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下)劍峰底紅顏誓相隨 深山里

鳴雷帝國，沙溪郡。

帝國西部屬山地丘林地貌，沙溪郡相較于蒼云郡，更多奇峻峰巒，深澗幽谷。

暮色四合。

大河水聲潺潺，遠遠傳來。

山間小道由于林木茂密，潮濕無比，腐葉堆積出厚厚一層，喜陰的狼棘長得很高，這種民間藥材在在幾十年前倒是常有百姓采摘拿去集市售賣，不過自從鳴雷立國，當今天子雄才大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宇文洛同樣體恤愛民，致使鳴雷帝國民生水平蒸蒸日上，更因信奉黃老的當朝帝師于丹藥煉制一道獨樹一幟，每年都會開創許多可供民用的藥石制法，并不吝廣授于民，令得鳴雷帝國醫療發展迅猛，如今采摘狼棘的百姓已經廖廖無幾。

“史書可信度縱然有待商榷，不過，鳴雷自立國開始，三世而治，一輩人都還未老去，不管是制度改革還是民生改善都是鳴雷百姓有目共睹的。”山路崎嶇，狹窄濕滑，縱然對于凝元境修士來說可謂如履平地，石念遠在跨過一道塌陷缺口時，還是轉回身朝流風雪伸出手。

流風雪心頭甜蜜，伸出手搭在石念遠手上，一躍而過。

石念遠繼續說道：“總之，不管是于內政的治國經略，還是于外事的治軍手腕，當今天子齊抓共管，天平持衡，鳴雷帝國民富國強。這一位李姓天子，當真是一位賢德明君，必定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

想了想，石念遠繼續補充道：“至于鳴雷不謀外交，于東與隔東海相望的高彌相交寡淡，于北于西分別與樓蘭契夷勢同水火，甚至連南荒十萬大山原始部族都仇視鳴雷帝國，這一點……其實不好評說。”

流風雪身為旭闌郡大郡主，對政事自然有所了然，不過涉獵不深，聽石念遠所說，能夠聽懂，卻不會延伸聯想，只是覺得石念遠認真說起事來的樣子格外好看。ωωω.⑨⑨⑨xs.co(m)

當女孩沉溺于心愛之人，凝元境仙道強者絆到石頭朝前摔去就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了。

石念遠無奈的扶住流風雪，看向其扁起嘴唇與眩然欲泣的表情，垂下頭看向流風雪絆到滿是青苔的石頭的腳丫，蹲下身去心疼問道：“雪兒，說起來我一直好奇卻沒有問過你，為什么你要一直打赤腳呀？”

“啊？那是因為……”流風雪說到一半，感受到石念遠在按揉碰處，嬌羞且酥癢，想要掙扎又舍不得，身子不安扭動續道：“習慣了，不，不疼的……”

石念遠抬起頭：“平日里不會刻意調運靈力形成靈盾，一腳磕在石頭上，怎么都是疼的吧？都青了。”

石念遠看了一眼滿是碎枝殘葉的潮濕小徑，返身蹲起：“我背你。”

“嗯……”流風雪應得很輕，趴伏到石念遠背上。

石念遠勾起流風雪雙腿，自從翼蝶妖族血脈覺醒，身體各項機能普遍強化，即便沒有調運靈力妖元，單純憑借肉體力量，都能背著流風雪在崎嶇山道上走得輕松寫意。

“雪兒光腳，是因為……雪兒有一座水井……”流風雪趴在石念遠背上，臉蛋貼在石念遠烏黑長發上。

石念遠不解問道：“水井？什么水井？”

流風雪歪頭露出思索狀，斟酌擇句解釋道：“就是……在我們旭闌郡……誰家小孩要是愛哭鬧啦不聽話啦，體弱多病啦什么的……家里人就會尋一顆樹，或者一座橋，或者一顆石，或者一口井，去祭拜，去祈福，希望孩子能乖巧平安幸福這樣子……然后，按照祭祀習俗，如果是向水井祈祭，”

“所噶……”石念遠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流風雪聽不懂的話，繼而“噗嗤”好笑道：“那雪兒是因為愛哭還是不聽話？”

流風雪的聲音從背后幽然傳近耳里：“是因為體弱多病了啦……”

石念遠愣了愣，想到流風霜并沒有赤腳，而雪霜姐妹毫無疑問是同卵雙胞胎，露出思索模樣，心底流過一縷心疼，輕聲問道：“是在出生時出了什么意外？”

流風雪小嘴微張，驚訝道：“你怎么知道？”因為不斷行走，流風雪身體一直往下掉，正好石念遠將流風雪向背上抽了抽，流風雪順勢重新將手摟到石念遠脖頸前，腦袋朝石念遠耳側貼去，柔聲續道：“小時候聽娘親說，娘親在生我和霜兒時，伯爵府正在被一群刺客闖進，應該是不想讓我和霜兒出生吧……”頓了頓，流風雪聲調平靜續道：“羊水破時，娘親還在被爹爹帶著逃離，還好有納蘭爺爺及時出現，拼死相阻，我和霜兒是在馬廄出生的，而且，沒有穩婆……娘大出血……按理說，我應該是妹妹的，可是，我變成了姐姐……就是這樣子了……”

石念遠頓住了腳步，流風雪的聲調平靜，可是聲音卻越來越細弱，石念遠沒有轉過頭來，可是石念遠知道，背上的女孩哭了，一如既往的倔強到令人心疼。

夕陽盡落，雙月開始灑下清輝。

蟬鳴慵懶，晚風拂掠，暮春光景，吹面不寒。

石念遠卻擔心這縷微風吹冷吹疼了背上的女孩，流風雪身下，柔軟半透明蝶翼蜷曲展出，輕柔覆上女孩的身軀，靈力妖元徐徐流轉，令少女感到恬然舒適。

“念遠……我有些困……”流風雪環抱在石念遠脖頸前的雙手緊了緊，輕聲道。

聽著大河水聲，石念遠笑道：“有水即有人家，你安心睡一會兒吧。大概再走不遠就會遇到村落，我們去借住一宿。”

“嗯……聽你的……”流風雪聲音漸弱，腦袋貼到石念遠肩旁，沉靜睡去。

漫天星辰已現，走在靜謐卻不沉寂的林間，感受著背上少女的溫度與重量，心底，一縷在烈陽山麓感受不到的人間煙火氣彌漫而起，石念遠不由自主勾起嘴唇。

走過柱香時間，一座燃起星點燭光的村落出現前方山腰，土狗的汪汪叫聲在山谷蕩開回聲，婦人喚兒回家的吆喝讓那一村的燭火都有了暖人心魄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