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了)黑袍影朝迤澗尋蹤 幽藍凰

“那不行。”石念遠凝起丹鳳眸子，話語淡漠而堅決：“其他人死上千千萬萬也不關老子毛事，阿瑛有事卻是萬萬不可。”

阿瑛凝望著石念遠的臉頰，眨了眨眼：“倒是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石念遠本來已經萌生離意，計劃著回返京都玄陽，把朝迤山被慕容陸布置了同調法陣，志在逆亂陰陽，將陰屬炙陽熔境向陽屬轉變，引爆朝迤山之謀告知龍椅之上的那道削瘦身影，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反正他連慕容陸的這個布置都預料到了，肯定早就已經做了應對準備。

不過，聽到阿瑛的話，石念遠收回已經邁出的一腳，眼巴巴的看向瓷娃娃。

“噗嗤……”阿瑛失聲笑出，歪起腦袋糯聲道：“大哥哥剛才的話，阿瑛聽了很開心，阿瑛也確定，阿瑛在大哥哥心里，比千千萬萬的其他人要重要，但是，阿瑛更看得出來，如果不把阿瑛放到天平上去比的話，大哥哥還是很想救那些可能會被炙陽熔炎波及的人妖。”

想來是因為越純凈澄澈的眼神越能洞穿人心與靈魂，被阿瑛一口道破心中博弈，石念遠尷尬的撓了撓頭，支吾半晌，長嘆一聲之后，莞爾道：“畢竟生在鳴雷，長在鳴雷，鳴雷予我亂世之外的安寧童年，予億萬鳴國子民四海升平的和平家國……”石念遠翻手取出銀釵，復雜一笑，無奈續道：“如果力所能及，我倒也不是不愿意當一次李煜唐的棋子……”

“也許若湖姐姐能找到大哥哥，就是因為大哥哥心底至深處的這縷善良也說不定唷！”阿瑛將眼睛瞇起月牙燦爛笑起。

漫山籠覆的月華仿佛黯淡了一瞬。

石念遠以為阿瑛說的，是指當初自己在留鄴城南郊游溪河救起受傷的雪白小狐貍一事，也沒想太多。

不過，若湖一直沒有提起那一次到底是怎么受的傷。

好奇之下，石念遠試探問道：“阿瑛，你知不知道若湖那一次是怎么受傷的？”

不說還好，一提起若湖受傷，阿瑛的小臉立馬垮了下來，不滿道：“大哥哥，羞羞羞，不要臉……你都讓若湖姐姐受傷多少次了？還一次比一次傷重……阿瑛又不想理你了……”阿瑛悶聲一哼，扭過臉轉過身，擔憂呢喃道：“唔……若湖姐姐怎么還沒有回來……”

對于讓若湖為了自己犧牲了那么多，石念遠自認沒有半點資格去解釋。可是，想到這一座仙道術法與運言神通同調的靈禁大陣，想到沉寂多年的陰屬炙陽熔境朝迤山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突然再次噴發，天災降世，哀鴻遍野，石念遠實在是難以釋懷。

“阿瑛……我……”

“夕憐山。”自從認識瓷娃娃以來，瓷娃娃第一次在言談間強硬打斷了石念遠，輕聲說道。

石念遠愣了一下，背對著自己的阿瑛，語氣復雜到石念遠想象不到此時其臉上的表情。

“阿……”石念遠下意識抬起手出聲呼喚。

然而，阿瑛再一次打斷了石念遠，連帶那嬌小的背影都顯得有些觸手難及起來：“大哥哥，你別問了。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在這里等若湖姐姐。”

石念遠朝前邁了一步，熟料，一聲跟阿瑛平日里的聲音完全不符的聲音從阿瑛嘴里傳出：“滾！”

石念遠怔愣原地，恍惚中，似乎阿瑛的身形模糊，一道較之若湖還要高挑的赤裙身影若隱若現，一頭火焰一般赤紅秀發及腰，頭頂一雙上紅下白的尖耳棱角分明，修長雙腿不著寸縷，肩背同樣盡作裸狀，與秀發同樣艷紅如火的褻褲被翹臀夾緊，六條雪白長尾不住搖晃。

石念遠滿臉錯愕，那道身影所穿的全部衣物，加起來估計都沒有自己一只衣袖的布料多，猛咽了一口唾沫，石念遠沒再去看，留下一句“阿瑛多加小心”以后，化作一道遁光，疾速朝夕憐山遁去。

運識過度運轉，身體險些不受控制的化作另一形態的瓷娃娃回轉過身，遙望天邊，夜空中，石念遠的遁光已經在視線中消失。

想到方才由于石念遠心生善意，做出欲救眾生的決定時，自己一不小心窺探到的諸多未來，兩行清淚從瓷娃娃眼里流出。

“大哥哥，要活著回來呀……阿瑛想要一個，既有大哥哥，又有若湖姐姐的未來……”

