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份禮物

此時天色大黑，海吉維男爵再次來到天臺之上，他面露懷舊之色，似乎在緬懷著某位故人。

“著手推動征稅的事情吧，”海吉維男爵對著身后的警備長阿曼達說，“還要想辦法拖上一天，你想到什么辦法了嗎？”

警備長阿曼達聞言搖了搖頭，“禮儀官都是被閹割了的太監，他們除了金幣幾乎沒有任何缺點。”他沉吟了片刻，隨意繼續說道：“不過跟隨他而來的那些隨從武士可不是太監，或許我們可以從他們那里入手。”

海吉維男爵眼睛一亮，說道：“這倒不失是一個辦法，你想怎么做？”

阿曼達說道：“大人，和平小鎮中是有一些從事愛情買賣的小夜鶯的，今天晚上我可以帶著他們出去耍上一番，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激怒禮儀官。”

“那就想辦法讓他們自己出去。”海吉維從天臺向下望去，“呵……他們現在弄起了篝火晚會，他們的衣著可真是浮夸，五顏六色，不倫不類的，就像是一群雜牌軍。禮儀官怎么會招收到這樣的扈從武士？想必他們是不會介意去外面風流一番的，你找辦法把他們弄出去，最好讓他們在明天下午之前回不了城堡，這樣禮儀官明天就走不掉了，我們也多出了一天的準備時間。”海吉維男爵聽著從下方傳來的喧鬧，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想要運輸三十萬金幣，這些人明顯不夠，他們今天白天走出了城堡，想必是去外面招募傭兵或者武士去了，你也可以想辦法查一下他們白天去了哪里招募人手。和平小鎮就這么大點，我相信這對于你來說不算什么大問題。”

阿曼達走下天臺，向著那群十數人正在開著篝火晚會的武士團體走去。天臺之上的海吉維男爵看著這樣的一副畫面，他承受不住秋夜寒風的凄涼，轉身向走廊走去。

就在他走到天臺正中央的時候，他看見走廊盡頭走出來一個身影。是他的女兒海斯珈。

“你怎么來這里了？女兒。”海吉維男爵平靜開口道。

海斯珈的臉上有著愁思：

“爸爸，我聽說……”她有些遲疑，“我聽說你要收稅了，而且還是重稅。”

昨天剛把這件事情交代給警備長阿曼達，海斯珈是怎么知道的呢……海吉維男爵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海斯珈來到他的面前，指了指天臺之外的地方：

“爸爸，這里是和平小鎮，你曾親自承諾和平小鎮中的百姓三年不用交稅的。你一向慷慨，為什么樣突然這樣做？”

靜默幾秒后，他低語說道：“我一向慷慨嗎？”

海吉維男爵的眼中有著迷惑，他閉上了迷茫的雙眼。過了一會兒，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向面前的女兒。

那雙紫羅蘭顏色的瞳孔里面滿是對父親的崇敬與肯定，甚至他還看到了那一抹從未消失的天真爛漫。如果自己將心中的話全部說出來，那抹天真爛漫一定會消失吧。

自己的內心在絕望著，但是絕不能在女兒的面前表露出來。自己對這個世界有著十足的憤怒，也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出來。與比薩的婚禮差點將她推進深淵，自己應該內疚，不應該再讓面前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傷心了。

“作為一名貴族，我的職責是替王國征收到足額的稅金，并不能擅自更改這件事情。”

“可你不能征收三倍的稅金，一次征收三年！？這會激起民憤。”

海吉維男爵手指摸索著黑色圓潤的貴族手杖，迅速做了決定。

對女兒撒一個善意的謊言，對于海吉維男爵來說不時一件困難的事，目前最困難的是，該怎樣做到無聲無息地安撫好她的情緒。

把一切的錯誤都歸咎在那個貪得無厭的國王身上，多歸咎在那個表里不一的禮儀官身上。如果自己這樣說出去的話，一定能夠得到海斯珈的信任和同情。

但他又迅速否定了這個理由。

如果這樣說出去的話，海斯珈會對這個糟糕的世界失去信心吧，沒有什么比她內心的美好更為重要了。

“海斯珈，我善良的女兒，相信我，我一定會對領地中的平民百姓做出補償的。但不是現在，你應該知道，北方鎮長醞釀一場種族之戰，我們需要軍費，需要百姓在這個時候的付出。”

秋夜寒風在天臺上縈繞，海斯珈的身影在這一刻顯得有些蕭瑟。“所以，那條命令是你親自發出來的了。”她說，“你并不想這樣做，對不對？”海斯珈眼中還是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不想讓父親看到自己的表情，所以來到了天臺邊緣，向著遠方望去。

原來，女兒來這里只是想確定這個事情，海吉維男爵知道自己殘忍剝削的形象已經在女兒的內心坐實了。就那么怔了十幾秒，他苦笑一聲，重新來到海斯珈的身邊，同她一起望向遠方。

