柵欄外，陽光溫暖地撒了下來。

小女孩已經十歲了，她卻還是只能伸出手去感受著外面那道陽光。

她想要變胖的計劃還是沒有成功，相反，伴隨著她不會再疼的昏過去，她開始每天晚上需要見好幾個叔叔伯伯了。

為什么呢？

為什么這些叔叔伯伯那么喜歡和自己玩呢？

為什么自己只要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帶著自己出去的那個男人就可以高高興興地從這些叔叔伯伯的手中拿走那些金光燦燦的東西？

為什么這些叔叔伯伯會樂意用那些金光燦燦的東西來交換和自己一起玩的機會呢？

那些金光燦燦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呢？

小女孩的心中開始有了疑問，而有了疑問，她就開始說話。

在那些“親切”的叔叔伯伯的解答下，小小的女孩很快就明白了那圓圓的究竟是什么東西。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漸漸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東西。

只是……

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東西這件事，并沒有給小女孩帶來好運。

那是一個清晨，是一個忙碌了一整個晚上，小女孩終于可以在那冰冷墻壁的房間中好好睡一覺的清晨……

“聽說你們這里有個女孩長得不錯？得到了客人的一致好評啊！”

“老大！最近的確有個小女孩逐漸開始長開了，將來一定可以成為我們絕佳的搖錢樹！”

“哦？那我還真要看看，順便享受享受。”

“哈哈哈！那當然，老大，請！”

“你這小子，看來你也嘗過了嗎？”

“哎呀呀，在客人吃完之后，趁著時間還早的時候稍稍吃點嘛。”

“哈哈！給你這個肥缺，真的是讓你爽歪歪了！”

隨著笑聲和聊天的聲音，小女孩轉過頭，看到了兩個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現在是清晨啊，很累，很不舒服，小女孩現在只想著睡上一覺，實在是沒有什么精力……

“這是什么？”

可是，一個男人卻是拽著小女孩的頭發，將她一把提了起來。同時，這個男人看著小女孩的胳膊，看著她胳膊上的那一粒粒的紅點。

“啊……這個是……沒什么關系吧？”

“沒關系你的頭！這是愛病！她得了愛病！你之前他媽的都沒有發現嗎？！沒發現你就還把她放出去做生意？！”

“可是……可是……！她真的長得非常可愛！而且很多客人指明要找她！我本來想著在她的紅疹長到臉上之前，讓她只能穿著衣服搞，再多賺點錢……”

“你這個混蛋！你把褲子脫下來！快點脫下來讓我看！”

“我……我……老大……”

“好啊！你這小子，你是想要讓我也和你一起玩完是不是？！”

“老大！不是……不是的！我……我沒想到是愛病！我還以為……只是一般的皮膚過敏！老大……老大救我啊老大！老大！”

“你別碰我！你！還有你碰過的所有貨物！還有這個小東西！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全部！”

不知道為什么，當小女孩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來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外面了。

腳上沒有鐵鏈，四周也沒有鐵墻壁。看起來一切似乎都變得更加好了嗎？

只是，當她光著腳走在這片街道上的時候，每個人看到這個小女孩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向著旁邊躲開，嘴里還開始罵罵咧咧。有的時候，自己甚至會莫名其妙地被一些同齡的小孩子扔石頭。

