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是持續的眩暈感,曼陀羅睜開了眼睛,躺在地上看到了血色的夕陽垂落。
這里野外,她判斷到,自己不應該躺在野外睡覺的。
所以這是夢嗎?她又閉上了眼睛。似乎重新正眼就能從夢中醒來一樣。但是她想錯了,再次睜開眼睛之后,依然是一副夕陽垂落的場景。
碎片記憶一點一點在她腦海中激活,一幅幅畫面有了鮮艷的顏色。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曼陀羅的眼瞳中逐漸恢復了神采。
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氣,曼陀羅嗅到了野外的清新味道,仔細辨別,她又從這清醒味道中嗅到了一絲絲地血腥氣息。
戰斗已經結束了,身體旁邊是側翻碎裂的車廂,馬兒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大約在五六步的距離之外,馬賊的尸體圍成了一個圈子。而他,這個叫做弗蘭克的家伙……就那么倚在車廂的側壁,用著雙手緊緊地捂住了大腿上的傷口。不僅僅是大腿,刀傷已然布滿了他的全身。
曼陀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讓這個粗糙的漢子的臉色那樣平靜。及時是自己,在旁邊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看著那緩緩流淌出來的血液,都不禁把心臟糾在了一起。
看著他手臂大腿的傷口處還在向外滲透著血液,曼陀羅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沒有受一丁點的傷。
看著弗蘭克那張逐漸趨于平靜的面孔,曼陀羅忽然產生了一種恐懼感。她怕他就此死去,隨著那汩汩流淌的血液,曼陀羅內心的安全感也逐漸喪失著。
這個家伙……他……為什么救我?
為什么替我擋下那飛來的一刀?
這個念頭閃現出來,曼陀羅立即起身來到了弗蘭克的面前。
她將弗蘭克面前的落日之景擋住了,就像是弗蘭克曾經那樣擋在她面前一樣。曼陀羅小心翼翼地蹲下了身體,從那緩緩抽動的鼻翼得知,這個男人還沒有死。
曼陀羅想去伸手把他擋住緩緩流淌的血液,當她的手快要觸碰到那濃郁的血紅時,仿佛觸電般,她又重新將手縮了回來。
弗蘭克的一臉平靜的看著面前的曼陀羅,曼陀羅被他平靜的目光吸引住了。這不是一張英俊的面孔,在曼陀羅眼中沒有任何美感,更少在剛剛的時候,這張臉上噴薄而出的暴戾之氣直接是將她嚇壞了,再加上他在戰斗中低吼出來的一陣陣怒喊聲,更是讓曼陀羅的身子不自覺地打著顫。
看到了剛剛的戰斗之后,曼陀羅的心里變得十分復雜。周圍至少有七八具馬賊的尸體,應該都是被眼前這個男人所殺。這么恐怖的殺人不眨眼的家伙讓她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在夏天的時候,這個男人更是和自己結了仇怨……可是這時,不知道為什么……她不希望他死。
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撕碎,扯成了長布條的形狀,曼陀羅想為他包扎腿傷的傷口,“你別用力了。”她說。
似乎是下意識的,弗蘭克還在用力地按壓著傷口,
曼陀羅凝神看去,只見他的指縫間有著白色的光芒,白色光芒像是液體一樣,正緩緩融進他的傷口之中。白色光滿很是微弱,藏在他的之風間,曼陀羅不仔細去看的話,完全不會發現。
這是非凡的力量!
曼陀羅雖熱不懂,但是知道這時候不能打擾他。等了十幾秒鐘的時間,弗蘭克捂住大腿的手松開了,像是兩根被折斷的枯木枝一樣,軟軟地垂在了身體的兩側。
曼陀羅看見他腿上的傷口不再流血,一條十厘米長的口子擺在了面前,一時間她愣在了那里的。不對!她看見又有血液緩緩滲了出來!這個瞬間,她忽然明白了剛才那絲絲白光的功效了——是為了止血!
但是傷口沒有愈合,即使非凡的力量暫時止住了血液的滲透,也不可能長時間起作用的。
此時此刻,曼陀羅意識到了自己的職責!她立刻將手中早已撕好的布條在對方的大腿上的傷口處圍了幾圈,然后打了一個結。
包扎完一條腿,她又將衣服撕開了一個角,一條長長的布條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下一刻,弗蘭克的另一條腿也被她包扎好了。
這還不夠,她知道弗蘭克的身上還有著其他的傷勢,特別是他的后背。那個擋刀的畫面,已經深深的刻畫在曼陀羅的腦海之中。
包扎完腿上傷口,曼陀羅的上衣已經被撕成了露臍裝。
還必須為他包扎后背的傷口!
