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下)別時容易相見時難 夢里不

“你聽我解釋！大千世界，眾生蕓蕓，覆雨大陸上本來就有許多天生雌雄同體的生靈，再說了，憑借化形妙法，改換性別并不是什么難事，況且，在與創世圣器結合以后，我等本來就不再算作單純人族，性別對于我們而言，根本就沒有多少意義……”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對于軒轅嘰里呱啦的解釋，石念遠根本沒聽進半個字。

好半晌，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的石念遠干咳兩聲，尷尬的抬眼看向軒轅開口說道：“那什么……我沒有歧視你們的意思，我向來都是倡導婚戀自由的開明主義者！對了，有一點我比較在意——”石念遠鄭重問道：“圣器與宿主那什么勞什子同調契合，不會把你的基佬屬性傳染給我吧？”

“你……這就是在歧視吧？”軒轅清冷道。

“沒有沒有沒有！”石念遠將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尬笑續道：“等有時間再繼續來扒你的愛情故事，我現在忽然想到一個方法，指不定能幫上薇安。”

“什么方法？”軒轅問道。

“將她的靈識扯進我的靈虛幻境。”石念遠答道：“雖然這么做有窺探薇安內心的嫌疑，不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是為了我才遭受心魔天譴的，要是她不能挨過去，從此變成一個植物人，我不得愧疚一輩子？”

“不可。”軒轅皺眉道：“仙道修士從超凡境開始，每破一階大境界，天道規則就會降下劫雷，這也是天譴的一種。你該知道，仙道修士渡劫，最忌有外人攪合打擾，因為一旦有外人進入劫雷范圍，劫雷威力就會呈幾何倍數增強，渡劫難度大幅提升。心魔天譴自然也是同理，你這么做，不僅不是在幫她，反而會將你和她同時置身險境。”

“那也沒辦法，總不能就這樣一直干瞪眼吧？”石念遠攤手白眼道。

“你不是一向很理智嗎？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抉擇博弈，她一個人對抗心魔的成功率顯然更高，你這樣摻和進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天譴強度倍增，你和她都陷入無盡輪回的幻境當中，萬劫不復。”

“理智？老子當然理智了！”石念遠鼻孔朝天，拍起胸脯自夸，而后，丹鳳眸子平靜下來，如隱深潭，輕聲續道：“軒轅，你活了那么久，經歷得比我多，這樣那樣的大道理懂得比我多，可是，你還不是一樣心埋后悔遺憾？理智的抉擇博弈，只有在做很小的決定時才有效，至于生死悠關的、可能會改變人生軌跡的大事，我們總得冒險——我不能放任薇安不管。”

軒轅沉默片許，凝眉道：“懶得管你。”說罷，身形消失。

石念遠深吸口氣，退出靈虛幻境。

踏進側廂，視線在左右兩道房門間來回游移了一番，石念遠先朝外間走去。

床塌上，流風雪尚在昏迷。

“這樣的癥狀我見過。”石念遠以天心意識向軒轅說道：“在我踏上仙道那一天，我的領路人也是這樣，耗盡先天一炁，各向生命體征都正常無比，就是沒法醒過來。”

軒轅感知著流風雪的靈壓，嘆息道：“本來就是強行拔升上來的半調子超凡境，這次施展燃命禁術后，完全跌入超凡偽境，此生應該再無觸碰超凡迷障的機會了。”

沉默片許，石念遠以天心意識嘆道：“不論是若湖還是雪兒，似乎跟在我身邊的女人總是沒什么好運氣。死基佬，你有運識嗎？幫我看看我的運氣如何？”

“先不說運識不是用來看運氣的，你能不能不要以那個明顯帶有歧視色彩的名詞叫我？”軒轅不滿道。

“有嗎？話說在覆雨大陸上基佬是什么個說法來著，我倒是知道擼劍來著……唔，是叫劍佬嗎？”石念遠好奇問道。

軒轅根本沒理石念遠。

“切……還耍小脾氣，哪還有第一次見面時那種風姿卓絕的高人模樣，死基佬……”石念遠一邊以天心意識吐槽，一邊將流風雪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而后扭頭看向守候在旁的幾名宮女，想了想，石念遠隨手在流風雪周身布置了一道簡陋的阻斷靈禁。

“你這靈禁手段，簡直就是丟烈陽山麓的臉。”感知到石念遠那道聊勝于無的靈禁，軒轅以天心意識鄙夷出聲道。

“的確，覆雨大陸六大仙道圣地里，烈陽山麓以靈禁稱最，但是我又沒正兒八經學過，會用就不錯了。”石念遠白眼道：“反正也只是不想讓下人打擾雪兒休息，夠用。”

一道玄奧靈壓波動開來，石念遠丹田氣海的靈力猛然沿七經八脈傾瀉而出，感知著消耗掉近兩成的靈力儲備，石念遠駭然道：“你他娘的沒經過我同意就能使用我的靈力？這他娘的算什么？”

感知著流風雪周身如今那道高明靈禁，石念遠無奈道：“算了……不過話說下次你能不能提前說一下？未經允許就亂動別人的東西，這樣很沒禮貌的。”

