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長城。
凄冷寒風。
皮克呆呆地跪坐在那里。
他的周圍有著八具尸體,那都是他親手所殺。
地面上的血跡已經干涸,寒風鼓動,似乎在訴說著發生在長城之中的哀怨。
“為什么?”皮克問。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
周圍的八具尸體不能回答。
身邊的阿帕也不能回答。
已經散去的亡靈夫婦更是不能回答了。
皮克的內心中充斥著無數疑問。
為什么要用我的身體殺人?
為什么殺了那么多的人?
為什么偏偏選擇了我?
皮克從那些記憶片段中尋找答案,他愣了很長時間,發現了這對亡靈夫婦做了這些,全都是為了復仇。
為什么偏偏選中了我呢?
自從走出颶風堡之后,皮克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甚至,連自己后背上背著一具枯骨,他都沒有發現。
出來之后又是連殺八人,這就讓皮克陷入到了深深的自省之中。
阿帕在旁邊擔心地看著皮克,他取出生命泉墜,放在了皮克的手上。
皮克手上被彎刀劃傷的口子不一會兒就愈合了。
“阿帕,我們離開這里吧。”
皮克將一切歸咎于那對亡靈夫婦的身上。
但他能夠確定的是,有一些東西已經鉆進了自己的內心深處,永遠都出不去了。
亡靈殺人,這是皮克曾經在和平小鎮中見證過的事情,這次直接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的意識遭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深淵中的經歷在洗刷著他內心中的愧疚感,回想著腦海中關于亡靈夫婦的沉痛記憶,皮克忽然就沒有那么自責了。
有某一個瞬間,他的內心中甚至產生了一抹快感。
現在的皮克只想逃離這里,他快步向南行走。
阿帕追隨在皮克的身后。
可惜的是,他們的動作還是太慢了。
一隊百人騎兵從兵營方向沖了過來,直接將他們包圍。
皮克還看到,在遠處的兵營中,有更多的士兵沖了出來。
很顯然,他們暴露了。
用雙腿肯定是跑不過對方的戰馬的,更何況,當騎兵出現的幾秒鐘之后,他們就被包圍了。
一名渾身鐵甲的騎兵統領圍繞那些死尸轉了一圈。
視野之中,血液濺射得到處都是,沒有人活下來。
刷地一聲,騎兵統領抽出戰刀,二話沒說就向皮克沖來!
那一瞬間,數十名騎兵都發起了沖鋒!
同伴的死激怒了他們,同時,他們的內心也在震驚著。
八名騎兵同伴被這兩個人殺死在了這里,而對方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勢。
所以他們是什么實力?
能無傷殺死八名騎兵,至少也得是高級武士吧!
面對這樣的強者,他們不能有任何的猶豫。
必須以騎兵的速度優勢,直接碾殺對方!
“殺!殺了他們!”
以騎兵統領為首,他們直接是在瞬間就列出了沖鋒隊形。
皮克撿起地面上的彎刀抵抗,和騎兵統領對砍了一擊之后,他憑借著在深淵中鍛煉出的強大戰斗意識,不斷輾轉騰挪,躲過十余把砍到面前的彎刀。
皮克身后的阿帕則是沒有那么靈活了,瞬間之內,阿帕就身中五刀,慘呼著跪在了地上。
一輪沖鋒之后,皮克完好無損,阿帕則是喪失了戰斗力。
那些騎兵調轉馬頭,看著面前的場景,一時間也是愣住了。
他們本來就將重點攻擊對象放在了阿帕身上,畢竟阿帕有著超過兩米三的身高,任誰看到了都有些發怵,誰知道對方這么不禁打,一輪沖鋒之后就被砍倒了。
“阿帕!”皮克檢查阿帕的傷勢,胸腹和肩膀各挨一刀,其他三刀砍在了阿帕的手臂上,阿帕并沒有喪失戰斗力,只是那一瞬間的疼痛打到了這個壯漢。
皮克重新將生命泉墜塞到了阿帕的手心里,他緩緩起身,看向了那些整理隊形,準備發起第二波沖鋒的騎兵。
數百米之外,數以百計的步兵也快要沖過來了,皮克和阿帕儼然陷入到了死局之中。
除非,那對亡靈夫妻能夠在此時出現幫助他。
可惜的是,那一對亡靈夫妻在完成復仇之后,直接是消失不見了,只在皮克的腦海中,留下了兩道痛苦的回憶。
“殺了他!”
