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上)動惻隱意外陷秘道 巧易容

石念遠攙扶著慕容姍踉蹌走了兩步，感受到慕容姍已經將全身重量都倚靠到自己身上，天心意識同時感知到慕容姍極度虛弱的靈壓氣意，石念遠一步踏前，躬起身子，都還沒有開口說話，慕容姍就已經軟倒到背上。

石念遠伸手朝后，托起慕容姍向上抽了抽，架起遁光朝京都玄陽的方向飛去。

“你倒是不害羞。”石念遠輕聲調笑道。

“不是假裝矜持的時候。”慕容姍腦袋耷拉在石念遠肩膀，近乎呻吟的無力出聲回應。

耳朵感受到少女吐息，石念遠神色不太自然道：“你故意的吧？”

“對。”慕容姍倒是格外坦誠。

感受到石念遠的遁光不太穩定，慕容姍擔憂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才怪。”石念遠嘆了一口氣，無奈續道：“最后那一擊，我體內經脈已經全部斷裂，雖然在命炁之炎的修復下已經痊愈，不過現在能動，還是因為在體內維持命炁之炎的法度，只要一停下來，吸納過多未經提煉的天地游離靈力就會在體內爆開。現在我最該做的，就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好運轉周天，提煉靈力。”說到此處，石念遠不由來氣，啐了一口咒罵道：“媽的……狗（和諧）娘養的陳太監，心里不知道打了多少小九九呢，當務之急，是到翠雅苑去接雪兒出宮。感覺只要一放松那根緊繃的弦，老子直接原地報廢。”

“噗……你話好多喔……”慕容姍輕笑出聲，虛弱調笑，頓了頓，沉吟續道：“還長高了。”

“哎？”石念遠嘖嘖稱奇道：“一段時間不見，你怎么轉性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個肌肉長到腦袋里的智障長腿帥妞的說。”

“不是未婚妻嗎？”慕容姍疑惑問道。

“唔……雖然我們在烈陽山麓天山躍龍峰同居后一段時間，也算比較合得來，但是我們之間又沒有什么感情基礎。在李瘸子那狗日的短命鬼噶屁著涼的時候，你竟然還瞞我事情來著……雖然后邊你的解釋還算勉強過關，遇到西淵葬情宮那個死婆娘夏枯時也幫了大忙……不過我這個人很記仇的我跟你講……”

石念遠如今的狀態并不妙，腦袋灌鉛一般沉重，久違的困意不斷襲來，唯有用說話來強提注意力。

“還有啊，我最近貌似撞桃花劫，若湖那邊還不知道怎么交待，雪兒這邊剛許了個等從玄京回去就娶她的諾言，更是忽然有一個薇安冒出來……總之就是感情一團亂，難搞得不行……你就別在這個時候拿我開涮了，這歌舞升平的盛世，當今天子可不就提倡男女平等、婚戀自由嘛，捏著父輩定下的娃娃親算什么一回事……”喋喋不休的石大少爺忽然停下了話語，長嘆了一聲，手上用力將慕容姍往上抽了抽。

念遠早已發現慕容姍已經入睡，當然，并不排除是脫力而暈厥。

“你其實挺有自覺，總結得不錯，你身邊的女人都挺倒霉的。”軒轅適時的接過話茬，在石念遠心上補了一刀。

“閉嘴，死基佬！”石念遠咒罵了一聲，遁光再次強烈一震，石念遠無奈續道：“算了，你別閉嘴了，雖然你嘴毒，但是有得人說話總比沒得人說話的好，疲勞駕駛真他娘的萬惡。哎？老子不是有靈舟嗎……”

“嘖，你就是想要吃人家小女娃的豆腐吧？”軒轅揶揄道。

“滾！死基佬！就當老子是在吃豆腐，也比你斷背山拼刺刀強！”石念遠狠啐一口。

“別逞強了。”軒轅嘆了一聲：“我又不是看不出，你現在靈力極度混亂，駕駛靈舟多半會從半空墜落。”沉吟幾息，軒轅續聲提議道：“你的雪兒現在正在皇宮里，玄京籠罩有遠比仙道六大圣地的山門靈禁大陣還要強大的古靈力大陣，整座覆雨大陸，其實更沒什么地方能比鳴雷帝國京都玄陽更安全的地方了。”

雖然一直是在以天心意識跟軒轅對話，但是石念遠還是下意識鄭重的搖了搖頭：“軒轅，你不懂。”頓了頓，石念遠丹鳳眸子眨了眨，俯瞰向視線盡頭已經現出輪廓的鳴雷帝國京都玄陽，語氣復雜的續道：“在來玄京以前，我并不知道鳴雷帝國當今天子李煜唐原來是境界如此高深的仙道修士，那什么掌中神國，什么神道……我更是聽都沒聽說過；不知道李煜唐竟然跟覆雨大陸仙道傳說中第九福地通天塔有聯系與交集，從李煜唐和周嘉敏的只言片語間，還可以猜測到關系還不淺；不知道原來古靈力泉眼并不是只有九子主泉眼，而是還分布了不少零散的小泉眼……”