本來還在輕松的聊起烈陽山麓上的逸聞趣事，沒想逢山靈語忽然凝起神色，挽起自己雙手的雙手還在不住顫抖，流風霜不由愣了愣道：“靈語，你怎么了……你要告訴我什么？”

“霜兒……你知道的，樓外樓盡攬大陸隱秘……當然，曾經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情報有誤的情況……我的意思是……”逢山靈語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若非面對的是流風霜，想必對方早已胃口高吊、心腸癢癢，不過，流風霜向來性子恬靜，更因為父親流風梁的關系，對秘密之流根本不感興趣，誰要說什么就說，誰不說什么也不屑于去好奇求知。

想著逢山靈語這番模樣，估摸著是不是在烈陽山麓天山之上流轉有關于自己的什么不好的謠言，橫豎都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逢山靈語深吸口氣，鄭重道：“霜兒，你的……”聽到帳篷外傳來動靜聲響，逢山靈語強行將已到喉間的話語憋了回去，不由滿面通紅。

“二小姐，逢山道友，我方便進來嗎？”木子濤的聲音與一陣肉香一同從簾外傳進。

“木子公子請進——”流風霜朝逢山靈語莞爾一笑，略揚起聲音應道。

木子濤手提烤好的野兔與松鼠，用肩膀頂開簾幕走進，見帳中氣氛頗為古怪，不由愣道：“是不是我來得不是時候？”

流風霜笑答道：“沒有的事，正好霜兒餓了，木子公子的廚藝可以公認的好。”

木子濤性情內斂，靦腆細膩，聽到流風霜久違的以“霜兒”自稱，心下歡喜，沒再多想，走向流風霜羞赧笑道：“多謝二小姐夸獎，快來嘗嘗——”

木子濤左觀右望，正

自為難不知道該把烤肉放在哪里，逢山靈語就適時從空間靈寶里翻找出一張折疊小桌，巧妙的設計只需輕輕一拉，原來懸掛在旁的兩塊桌板就翻到頂端合成一塊：“木子道友，放這里好了。”

木子濤看著不染片塵的木桌，仍有些猶豫，不料，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南宮風月幽靈一般從身旁冒了出來，直接端過烤兔往桌上一送，再徑自撕下一只兔腿，不料野兔肉質筋道，竟然不易扯下。

想了想，南宮風月竟然以未沾油漬的左手拔出月染霜，輕松的將兔腿割下，視線在木子濤、流風霜與逢山靈語身上游移了一下，干脆直接將野兔與松鼠切成數枚小塊。

南宮風月將油嘰嘰的右手往口中放去，吮吸幾下，啾啾有聲，不滿道：“干什么這樣看著我？劍不就是用來切東西的嗎？”

逢山靈語扼腕道：“殺雞都不用牛刀……你這死人妖竟然用名劍切肉……”

倒是流風霜瞳孔不著痕跡的細微一縮。

這個南宮風月……說不定左手劍比右手劍還要凌厲……

“呼呼……好燙……嚼嚼……好吃……唔……”南宮風月還沒有意識到，無意間已經被流風霜窺知到自己一項潛藏妙手，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支吾道：“幽藍鳳凰，等你傷愈，我們再去一趟夕憐山，如何？”

流風霜點了點頭：“你不說，我也會去。”

南宮風月“咕咚”一聲咽下一口兔肉，明明吃得狼吞虎咽，卻嫌棄的評價道：“味兒淡了點兒，缺點兒辣椒，在我們南荒，那可是無辣不歡。”

一邊說，南宮風月一邊看向木子濤：“這樣，你明天就不跟我們一起去夕憐山了，先回烈陽山麓去，記得路上看到好辣椒買點兒帶回天山。”

木子濤懂得南宮風月話中深意，沉默的點了點頭。

“木子公子。”流風霜喚了木子濤一聲，先是翻手取出絹巾擦了擦手上油污，繼而再從空間靈寶中取出一只錦袋，遞向木子濤說道：“事出緊急，你無法御空趕路，獨自趕回千里之外的烈陽山麓，沒點盤纏可不行。”

見木子濤面露為難，猜到其不好意思，估計想要出聲拒絕，流風霜笑了笑，直接將錦袋塞進木子濤手中，佯怒道：“你再跟霜兒客氣，霜兒就生氣了！”

木子濤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將溢散淡雅芬芳的錦袋收進袖中，輕聲道：“多謝二小姐。”

流風霜報以一笑，而后，與南宮風月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逢山靈語。

“我要去。”逢山靈語話語輕卻堅定，看向南宮風月，凝重道：“我既然知道那個秘密，就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再將視線游移到流風霜身上，語調稍柔，續聲說道：“霜兒，你放心，我不僅不會拖累你們，還能幫上什么大忙也說不定。”

南宮風月意味深長的看向逢山靈語，后者撇過頭懶得理會。

流風霜心下斟酌了一番，輕聲道：“那就這么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