啪——

一塊石頭砸在腦袋上，很痛，很痛。

小女孩捂著腦袋，快步地向前跑著，跑著。

她只想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沒有一個人會欺負她的地方。

很快，她跑到了一條河邊，那清澈的河水在陽光下散發出斑駁的光芒，看起來真的好漂亮，好像那些值錢的寶石。

小女孩蹲在河邊，伸手，甩著那清澈的河水。

可惜那波光淋漓的水面終究不是寶石。而那張映照在河水中的臉蛋……

一頭襯托著陽光的白發，在這頭亂糟糟的白發的襯托下，是一個消瘦的幾乎沒什么模樣的小女孩。

而在這個小女孩的臉頰上，一粒小小的紅疹，也是隨之發了出來。

痛，再次開始變成了小女孩生活中的全部。

隨著日子的推移，紅疹已經開始遍布了她的全身。

紅疹的蔓延，也會帶來一天比一天的劇痛。

痛到她甚至無法去翻那些垃圾桶，痛到她甚至沒有辦法爬去河邊喝上一口水。

痛到她僅僅只是走在路上，腳底板上的紅疹就會讓這個不過才十歲的小女孩感受到走在鐵板上的痛苦。

也是到了這一天，小女孩終于支撐不下去，在她努力去撿一條狗的丟下的骨頭的時候，她整個身體隨之一軟，直接倒在了大街之上。

陽光，從天而降。

在這絕對可以稱得上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卻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攙扶一下這個小女孩。

所有人都躲著她，害怕著她，似乎只要膽敢靠近她，就會遭受到比死亡更痛苦的報復。

似乎這個小女孩是一頭可怕的惡魔，她想要傷害任何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只有遠遠地避開她，才能從她的魔爪之下躲開。

背脊上，陽光是如此溫暖啊……

那一頭散亂的白發也在反襯著那光芒，讓這個小女孩的頭發看起來有些明亮。

但，身上的劇痛卻讓小女孩明白自己的處境。

肚子好餓，身上也好痛……

為什么，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呢？

為什么那些叔叔伯伯可以用那些被稱之為金錢的東西，來讓自己必須沒日沒夜地服侍他們呢？

錢……真的是個好東西啊……

只要有了錢，那么就可以不用去翻垃圾桶……

只要有了錢，自己就可以有漂亮的衣服穿，有好吃的東西吃……

只要自己能夠有了錢，那么就可以像那些叔叔伯伯一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明明是自己服侍那些叔叔伯伯，為什么那些叔叔伯伯不把錢給自己，反而要給那個男人呢？

如果那些錢，是直接給自己的話，那該多好啊……

小女孩，趴著。

從清晨一直到正午，從正午一直到傍晚。

那陽光也像是憐憫一般，一直到最后一刻，才極為不舍地從她的身上離去。

沉浸在陽光下，感覺好舒服……

一直以來都是晚上開工，白天只能夠睡覺的小女孩，現在才真正覺得能夠沐浴在陽光下，感覺是多么的舒服。

她就這么躺著……

躺倒第二天，躺倒那些陽光再一次迫不及待地灑在她的身上。一直到第二天的正午……

身上的疼痛，漸漸消失了。

原本以為失去力氣的手腳，也是再次有了知覺。

小女孩慢慢地爬了起來，抬起手，看著自己的胳膊。

上面的紅疹有些已經開始結疤，碰上去也不再疼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小女孩還是堅強地站了起來，捂著自己的肚子看著四周那些依然恐懼她的人群。

在什么地方，會有人不怕自己呢？

小女孩知道，她當然知道。

從小到大，她就知道有這么一個是她無比熟悉的地方。

在那個地方，只要自己愿意躺在那里，那么就可以有很多錢可以賺。

只要把自己這一頭白發染成黑色，那么就可以和自己的過去做個告別，可以讓大家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會讓別人把自己的錢拿走的“東西”了。

只要能夠賺到很多很多的錢，那么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過得很舒服，不用再像過去那樣，被稱之為“貨物”。

所以，小女孩再一次地走向了那個她所熟悉的地方。

在那個地方，她開始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開更高的價格。

在那個地方，她逐漸學會了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受歡迎。

在那個地方，她明白了許許多多之前從來都不曾明白的道理。

但是在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很多很多錢。

只要能夠有很多很多的錢，有這輩子都吃喝不愁的錢，有再也不用渾渾噩噩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的錢，有可以讓她再也不用被別人欺負的錢！

只要有錢，她可以對著任何一個人笑。

只要，能夠賺到那些錢……

但現在，錢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