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向南還是向北

地下監獄的帷幕之中。

這是皮克走進長城的第三天。

“給我一個理由，”九公主對皮克說道，“至少我要知道你去無盡森林的目的。”

“我有很多朋友應該就在無盡森林之中。”皮克說道。

“朋友？”九公主納悶，問，“你說你來自深淵，在深淵中呆了七年的時間，你哪來的

朋友？”

皮克不知道應不應該將這件事情告訴九公主，他沉吟一番，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那是我在深淵中的朋友，他們和我一樣，來自于深淵。”

九公主忽然就沉默了，她說：“你說過，深淵中有獸人、有魔族、有惡魔。”

皮克強調說道：“他們是深淵中的人類，正因為他們是人類，我才會將他們帶上大陸。當然，他們可能要比大陸上的人類更強壯一些，脾氣也不怎么好。”

九公主殿下遲疑著，“你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皮克說：“太多太多了。”

九公主說：“反正現在我們還不能離開這里，你有時間和我講述一遍。”

皮克看著九公主認真審視的神情，他不確定自己所說的一切能否得到信任，“從哪里說起呢？”

九公主說：“就從你怎么掉落深淵開始。”

皮克是怎么墜落深淵中去的呢？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那片無盡森林，在森林中，有數千名約德爾曼人慘遭奴役、迫害、屠殺，那個畫面上還有他的兒子，他的妻子……

最后，在西索奧第二使徒的逼迫下，他墜落了深淵。

要問他是如何在那告訴墜落中活下來的，這就涉及到他身上的最大的秘密了。

皮克會全都告訴九公主嗎？他的內心中還有著遲疑，他盡可能的忽略了一些事實，將另外一些事實講給了九公主聽。

然而，睿智的九公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當皮克講述的時候，九公主遇到有疑問的地方，會直接打斷。

“墜落深淵，你難道不會被摔死嗎？”

“我有自我恢復的能力。”皮克說出了一半事實。

“看來這是你的秘密。”

“是的，但我已經失去了那個秘密，告訴你也無妨，只是講解起來有些麻煩。”

“你可以慢慢說，我盡可能的去理解。請”

皮克為其講述了和匹諾曹認識的過程、在獸人城市中碰到的巨龍、各式各樣的惡魔，已經強大到可以奴役整個獸人族的魔族。

故事最重節奏型，然而皮克的講述都是平鋪直敘，沒有任何的渲染，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節奏。

但是面前的九公主殿下卻是聽得如癡如醉，也不出言打斷皮克了。

從獸人的世界一直到魔獸的世界，從獸人的城市一直到魔獸之森。

還有北方的惡魔世界，千里冰川、死亡黑海、龍域……

簡直是太多太多了。

一個時辰之后。

皮克就用他那平鋪直敘的訴說方式，將故事簡練地講述了一遍。

皮克說得口干舌燥，九公主則是聽得極為認真。

故事終于完結，從墜落深淵，到離開深淵。

整整七年的時間。

皮克復述完，也只用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全都是他的親身經歷，他講述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遲疑。

那就像是一幅沒有陽光照耀的圖紙攤在了九公主的面前，在那副圖紙之中，有奇幻的黑暗世界，有壯麗絢爛的激昂悲歌。

九公主就那么看著眼前的男人露出了滿臉回憶的神情，兩人都是久久不語。

“真是神話一樣的故事啊。”九公主感慨說道，“這時我所聽到的最完整、最感人、最奇幻的故事。”

皮克同樣感慨說道，“確實很奇幻，目前為止，也只有你一個人聽到了我的故事。”

九公主的視線就沒有怎么離開過皮克的雙眼，“最后，你應該將那位精靈公主帶出來。”

皮克聞言不語。

那也是他的遺憾。

“看來你相信了我的故事。”

“不知道為什么，你所說的一切我都相信。”

皮克忽然覺得九公主的目光有些火熱，他感覺到有點不自然，“我自己都不相信那些事情是真實的。”

九公主不可置否，“這里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相信你的故事，”說到這里，她話鋒一轉，“但是我信，而且深信不疑。”

皮克看著眼前這位散發著高貴氣質的公主殿下，問道：“我能問問您是什么原因嗎？”

九公主給不出來真正的原因，“我已經說過了，你所說的一切我都相信。”

皮克聞言又是沉默了很久。

他們從違章中走了出來，距離最近的卡羅巴·迪尼和他們也有七八步的距離。

也不知道這位千夫長大人有沒有聽到那來自深淵的壯麗悲歌。

“我答應他了。”九公主對卡羅巴·迪尼說道。

卡羅巴·迪尼沉吟了三秒中，說：“這應該是我第一次拒絕九公主殿下，我想說的是——我不同意！”

九公主來到了卡羅巴·迪尼的面前，忽然張開雙臂，抱住了這位飽經風霜的男人，九公主抬頭，望著那張有著劍痕的臉，說：

“我的迪尼大人，你是愛我的，對么？”

試問這世間上的男人，有誰能夠拒絕得了這位香香公主呢？

九公主所說的“愛”蘊含了很多深意，其中的大多是一個長輩、一個老師、一個守衛對一個小女孩的愛。

是守護也是使命。

而九公主不知道的是，王都中所有的男人都曾幻想過和她有男女層次中的愛，包括這位千夫長大人。

卡羅巴·迪尼嗅著鼻翼間的香氣，一時間有些迷醉了。

卡羅巴·迪尼很想就此抱住面前的女人，但他同時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女人，還是全國上下最為尊貴的女人。