這時候她完全沒有猶豫,直接是把紫色外套絲衣脫了下來,露除了里面只能擋住重點部位的褻衣。
在秋日的落日余暉中,曼陀羅終于將他身上的一切裂口包扎完成了。她整件衣服已經被撕成了一條條的長布條,此時已經“穿”在了弗蘭克的身上。
這整個過程中,弗蘭克完全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即使曼陀羅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把曼陀羅嚇得夠嗆,他卻是完全不在意,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做好了能做的一切,曼陀羅忽然看到了他明亮的雙眼。
一瞬間,曼陀羅感覺到自己的上身已經與光著沒有什么區別了。瞬間,她臉上飛出了兩抹緋紅,在落日余暉下,看起來很是明顯。
弗蘭克嘴角凝固的血液蔓延至下巴,所以他張開口的時候,他嘴角的血液也在跟著牽動著。
“離開這里。”
曼陀羅聞言,深深地望著他的雙眼,似乎是想透過那兩只淺金色的瞳孔看到大腦中的想法一般,緊緊地注視了幾秒鐘的時間,她才躲開他的視線。“啊,我的姐妹們還在馬車里,”她說,“我得等她們醒過來。”
弗蘭克偏頭,忽然咳嗽了一聲,將卡在喉嚨的血塊咳了出來。“她們已經逃走了。”弗蘭克苦笑說道,“她們并沒有發現昏倒在車廂背后的你,似乎是被周圍的場景嚇壞了,醒來之后,都是六神無主地向著北方跑去了。我想提醒她們你還昏倒在車廂后面,可是剛一說話,她們反而跑得更快了。”
曼陀羅愣了一下,然后繞過了車廂側沿,掀開車廂的幕簾。過了一會兒,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回來。
弗蘭克的聲音有些暗啞,低聲對她說道:“謝謝你……”
曼陀羅低下了頭,蹲在了弗蘭克的身旁,這時候,她已經適應了他身上的血腥氣味。“我要謝謝你,”她說,“沒有你我們都會死。”她不怨恨那些姐妹,慌亂時刻下做出什么來都情有可原。現在能活下來,她的內心是存有感激的,只想把越來越糟糕的生活過好。
她的聲音很是認真,沒有在約遜城花柳街時候的妖嬈嫵媚,也沒有在和平小鎮賭館中的巧言令色。弗蘭克聽到后,已經冰冷下去的內心有了些許的暖意。從懷里取出來一個棕色的小瓶子,這是在昨天晚上的時候,主人交給他的。
是的,棕色瓶子中裝的就是高濃度的圣水!
為了以防萬一,皮克把這瓶高濃度圣水大方地贈與了弗蘭克。畢竟,這些傭兵可是在無條件幫助他。裝成馬賊去攔截一個貴族的車隊,其中蘊藏著巨大的風險!
一方面,傭兵們要隨時面臨著被戳穿身份的風險的,另一方面,訓練有素的王國士兵自然很是強大,一旦有傭兵在這場任務中受傷,皮克心里的心里會產生愧疚。所以,這瓶珍貴的圣水被交到了弗蘭克的手中。
弗蘭克當然知道這瓶圣水的珍貴性,即使他重傷將死,都沒有立刻使用。這時候,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完成任務,所以他仰頭,喝下了一滴圣水。“我們需要離開這里,”感覺到圣水化成一團暖流在身體中流動,弗蘭克感覺自己的身體恢復了力氣。“不管去哪,我們必須先離開這條主路,如果再碰到一個流竄馬賊,我們都會陷入死地。”他說著,就把圣水重新揣進了懷中。
車廂側翻在地,斷木碎屑滿地都是。曼陀羅從地上撿起來一根一米多長的斷木,交予了弗蘭克當成拐杖。她則在另一邊撐著他半個身體。
落日余暉灑落,他們重新站了起來。
“往哪個方向走?”曼陀羅先是看著落日分辨了一下方向。
“西北,”弗蘭克沉吟了一番,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決定。“正南正北是一條主路,有可能碰到流竄地馬賊。而西北方向,是一片樹林,穿越樹林,我們就能回到約遜城。”這算是弗蘭克此時能想到的最佳路線。他希望從約遜城能找到一匹馬,再回到和平小鎮。
他的身體狀況連行走都勉強了,他在內心估計此地距離約遜城至少有五十里到一百里的距離,光是這樣行走的話,應該能在明天天亮之前走到約遜城。當然,他此時的身體狀況并不允許他這樣做,所以,他打算在樹林中的過夜,明天天亮在啟程。
這個計劃得到了曼陀羅的肯定,兩個人都是沒有了任何戰力。白天的大戰打到后來直接是亂成一團。最后傭兵一方占據了上風,不免有很多逃跑的馬賊在各地流竄著。隨便碰到一個馬賊對他們來說都是滅頂之災。這時候走進樹林是最好的辦法,在廣袤的平原上,幾百米之外的馬賊一眼就能發現他們。
而且,西北的方向的約遜城是距離這里最近的城市,他們也只有這個選擇。其余城市都要走出上百里之遠才能走到。直直向北行走回到和平小鎮這個選項根本不能選,他們剛從北方逃出來,馬賊有可能就是在正背的方向。事實上,他們選擇西北的方向已經是很冒險了。
這個選擇是弗蘭克經過深思熟慮的,曼陀羅也覺得他們選擇的方向完全正確。
終于,在天黑之后,曼陀羅架著弗蘭克來到了一處樹林之中。
弗蘭克的體力耗盡,兩個人選在了一刻避風的土堆之后休息。
秋夜的風滲骨,曼陀羅衣服被撕成了繃帶,此時她只有將兩條手臂抱在胸口上來保存溫度。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兩人皆是睡了過去,以著一種相擁的姿勢——曼陀羅蜷縮著身子,縮成一團,身材寬大的弗蘭克則把她包裹在了身體之中。不知不覺間,曼陀羅閉著眼睛抱住了面前溫暖的臂膀,睡得更加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