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中)破局之法燭龍之匙 斷劍之秘

“害——”石念遠大喇喇的將與忌深藍勾在一起的手拽高，來回晃動間，口中怪聲吟唱著：“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沒有感知到期待之中的天道法則之力降臨，忌深藍即覺稍微失望，又覺理所當然。聽著石念遠怪聲怪調的吟唱，莞爾一笑，看向二者用尾指勾在一起的手，好奇問道：“拉勾我已經懂了，上吊？那不是以繩索自殺的一種手段嗎？”

石念遠嘴角抽搐、眼皮猛跳，沒好氣的解釋道：“民間貨幣最基本的單位是銅錢，數量少一些的話還好，一旦太多，就會不方便攜帶，所以，人們就會用繩線將銅錢穿成一吊，這樣就不會容易松動掉落，并稱其為“一吊錢”，而這一過程，就稱作‘上吊’。正好，標準的一吊錢包含千枚銅幣，所以有一諾千金的喻意。”

忌深藍那雙藍紫異色一直沒有消散的眼眸眨了眨，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樣：“挺有趣。不過……百年……”

雖然人生還沒有經歷百年，但是，所踏境界已然給予忌深藍遠超百年的漫長壽元，不解續道：“未免太短？”

縱然已經開始習慣小屁孩的古怪，石念遠仍然情不自禁的額角冒出大滴汗珠。

正想說話時，小屁孩卻已經將手抽回，續聲說道：“我甚少許諾，既然要許，自不允許如此短暫，且兒戲。”

就在石念遠將欲出言的間隙，一股毛骨悚然心驚膽寒涌來，雙腿徒然一軟，險些踉蹌摔倒。

一股理解不了的靈壓氣意降臨，石念遠發自靈魂的戰栗起來。

這樣的感覺，石念遠已經太過沒有感受過了。

上一次心里滋生出類似的感覺，那是初踏仙道，初至水月洞天天狐宮時，在瞳狐妖族女王伏苓身前感知著其溢散開來的靈壓后，那種因二者生命層次的本質不同而產生的本能畏懼與臣服。

莫名的法則氣意愈發濃郁，懵懂之中，石念遠聽到小屁孩沉聲開口：“吾之名，忌深藍，于此時此刻立下天道誓約，若有朝一日尋得兩件一模一樣之物，必會前來尋找……”

忌深藍兩只藍紫異色雙瞳凝望而來時，石念遠近乎本能的呢喃續道：“石念遠……”

“必會前來尋找石念遠，予其觀之視之。此誓大道見證，天地共鑒。”

隨著忌深藍完誓，石念遠依稀感知到某種冥冥勾連在自己與小屁孩之間橋接牽搭。

待得那股難言的恐怖靈壓氣意徐徐消退，石念遠方才從戰栗中逐漸恢復，怔然呢喃道：“這……這是……”

“天道誓約。”忌深藍面容平靜的笑了笑：“你很有趣，和你聊天也很有趣。”

想到剛才再次重逢石念遠時，石念遠那副困擾模樣，忌深藍沉吟片許，而后，抬起一手在虛空中合掌一握，仿佛在此一握間，抓住了某樣東西。

沉凝感知中，忌深藍輕“咦”一聲，自顧嘀咕道：“竟然……”

“怎……怎么了？”先前所受沖擊過重，石念遠尚未完全回過神，怔然結巴問道。

“心情不錯，決定順手幫你解決一下你的困擾，未曾想你我前來此處，竟然有所關聯。”忌深藍展顏笑了笑，沒打算過度窺探天機，手中所握之物沒去細查，直接越過因而抓向果。

“呃……”自己明明什么也沒說，

可這古怪小屁孩卻似乎知道了什么的樣子，石念遠好奇道：“運言神通？窺探天機？”

“哈？”忌深藍失笑道：“比那種無聊神通要高級許多。你可以理解為，我選擇了自己想要的未來。”

莫名其妙……

石念遠心中喟嘆，出口卻沒有太落小屁孩的面子：“愿聞其詳……”

石念遠的心理活動，忌深藍猜得不離十，也不指望區區通黎境半妖能夠理解此中奧妙，既然已經決定援手一助，就繼續耐心道：“你想要的東西，其實你身上也有一個。”

“我……我想要什么……”石念遠被忌深藍搞得一愣一愣的。

心中石念遠的印象從“有趣”逐漸偏向“愚蠢”，忌深藍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懶得再多作解釋，瞥了一眼石念遠戴在右手尾指上的須彌戒，隨意的揮手一拂。

在石念遠萬分震駭中，須彌戒在沒有被自己激發的情況下，內中空間靈禁自行運轉起來，存放在戒指里的一物自行跑出，懸浮半空。

銀釵……

“這……這是……”石念遠目瞪口呆的看著得自李煜唐之處的銀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什么小屁孩說這個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也？

對于石念遠竟然不知道自己所有之物是什么，忌深藍更是一陣頭疼，心中石念遠的印象在“愚蠢”之前再添“極度”兩字。

暗嘆一聲，再次越過了因，而抓握向果，當“那是什么東西”的心念涌上忌深藍的腦海時，忌深藍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燭龍之匙。”已經感到無聊的忌深藍沒打算繼續跟石念遠耗在此處，呢喃了一句“原來那個雜碎想要的也是這個東西”之后，忽然就消失在石念遠眼前。