兩個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多了，國王將九公主托付給他，那一刻，他將扛起整個王國的榮譽，誓死捍衛一個騎士的諾言。

在九公主的懷抱下，卡羅巴·迪尼環顧四周，他先是看了一眼皮克，事實上，他并不知道皮克到底和九公主說了什么，只見皮克一臉平靜，從那張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臉上，他看不出來任何東西。

卡羅巴·迪尼又看向了他的下屬，只見那些下屬大都是投來了欣慰的目光。

他們懂九公主對千夫長大人純潔的愛。

他們和卡羅巴·迪尼一樣，已經守護了九公主十余年之久。他們是看著九公主成長起來的，如若不然，那位嫉賢妒能的國王陛下也不會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交給這三百個男人。

或許，九公主在他們心里的地位僅次于光明之神。

“薇薇安，你不必這樣的，你知道，我永遠無法拒絕你。”

卡羅巴·迪尼輕輕將九公主推開了，就那么單膝跪在了九公主的面前，他繼續說道：

“您可以做一切決定，我們只得服從，但也請您要思及自身的安慰，這……是我對您最后的勸誡。”

九公主看著面前忠誠的騎士，看著這片空間中的三百騎兵，她的眼中隱隱有淚。

她心思敏捷，當然知道這些騎兵為了護送她來到無盡長城，究竟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

為了能夠讓此次的行動保密，早在一年之前，這些騎兵的家人就受到了一份體恤金，從此以后，他們再也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家人了。

也是從那以后，他們唯一的職責就是護衛九公主的安危。

“我已經決定了，等我們走出這座地牢之后，就跨越長城，去往那片神秘的無盡森林。”

三百騎兵沉默。

卡羅巴·迪尼漸漸低下了頭。

他們在地牢中整整休整了一天一夜的時間。

就在皮克找到一間囚室小解的時候，卡羅巴·迪尼忽然從背后按住了皮克的肩膀。

“我不管你有著什么樣的目的，”卡羅巴·迪尼在皮克背后厲聲威脅說道，“但離開這座監獄之后，你必須離開我們的九公主殿下！”

皮克穿上褲子，無奈說道：“你答應了我三個條件，最后你反悔也就罷了，但你總不能讓九公主和你一起反悔吧？這樣顯得太無恥了。”

卡羅巴·迪尼冷哼一聲，道：“你根本不知道九公主殿下對于這個王國來說，有多么重要！”

皮克努力掙開卡羅巴·迪尼的鉗制，回頭說：“九公主殿下已經決定了，你還要怎么做？”

卡羅巴·迪尼壓迫著皮克說道：“只要你離開，九公主自然就不會跨越無盡長城。”

皮克回應道：“這件事你應該去勸你的九公主，讓她知道你真正的心思。”

卡羅巴·迪尼說：“九公主當然知道我的心思，不僅我不愿意跨越長城，那三百騎士也不愿意！現在我同意你帶著那一千經驗豐富的老兵去往無盡森林，但請你不要在打九公主的主意了！”

皮克幽幽嘆了一口氣，對卡羅巴·迪尼訴說實情，“我本就沒有打算帶著九公主一起走進無盡森林，就如你所說，我也只想帶領那一千士兵跨越長城。”

“那九公主剛剛為什么要那么說？”

“這個問題，你最好親自去問你的九公主。”皮克失去耐心了，對于這位千夫長大人的忠心，他表示敬佩，但是不代表他就能凌駕于別人的頭頂上，剝奪別人的一切權利。

忽然！

卡羅巴·迪尼扼住了皮克的脖子！

因為這里是皮克選擇小解的地方，是一間滿是腐爛尸體的囚牢，周圍并沒有人，所以卡羅巴·迪尼的目光也就變得肆無忌憚了。

“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卡羅巴·迪尼將皮克逼到墻角上，憑借強大的臂力將皮克托起。

皮克的脖子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他的雙腳緩緩離地，瞬間臉色便是漲紅一片，變得無比難看。

“咳咳……”

皮克發現自己無法說話。

三秒鐘過后，他就產生了一種窒息的感覺！

處在這種無法說話的狀態中，又該怎么表態呢？

或許，這位千夫長大人，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他開口說話！

卡羅巴·迪尼死死盯著皮克的雙眼，那只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就在這個時候，監牢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沖開，阿帕低著頭跑了進來。

“阿帕……阿帕……”

卡羅巴·迪尼直接就被阿帕給撞翻了！

卡羅巴·迪尼摔出去五米遠，直接砸爛了那一地的尸骨！

“阿帕……”

皮克被阿帕抱在懷里，看著卡羅巴·迪尼又緩緩站了起來，阿帕則是將皮克保護在身后。

外面的騎兵聽見這里的動靜，頓時又沖進來好幾個人，他們看到眼前的一幕后，都是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唰！”

卡羅巴·迪尼抽出彎刀，同時命令那幾名騎兵說道：“出去！”

頓時，那些騎兵服從了命令，還順手將門關上了。

“現在！說出你的選擇！”卡羅巴·迪尼逼問皮克說道：“向南還是向北！”

皮克看著卡羅巴·迪尼的架勢，知道他的問題還可以換一個說法，那就是——選擇生還是選擇死。

向南就生，向北就死。

就正常人來說，當然不會有人選擇死。

而皮克做出的決定往往和正常人不一樣，他沉聲說道：

“我不會改變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