寒風迎面，他比身為女兒身的海斯珈還不禁凍，肉眼可見地打了一個哆嗦，雙眼略顯空洞。從冰窖中走出來后，他格外的畏寒，就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了寒冰，無時無刻不在向他身體中滲透著冰寒。

海斯珈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雙手扶著天臺邊緣的低矮圍墻，喃喃說道：“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嗎？爸爸，我已經懂了很多，你不用刻意瞞我。”

海吉維男爵張了張嘴，感受著秋風在干燥的唇邊鼓動，終究還是沉默了下去。

海斯珈自然是不喜歡這樣的氛圍，但是憂傷的感覺卻是抑制不住。“爸爸，”她這樣說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如果我完成同比薩的婚禮，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

海吉維男爵突然打斷道：“不，你做的很對！”看著善良的女兒，他雙眼中充滿了憐愛，“是我做出了愚蠢的選擇，這一切都和你無關。”這時，他才耐下心來看著面前的熟悉的面孔，看著她的穿著打扮。女兒穿著淡薄的白色襯衣和絲質長褲，腳踏一雙軟綿綿的布鞋，這讓他很是心疼。“回去吧，海斯珈，長時間呆在這里會感冒的。”

海斯珈低下了頭，囁嚅出聲道：

“那你也回去吧……”

海吉維男爵嘴角露出了笑意，他感受到了來自女兒的關心，這種感覺融化了一直無形凝聚在他周圍的寒冰。

此時此刻，一名身著銀色輕甲的守衛快速來到了天臺之上，出現在海吉維男爵身后。

海吉維男爵聞聲轉頭發現了他，看向他說道：“發生什么了？為什么這么慌張？”

他終于把氣喘勻了，施了一個撫胸禮。“男爵大人，”他匯報，“他又來了。”

“誰？”

“是那個藍帽子！他還帶了很多傭兵和隨從，押運著大量馬車向城堡走來了，不知道他們到底想來干什么？”守衛稟報道，“現在我們的人都被派去周邊各城押運金幣去了，門外只留了四個人王國衛兵，完全擋不住那群人啊！他們蠻橫的很，估計很快他們就能涌進城堡。大人，我已經把城堡的大門牢牢鎖住了。”

海斯珈聽到“藍帽子”的時候，臉色一紅，悄悄地低下了頭。“藍帽子和那些傭兵么？”海吉維男爵注意道了女兒地神態，臉上露了沉思狀，隨即對著守衛說道：“聽阿曼達說那些傭兵有著三級武士的實力，甚至團長還有著至少四級武士的實力。如果他們真的想闖進來的話，憑借我們這群人擋不住他們。”

“男爵大人，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把城堡的大門打開，看他們想做什么？”

守衛驚駭說道：“就那么讓他們進來？”

海吉維男爵點頭：“就那么讓他們進來。”

很快，守衛重新把城堡的大門打開了。

就在城堡寬闊院子中眾多武士目瞪口呆，不知道今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人人在篝火的照應下面露疑惑的時候……忽然，一輛馬車奔了進來，然后是更多的馬車。

天臺之上海吉維男爵面色嚴肅而深沉地看著城堡之下的一切。

與此同時，又有一名王國士兵跑上了天臺，對著海吉維男爵說道：“大人……藍帽子他們一共帶了三四十人，拉來了三十輛馬車……我們想檢查他們的馬車，卻被那些傭兵制止了，根本攔不住他們啊！我已經讓人提前關好城堡大門了，不知道為什么城堡大門又被人莫名其妙的打開了。”

“嗯，我知道了。”海吉維表面上極其的鎮定，內心卻已經不知道掀起了怎樣的滔天駭浪。

無疑，禮儀官的到來讓海吉維男爵已經陷入到了一種嚴峻的時刻之中。這個時候，城堡之下這個代表著麻煩的藍帽子來了也就算了，怎么還帶了這么多的馬車過來？

“他們強行闖入進來的嗎？有沒有打傷你們？”

“大人，沒有，我們想檢查馬車上拉的什么貨物，他們只是推搡了我們的人。”

城堡之下，篝火旁邊的武士們全都愣住了，就那么看著數十輛馬車橫滿了整個院子。

很快，一名藍帽子年輕人從眾多馬車中走出，站在了最前面。

他一身白色的怪異服裝，配上一頂藍帽子在漆黑環境中很是顯眼。

篝火旁的武士們發現，這名藍帽子少年似乎是有點面熟的模樣，這種奇怪的感覺剛產生的時候，他們就看著這個藍帽子年輕人高高地昂起了頭顱，似乎是在仰視著星空。

這個時候，也只有武士人群中，拿著一個酒袋子呆立在那里的警備長阿曼達可能知道他在看著什么！

那個方向，似乎是海吉維男爵所在的天臺！

天臺之上，海吉維男爵也在俯視著他。兩個人的目光穿越了七八丈，遙遙相對。

“小子！你想干什么？”

海吉維男爵低聲說了一句。他身邊的海斯珈都沒有聽清他的低語，然后城堡之下的藍帽子卻仿佛是聽到了一樣，直接朝著他這個方向喊道：“美麗的公主！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