“那我撤掉？”軒轅無所謂道。

“死基佬……”石念遠狠啐一聲，起身走向房門。

就在石念遠走出房門，調整心緒，正準備踏進薇安所在的房間時，異變突生。

京都玄陽，頤園，北海。

李煜唐抬起手，卻沒有牽到靈體狀態的周嘉敏。顯然，靈體想要擁有實體，還不是憑周嘉敏的境界就能達到的。

在再無外人的北海泉畔，站在鳴雷帝國權力頂端的夫妻并肩走在堤岸上，初夏時節，楊柳依依。

不過，受到先前與黑袍人戰斗的波及，許多柳樹折斷倒地；呈葫蘆狀的北海泉中，許多錦鯉池魚受殃，翻白漂浮；四周多處院墻亭臺傾倒，多少有些煞風景。

好在，高懸天際的雙月灑下清輝，被一道上題“娥英”的石碑一分為二的北海泉正好一左一右映照夜空雙月，粼粼波光與皎潔月光交相輝映，將兩道人影成雙扯長，為這寂寥夜色添增許多暖軟溫情。

自從周嘉敏轉修靈體，每年二泉映月，李煜唐都會前來北海，而每年這位泱泱鳴雷帝國的帝皇都會猶豫上半晚，方才扭扭捏捏的現身出來面見發妻。

同時，與發妻一起等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北海出現意外的緣故，那個故人比往年來得稍遲了些。

“南無阿彌陀佛，小僧一念，參見鳴雷帝國圣上、皇后娘娘。”稚嫩童聲先行響起，繼而，空間蕩開波紋漣漪，一念小和尚身披錦斕袈裟，一手成掌豎立，一手平端紫金缽，現露出身形。

“一念大師，別來無恙。”李煜唐看向身前的一念小和尚，輕聲說道。

“無恙無恙，那么多年，小僧都是這番模樣。”一念小和尚笑意盈盈的續道：“方才小僧碰巧遇到一個被圣上的掌中神國重創的魔物，追擊千里，這才稍微耽誤了時辰。媽了個巴子的，沒想到還是被他娘溜了……呃，小僧是說，出家人以慈懷為懷，小僧就暫且放他一條生路。”

雖然說得風淡云輕，可一念的面容上盡是忌憚與擔憂的續道：“也不知通天塔是否有恙。”

“朕已經見過負責本次通天試煉的三名通天使之一，那銹劍樵夫說，通天塔一切如常。”兩個月前，在御書房門口，李煜唐曾與百里清越有過會晤。

“銹劍樵夫？百里清越？通天塔實在無人可用了嗎？怎么安排那個精神分裂死變態來當通天使……”一念小和尚不滿的嘀咕，繼而扭頭看向靈體狀態的周嘉敏，直奔今日奉約前來的主題：“皇后娘娘，這一處古靈力泉眼供給玄京古靈力大陣，本來小僧只需要每年前來稍作修繕，再有娘娘甘愿化身靈體親鎮古靈力大陣陣眼，根本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頓了頓，一念鄭重續道：“只不過，去年年末，嘲風泉眼出了點意外，大量古靈力溢散至外界，致使這方天地的靈力濃度整體提升，后來得虧有多處像北海這樣的零散小泉眼吸收掉大部分溢散的古靈力，才沒引起不可估量的后果，不過……也致使這些零散小泉眼達到臨界，正所謂過盈則溢，小僧說不得要取走一部分了。打破多年以來的靈力平衡，玄京古靈力大陣多半會受到牽連，為了安全起見，在做此事之前，小僧須得切斷古靈力供給，而小僧也不敢斷言多久能夠完成，估計會讓玄京古靈力大陣沉寂幾日后才能恢復正常。”

說到此處，一念將視線移回鳴雷帝國天子李煜唐。

“無妨。”李煜唐平靜應道。

“從嘉哥哥……”周嘉敏焦急的看向李煜唐，不過，后續話語被李煜唐豎起一手阻斷。

李煜唐朝一念一抱拳道：“那就辛苦一念大師了。”

“害……我辛苦什么？”一念擺擺手滿不在乎的說道：“辛苦那家伙而已。”說罷，一念深吸口氣，一股洪荒玄奧的靈壓自其身上不絕溢散，一道模樣近似編鐘的龐然虛相在北海泉池顯化。

皇宮，紫禁城，內城，翠雅苑。

石念遠胸前，自幼佩戴的半枚龍紋玉佩徒然爆碎，巨大的靈爆威能直接將石念遠震退丈余，撞倒了擺在側廂廳堂中央的紅木茶幾。

石念遠凝起眉頭，沒有去管炸成碎片四下紛飛的龍紋玉佩，更沒空去跟聽到動靜后趕進房中的青竹等一眾宮女解釋什么。

半空中，龍紋玉佩將所有殘存靈力凝成一道巴掌大小的靈禁法陣，法陣中傳出慕容姍混亂洶涌的靈壓氣意，而后，靈禁法陣蜷縮成團狀，化成一道光，朝上方快速飛遁。

石念遠丹鳳眸子凝瞇成線，超凡境靈壓全面滌蕩開來，將太過靠近的宮女逼退，而后，化作一道遁光，直接撞碎了翠雅苑的天花板與琉璃瓦頂，朝玄京城東疾掠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