騎兵隊伍再次發起了沖鋒!
皮克拉著阿帕的身子,躲過了沖在最前面的騎兵。
隨即而來的,是騎兵隊伍中唯一的一名重騎兵!
重騎兵一身玄鐵戰甲,即使是他胯下的戰馬,也覆蓋上了黑色的甲胄。
重騎兵揮舞著狼牙棒,向著皮克沖擊而來!
原來前面那名騎兵只是在給這名重騎兵打掩護!
皮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狼牙棒轟擊在皮克的面門前,皮克只能揮刀阻擋,火光崩現,皮克手中的彎刀瞬間破碎!
皮克被轟擊出去十余米之遠!
戰斗平息。
騎兵統領翻下戰馬,來到了皮克的面前。
皮克胸口塌陷,爛成了肉糜。
“約德爾曼人?”皮克破敗的藍帽子不知道飛到了哪里,他露出了棕褐色的頭發。
“約德爾曼人竟然有這樣的武技,不錯。”騎兵統領將皮克當成了中級武士,他猜測皮克至少擁有著四級武士的實力。
皮克此時正躺在地上咳血,聽著騎兵統領的表揚,他也只能吐兩口血來回應。
騎兵統領提著皮克的脖子,認真地看了看皮克的面孔。
“很是陌生,從來沒有在無盡長城中出現的家伙,說吧,你是大王子派到長城的奸細嗎?”
皮克臉色漲紅,看著面前的騎兵統領,他說不出來話。
這時候,阿帕被兩名士兵架到了騎兵統領的面前。
阿帕身材巨大,那兩名士兵好不容易拉著阿帕的身體走到騎兵統領的面前,累得彎著腰大喘氣。
眼見皮克不說話,騎兵統領則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阿帕的身上。
阿帕的體形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超過兩米三的身高,四百磅重的體型,任誰看了第一眼都會忍不住震驚的。
而且不得不說的是,阿帕已經喪失了狂戰士的狂化能力,不然阿帕的體型還能更嚇人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騎兵統領盯著阿帕的眼睛,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像是血一樣的雙眼。
“什么?”
騎兵統領一拳擊出,打在了阿帕的臉上。
“小子,你在耍我嗎?”
又是一個上勾拳,阿帕的嘴角直接滲出了血跡。
阿帕瞪大了眼睛,兇狠很地看向騎兵統領。
那一瞬,騎兵統領感覺汗毛倒起,緩緩后退了一步。
兩名士兵頓時從背后按住了阿帕的肩膀。
“難道是個傻子嗎?”騎兵統領喚了一聲,“奧奇!”
隊伍中的重甲騎兵出列,來到騎兵統領的身前。
“老大,你找我。”
“是的,把你的狼牙棒給我。”
奧奇下馬,將狼牙棒遞給騎兵統領。
“我不喜歡看他的眼睛,來人,按住他的腦袋!我要把他的腦袋錘爆!”
兩名士兵沖上來,踹中了阿帕的后背,阿帕趴在地上,立即又被人踩中了脖子。
這個時候,那些從兵營中沖出來的步兵也來到了此地,數百名步兵圍繞著數十名騎兵,他們守在周圍,等待觀看好戲。
騎兵統領將狼牙棒舉了起來,準備給阿帕致命一擊!
“等等!”皮克在騎兵統領的身后喊道,“你不能殺他!”
騎兵統領放下狼牙棒,回頭看向癱在那里的皮克。
“原來你不是啞巴,我還以為你們的組合是一個傻子、一個啞巴。”
“你的人是我殺的,放了阿帕,我可以接受你的處置。”皮克虛弱說道。
騎兵統領拖著狼牙棒來到皮克身前,“你能給我帶來什么有用的價值呢?”
皮克思考兩秒鐘,說道:“我來自無盡森林。”
皮克說完,場面瞬間冷卻下來。
“什么?你在說一遍.”
“我來自無盡森林。”皮克重復說道。
這次,在場的士兵都聽清了,場面一陣混亂。
“什么!他說他來自無盡森林!”
