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弗蘭克的哀傷

是的，距離約遜城大火，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而弗蘭克也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討厭鬼路西斯給了弗蘭克無微不至的照顧。不僅如此，討厭鬼還承擔起了照顧所有重傷號地職責。有人說討厭鬼變得不討厭了，說還是把他“討厭鬼”這個稱號換了吧，換成“小仆人”更貼切些。在一陣帶著善意的嘲笑聲中，討厭鬼并沒有像是往常那樣去直接出言反駁，而也是跟著笑了出聲。這個森林狼傭兵團中最年輕的菜鳥傭兵仿佛在那次大火中重生了。

“老大，你別動，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討厭鬼急忙跑過去，從上到下檢查著弗蘭克的傷勢，他看著那縱橫交錯的刀疤，他忍不住伸手觸摸了一下。“老大，你抬一下腿，我看看你的大腿內側的傷疤好了沒，那里砍得太深了，我得檢查一下。”討厭鬼蹲在了弗蘭克的面前。

弗蘭克則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一般，怔怔地站在窗前，無聲望向窗外，不知道心里面在想著什么。

這時，娘炮先生走了進來，“喲！干啥呢你們！”他這一進來，就看見討厭鬼一臉猥瑣地蹲在弗蘭克的身體面前亂摸，而弗蘭克剛把身上的繃帶撕扯干凈，身上只留了一條四角短褲。“作為一個男人，我可看不了這樣刺激的場景，你們速戰速決啊！我還有事要說呢！”娘炮先生作勢欲走，弗蘭克這時卻突然轉頭叫住了他。

“幫我拒絕那群商人，”弗蘭克這樣說，“蠢貨伯爵死了，小小鳥死了，那么多的弟兄都死在了那場戰斗里……”他沉吟了一下，從回憶中走了出來，同娘炮先生說：“直接告訴他們，森林狼傭兵團于今日解散，讓他們找別人去吧。”

“解……解散？”娘炮先生的嘴抖了一下，臉上那標志性的淺笑突然消失，“弗蘭克！那些囚犯也沒砍中你的腦子啊，你說什么胡話呢。”憤怒之下，他直接喊出了弗蘭克的名字。

就像他的外號一樣，娘炮先生是傭兵團里出了名的好脾氣，當好脾氣發火的時候，最是讓人警醒。

弗蘭克愣住了，他的大腦亂糟糟的一片，這個男人臉上除了堅毅，只剩下了迷茫和哀傷。“我想過了，想了十五天，”他面無表情地說，“我不配做你們的團長。”

娘炮先生沉默了，討厭鬼僵在了一旁。

弗蘭克則繼續說道：“我們傭兵團已經成立了十年，這十年里，我從一路從大陸的最南端走到了大陸的最北端，又從最北端回到了大陸的最南端，走了這么多的路，接了那么多的任務，我們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多少兄弟在我眼前死去了，有的甚至連個全尸都沒有留下，你們跟著我又是為了什么呢？”

“蠢貨伯爵和小小鳥的死不是你的錯……”娘炮先生大概知道弗蘭克內心在想著什么，但他卻找不到任何的突破點去勸說。

“你錯了，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就像我的主人所說，我是一條池塘里的小魚，根本就看不見大海里的世界！”弗蘭克眼睛中的神彩緩緩消失，“既然這樣，我又有什么資格帶領你們在大海里面馳騁呢？帶領一個團隊是需要智慧的，而我只會低頭蠻干，我的愚蠢已經害死了多少兄弟了……”

聽到這里，憤怒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去他媽的主人！你何必去信奉那個藍帽子！弗蘭克，你清醒點，這一切不是你的錯！”娘炮先生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繼而振奮說道：“弗蘭克，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們的傭兵團成為大陸上一流的傭兵團嗎？老子告訴你，你的愿望就要實現了！”

弗蘭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只見娘炮先生興奮說道：“你可以問問討厭鬼這幾天里發生了什么？”

弗蘭克把頭扭向了站在一旁的討厭鬼。“有什么事情沒有告訴我嗎？”這幾天一直是討厭鬼在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半個月之內，弗蘭克幾乎沒有下過床，討厭鬼直接連端送屎尿的活都接了下來。

“老大，這件事我也是昨天出去買飯的時候才知道的。”討厭鬼的臉上也有著抑制不住的興奮，他解釋道：“你知道的，大陸第一馬賊西索奧不是死在約遜城了嗎？”

“那又怎么了？”

“王國派人出來調查了，他們在戰場上發現了很多具囚犯的尸體，而且，他們還發現了……我們森林狼傭兵團成員的尸體。所以最后，他們把所有功勞歸到了我們森林狼傭兵團的頭上！只是遺憾的是，我們忘記去找西索奧的尸體里，不然，我們就可以拿著他的頭顱去王都領取巨額賞金了。”