沒有感知到半點空間法則氣意的石念遠完全理解不了忌深藍出現與消失的方式，只覺得今日與小屁孩的重逢仿佛一場懵懂迷夢，分明清晰記得每一個細節，卻總覺得不太真實。

不對……

每一個細節……

他在立誓時……

曾說過他的名字的吧……

叫……叫什么來著……

自從踏足仙道，記憶力就在不斷提升，在靈識蛻變為天心意識以后，石念遠自忖過目不忘已經是近乎本能的能力。

伸手握住仍然懸浮半空的銀釵，想起當時一時沒有想起銀釵，也并不是忘記了李煜唐曾贈予自己銀釵，而是一時沒能將事情聯系到一起。

可是如今無論怎么細想，那古怪小屁孩那一整句話都能完全記起，就是“吾之名”后的自報家門怎么也想不起來，就好像那一段記憶被莫名手段從識海中摘除了一樣……

不對……不是記憶……

石念遠猛晃了晃腦袋。

天心意識的記憶不會出現這種低級的遺漏……相較于記憶被篡改刪除……這種感覺更像是……

“他說出自己名字的那幾息時間……于我而言……被強行抹除了……我被剝奪了擁有那幾息時間的權利……”

將心念分析呢喃自語出口，石念遠啞然失笑，魔怔一般續聲說道：“害……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情……我在瞎幾把想些什么呢……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雙腿無力再支撐身體的重量，石念遠一下軟倒在地，神情癡呆，傻笑不已：“不可能……不可能…

天心意識忽然感知了靈焰離族的靈壓氣意，石念遠丹鳳眸子徒然一瞪，瞳孔驟縮，連忙將心中越來越荒誕可笑的猜測摒去，極速調整心態與自身狀態，一下鯉魚打挺站起。

一團腦袋大小的火種從身前冒出，溢散開塵微境氣意。

石念遠凝起眉頭，看向那團不停燃燒的火種，不解其意。

離焰靈族的這一團火種并沒跟石念遠交流什么，也沒朝石念遠靠近半寸，從地底冒出之后，懸浮升騰到三尺余高，繼而就緩緩消散，原本所在之處，遺留一根模樣普通，亦沒有溢散出半點靈壓的銀釵。

石念遠迷茫的上前幾步，抓過銀釵，與手中本來就握有的得自李煜唐處的銀釵仔細對比，樣式與花紋都有所不同。

考慮到李煜唐所贈銀釵上邊的紋路與朝迤山大雪驍騎行軍路線，特別是那座運言仙道同調法陣四處陣眼位置的對應關系，石念遠深皺起了眉。

夕憐山，地穴深處。

火焰巨魔趴伏在地，渾身戰栗，瑟瑟發抖。說是火焰巨魔或許不甚準確，畢竟，磅礴碩大的漆黑身軀上，沒有一星半點的火焰冒出。

離焰靈族漆黑靈體跟前，忌深藍攤手無奈道：“我都說了不會對你不利，你不必如此驚懼。我最近新交的兩個朋友都是通黎境，他們都不怕我，你怕什么？”

看著眼前身形分明卑微嬌小，卻給予自己比天還高的大山一般偉岸感覺的身影，聽著其口吐純正無比的古神語，很可能是覆雨大陸上唯一的獸群種生靈的離焰靈族根本不敢接茬半字，連心底將生的吐槽心念都連忙以慧劍斬滅。

忌深藍看著瑟瑟不止的漆黑靈體，呢喃道：“原來這邊的說法，是叫燭龍古闕。”頓了頓，忌深藍失笑續道：“此行前來，原本是為了探尋那個喜撿破爛的雜碎與我們的因果，沒想到，那個雜碎竟然還跟我那個確實有趣卻也極度愚蠢的朋友有所牽連。你心中所思之事，是那個雜碎做的，而非上邊那個蠢貨做的，我既然答應他要幫他一把，你手中的燭龍之匙，就交給他吧。”

“悉……聽尊……命……”離焰靈族的古神語說得斷續結巴，心中驚懼已然將神魂填滿，這方天地……不是不允許這樣的存在降臨嗎……

思緒方生，離焰靈族顫抖得愈發厲害，趕緊再次以慧劍將雜念斬滅。

忌深藍見狀，啞然失笑道：“沒必要的，我無意探知你的思想，那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你鎮守此處，也只是為了生存而跟那一堆垃圾做的交易，非你本意，我不會遷怒于你。”

離焰靈族漆黑靈體在不斷顫抖間，邊緣處竟然開始崩潰消解。修煉到離焰靈族這等境界，起心動念皆會影響自身狀態，若是不刻意壓制境界，凝具出能夠發揮全部實力的完整靈軀，一字一句皆可言出法隨。

忌深藍無奈看著開始崩解的獸群種生靈，輕聲呢喃道：“真有那么可怕嗎……”

地穴之中，已無那道身影，離焰靈族心中恐怖驚懼未消，仔細回憶先前之事，發現并未遺漏半點細節，然而，離焰靈族已經打定主意，將此間事爛在識海，絕不外泄半分。

覆雨大陸的命運會如何，關老子屁事……

就算海水倒懸、天崩地裂，只要不是被那個層次的強者出手擊殺，老子就能永恒不滅的存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