軒轅安靜聆聽著石念遠突如其來，少有得見的正經傾訴。

“不知道京都玄陽籠罩在一座巨大的古靈力法陣之中。我不知道的東西有很多……可是，軒轅，你得承認，你不知道的東西，也有很多……”頓了頓，沒聽到軒轅的反駁，石念遠稍覺意外，失笑一聲后，石念遠繼續說道：“的確，對于仙道修士來講，大概玄京真的是最為安全的地方吧，那個什么古靈力法陣，聽上去就牛逼轟轟的樣子，正要全面運轉起來，肯定叼炸天。不過……玄京不是仙道圣地，而是鳴雷帝國都城。”

即將步入凡俗地界，石念遠即使已經十分虛弱，仍然是在遁光外布置了一層遮蔽凡夫俗子的靈禁。

“你曾說，而今覆雨大陸人族這種仙凡共續的模式極其古怪……”石念遠丹鳳眸子波光盈盈，不像平日里大多數時候的平靜如深潭，也不像時常神經質時的玩世不恭。

“所以，你不理解，這很正常。我一直都覺得，人心是比仙道還要難知難解的東西。那座巍峨皇宮，在我眼里，像是一座巨大的監牢，囚禁了人，更囚禁了人心，就像李煜唐，周嘉敏應該算是當今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吧，李煜唐的詞我讀過，因為他是君王，世間沒人敢拿他的詞來評論。在這一點，他應該很寂寞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石念遠失笑出聲：“就像我說臥槽時那樣寂寞，唔……說來都是心懷一界之人吶，哈哈哈哈——”石念遠忽然莫名其妙的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石念遠體內靈力一陣紊亂，不禁咳起嗽來，而后，石念遠沉默了許久，軒轅也不出聲，靜侯石念遠的下文。

良久，石念遠暖聲續道：“所以，我遇到我家小狐貍，真的很幸福。遇到雪兒，則是另外一種幸福。一個是來路可追、落葉有處尋根的幸福，一個是未來可期、新根有處可扎的幸福。”

已經逐漸接近京都玄陽，石念遠開始降落高度。看著玄京的車水馬龍，人潮涌動，紫禁皇城的紅墻黃瓦、肅穆禁軍，石念遠心頭忽然涌上一陣莫名來由的寂寞。

也不知那個面覆半張寒鐵的消瘦身影，看到這些場景里，是不是也有相似的感受……對了……

“仙凡共續……”石念遠沉吟問道：“死基佬，通天使與李煜唐達成了什么協議，你了解嗎？”

“不知道。”軒轅應道，想了想，續補充道：“不過，應該是通天塔對仙凡共續的文明模式的一種管理探索，畢竟，人一旦踏足仙道，就會與凡夫俗子產生本質區別，這一點在超凡脫俗之后更是明顯。其實仙凡共續這樣的文明模式，是更容易誕生長生孤獸的，只不過，龍皇作為以身合道的強者，既然選擇了相信人族，選擇了讓人族肩負起探索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方法的責任，自然有他的道理。”

“以身合道？”石念遠呢喃重復了一句，沒有細問。

“你在面對那個雙修仙道神道，掌握掌中神國的凡俗界帝王時，你自慚形穢的態度不似作假，怎么現在提起他，你反倒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軒轅好奇問道。

“這還不好理解？”石念遠失笑道：“你不是知道我是謫仙嗎？我是鳴雷帝國武侯府嗣子石念遠，所以我在面對當今圣上時，依然是恭敬拘謹。但是，軒轅，我不止是鳴雷帝國武侯府嗣子啊……”

氣海丹田處的軒轅劍猛然一顫，劍身上徒然溢散出數縷朱紅古靈力，軒轅的情緒明顯的忽然變得極不穩定。

遁光一陣明滅閃爍，差點被軒轅這一出搞得發生空難的石念遠破口罵道：“你發什么神經？”

軒轅天心意識傳來的意念冰冷淡漠：“石念遠，如果發現你宿慧吞噬本我，發現你展露出一絲一毫長生孤獸的特質，不等通天使出手，我會第一時間讓你魂飛魄散。”

“神經。”石念遠凝起丹鳳眸子，冷哼一聲。

本來向紫禁皇城的城門飛去的石念遠忽然調轉方向，徑直朝陳貂寺的寢宮翠雅苑疾射。

“你剛才還在說我不懂。”軒轅出聲道。

“李煜唐不在皇宮，陳枝花不在皇宮，天心籠罩范圍內，并沒有超凡境以上修士……”石念遠沉眉凝目，話語低沉：“作為鳴雷帝國石念遠，我自然應該遵守和陳枝花的約定，但是作為石念遠，我改主意了——我不光要帶雪兒走，我還要帶薇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