“怪不得我讓你們去找他們，你們說找不見了……”弗蘭克臉上心里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情，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想起了小小鳥和蠢貨伯爵，討厭鬼臉上也是一片的黯然，不過他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什么。“老大，”他說，“剿滅大陸第一馬賊的功勞落到我們頭上了，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你開心點啊，現在我們森林狼傭兵團的名號，已經響徹了整個大陸！此時正有無數商人跑來約遜城想要和我們談合作呢！老大，我們現在已經躋身于傭兵團的頂尖行列了！”

沉寂了好一會兒，娘炮先生心里的怒氣也消散了下去。“弗蘭克，你好好想想，”他補充道，“你的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難道你要在這個時候放棄嗎？”

“你們知道的，西索奧不是我們殺的，這個榮譽我們不能接受，必須向王室澄清這件事情！”

“放屁！蠢貨伯爵怎么死的？小小鳥怎么死的？我們砍翻了一百多個囚犯，憑什么就不能接受這份榮譽？”娘炮先生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上前直接抓住了弗蘭克的手臂，“把褲子快穿上，我帶你去門外看看！”

不得已，弗蘭克最后被娘炮先生拉出了門。

這明顯是一處旅館，在大火里幸存下來的旅館。娘炮先生帶著弗蘭克穿過了旅館后院，來到了旅館的大堂。

只見屋子里已經坐滿了人，分成兩派，一邊坐著在戰斗中存活下來的森林狼傭兵團十余名成員——笑臉巴魯、小黃毛、鲇魚、草魚……人數只剩下一半了啊，弗蘭克心里悲愴的這樣想著。他還看見傭兵的對面則坐著一群胖得走不動道的家伙，看起來是一群商人的模樣。

“老大！”

“團長！”

看見他們的團長，傭兵們熱切地喊出了聲。

弗蘭克有點呆滯，不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心里疑惑著，你們是怎么從戰友的死亡中走出來的？難道此時不應該悲傷嗎？為什么都面帶笑意呢？

“這位一定就是偉大的團長大人了吧！”旅館大堂中，一個胖得椅子都快裝不下的男人突然說道：“請允許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賈昂，來自南方，是一個珠寶商人。”

他尖細的嗓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我呢，是聽聞了弗蘭克大人您的威名而來，誠摯招募您為我的商團押送珠寶，我可以開門見山地報出我的價格以表誠意——一千金幣！”

頓時，大堂內，出現了一股倒吸涼氣的聲音。不僅僅是傭兵們都震驚了，就連他們對面的其他商團也震驚了。

花費一千金幣，只是請一個十余人的傭兵團護送珠寶？這個代價也太高昂了吧。

大堂內的另外十余個商團的代表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來今天要空手而歸了。

站在大堂的最前面，弗蘭克也是愣住了。無疑，一千金幣的價格對于一個傭兵團來說簡直可以說是天價賞金了！即使是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大型傭兵團接一次任務也拿不到這么多錢吧？再說了，一般傭兵接任務的時候是按銀幣來談價格，哪有上來就用金幣報價的？

弗蘭克這時候終于知道傭兵們為什么一個個面帶笑容了，想當初，他們還在為著幾百枚銀幣賣命奔波，此時的身家何止提升了十倍？即使是自己，內心也有著抑制不住的激動啊。但是這抹激動很快就化作了強烈的羞愧之感。

森林狼傭兵團的榮譽都是那些兄弟用命換回來的，此時有什么好激動的呢。

“不去！”弗蘭克用這兩個字冷冷地回應了珠寶商賈昂。看著一張張熱切的臉冷卻下來，他對著自己的團員說，“等晚上來我房間里，我有事對你們說。”說完，他就要轉身離開旅館大堂。

頓時，傭兵們一個個變得心灰意冷起來，他們深知弗蘭克還處于喪失隊員的悲痛之中，心里并沒有什么怨言。而那些商團卻突然炸開了鍋：

“等等，弗蘭克大人！價錢還是好商量的！”賈昂擦了一下胖臉上的汗水，尖聲喊道：“兩千金幣，大人！您再考慮一下！那可是兩千金幣啊！”

“人家不愿意接你的任務你不懂嗎？弗蘭克大人，你考慮下我們，我們的活簡單多啦！您只要幫忙護送一位貴族小姐，我們老爺愿意開出兩千銀幣的高價！”

“弗蘭克團長考慮一下我們吧，我們是做布匹生意的，可以用金幣開價……”

“弗蘭克大人……”

不知道為什么，緩緩離開地弗蘭克身體突然愣在了那里，頓時，大堂里變得寂靜下來。

這位剛剛恢復傷勢的團長大人臉上的神色變了，與之前的面無表情相比，他臉上多出了幾分感興趣的神色。只見他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地向著商團中走去。

賈昂見狀，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大人，您……”誰知，話還沒說完，就被弗蘭克輕輕一推，他直接側身摔在了另一名胖子身上。

弗蘭克將視線投向了商團的最后面，“你！”他伸手指著一個穿著藍色短褂，藍色馬褲的胖商人，“你剛剛說的任務是什么？”

“我嗎？”一身藍色的胖商人遲疑地站了起來，緩緩說道，“大人，我想請您接我們商團的任務，有關于和平小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