“看他野人的模樣,不像是在撒謊。”
“他的頭發是棕色的,應該是約德爾曼人。”
“我記得七年前,有近萬名約德爾曼人走進了無盡森林,最后只有兩三百人被光明騎士救回來了。”
“什么意思?難道你是說他無盡森林中活了七年嗎?不可能,沒人可以在無盡森林中活下來。”
“快點聽聽他還要說些什么吧……”
騎兵統領用力地扯中了皮克的鉆地龍皮衣,將皮克扯到自己的面前。
“來啊,讓我好好看看,你有沒有在撒謊。”
騎兵統領啐了皮克一口涂抹。
皮克側臉躲過,“我沒有撒謊。”他說。
騎兵統領冷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實際上就是大王子派來的奸細!說,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皮克堅持:“我沒有撒謊。”
騎兵統領好笑說道:“你把我當成傻子嗎?無盡長城的大門已經封了七年,難道你是飛過來的?”
皮克說:“我是爬過來的,在無盡長城下面有一個洞,你如果不信,我可以指給你看。”
騎兵統領看著皮克認真的神情,一時間也有些不確定了。
“你叫什么名字?”
“皮克。”
“來無盡長城的目的。”
“我只是路過。”
“路過就殺死了我的八名手下嗎?看來不給你上點手段,你是不能說實話了。”
騎兵統領狠狠將皮克摔在地上,用腳踢在了皮克的肚子上。
皮克痛成了蝦米。
這時候,從營帳方向又跑來了一隊騎兵。
他們武器精良,明顯比在場騎兵的素質高了一個等級。
“羅斐勒統領!”一名騎兵穿過人群,大喊說道,“颶風堡死了一百多人,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騎兵統領看著來人,立即躬身說道:“千夫長大人,我聽聞消息,正準備趕到颶風堡,但是看見這里出現了狀況,我就直接趕到這里來了。”
千夫長先是看了一眼皮克,隨即很快又將視線放在了阿帕的身上。
“他們是誰?”千夫長詢問道。
騎兵統領說:“回大人,這名約德爾曼人說他是從無盡森林中走出來的,我懷疑他在撒謊,正在審問他。”
“這家伙有沒有可能和颶風堡內發生的屠殺有關?”
“大人,您不是說颶風堡死了一百多人嗎?而他們只有兩個人。”騎兵統領不認為自己的手下敗將可以屠殺百人。
“你沒有去看現場吧,”千夫長訴說事實:“那一百多人偷了颶風堡地下的酒,喝得酩酊大醉,我想,他們應該都死在了睡夢中,現場沒有多少打斗痕跡。”
騎兵統領忽然皺眉:“這么說來,那一百多號士兵就是這兩個家伙害死的了!”
一百人死在了兩個人的手里,這讓在場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真正事實是,那一百人,完全是被“皮克”一個人殺死的。
“大人,現在應該怎么辦,先將他們押回去,還是直接處死?”
千夫長沉思了一會兒,反問道:“你問出來什么沒有?”
“這野人只是說他來自無盡森林。”
“這是一個有用的訊息。”
“大人,難道你相信他所說的鬼話嗎?”
千夫長轉頭,看了一眼旁邊趴在地上的阿帕,他說:“至少在無盡長城以南,我沒有見過這樣高大的家伙,讓他站起來。”
阿帕被拉了起來,超過兩米三的身高立起。
周圍的一眾士兵都在他的胸口之下,最高的士兵也沒能夠到他的脖頸。
“很奇怪,他看起來不像是約德爾曼人,也不想是赤亞人,更不可能是奧丁人。”
“難道大人僅憑借這點,就懷疑他來自無盡森林嗎?”
千夫長點了點頭,“他沒有必要在這方面撒謊,”他轉頭再次看向皮克,“而這家伙很明顯就是一名約德爾曼。”
千夫長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抵在了皮克的脖子上。
“說一些我想聽的、或者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說吧,如果你說的讓我不滿意,我就將這柄劍刺進你的胸口。”
千夫長的身上有著濃郁的殺伐氣質,在這名千夫長出現的時候,周圍的士兵都是在保持著沉默。
皮克的胸口還在疼著,他抬頭,看著那一臉滄桑的千夫長,他緩緩說道:
“我來自無盡森林……”
千夫長準備動手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聽到的是廢話,就在他準備履行自己的承諾,將長劍刺進皮克胸口的時候,皮克又是說出了下一句。
“我來自無盡森林……北方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