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3章 論格局的重要性

并且，富永一少佐在這半個小時里，命令麾下士兵瘋狂挖掘工事，力爭在中國人到來之前給予目前他所能聚攏的600步兵最大的防護能力。

這一招的確出乎顧西水的意料，其實他心中日軍最佳的選擇是立即撤離，這樣他才可以將山地步兵連的優勢發揮至極致。

先以狙擊小隊不斷襲擊將其拖在山中，再集合60毫米小炮和150毫米重迫將對被迫在山中過夜的日軍營地進行炮火覆蓋，在擁有步話機的情況下，他這個指揮官可以很清晰的知道其行軍的薄弱點，不斷調整火力和兵力，使其在撤退的山路上不斷流血，最終將這股還余大半個步兵大隊的日軍給生生拖死。

反而，像富永一這樣不走，反而就地挖掘工事，以占據的幾個小山頭高地據守，卻是顧西水最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這個方向只有這一股日軍倒也罷了，但顯然不是，長陽還有一個步兵聯隊，只需要24小時，該部日軍就會抵達。

也就是說，留給顧西水的時間，最多只有20個小時。

而要想在20個小時內，純靠他這230人就想吃掉依據山地死守的600日軍，不說白日做夢，也屬于千難萬難。

畢竟，他現在手頭上能令日軍恐懼到做噩夢的，也就4門150迫擊炮。

可光想靠4門火炮，就想在不到一日夜的時間內，轟平一個擁有600兵力的山地陣地，未來的冰原之戰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時的兩個對手，火力完全不對稱，米國牛仔動輒就是十幾門大炮外加數十架次的轟炸機投彈，地面動用整營整連的沖鋒，也沒有一日夜就干掉一個整營中國軍人的戰例。

而除了日軍的地面援軍，最令顧西水苦惱的，還得是日軍的空中威脅，在沒有足夠的防空武器的情況下，日軍可以輕易的將日軍陣地外的山區變成一片火海。

他的山地步兵連或許將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變成打虎不成，反被虎吃。

站在這個角度，顧西水選擇用230人兵力合圍富永一這600殘兵，就是個敗筆。

看著很輝煌，其實很傻蛋！

占了足夠的便宜，還想把所有便宜都占完，這世上可沒有那種好事兒。

顯然，富永一也是那么想的。

“中國人，會為他們的狂妄付出代價的，聯隊長閣下和帝國官兵也不會白白戰死！”收到外圍偵察尖兵傳來的在500米外發現中國人行軍動向的富永一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澤。

富永一和他的第3步兵大隊昨日已經被中國人的火力小組騷擾的夠夠的了，他很明白自己一旦遁入山林，很有可能再次遭遇昨日那一幕，在有足夠的步兵炮和迫擊炮那樣的情況下，中國人都能讓他頭大如斗，更何況現在他僅有2門步兵炮和只有區區10具擲彈筒以及4挺重機槍，這些火力根本不足以讓他和600帝國官兵順利逃出這片大山。

逃不行，那就只能守，等待援兵的抵達。

甚至，他可以利用中國人企圖全殲聯隊的野望，為整個聯隊扳回一城！

帝國擁有足夠多的戰機，中國人沒有，這就是富永一少佐最大的依仗。

只能說，富永一是個極難對付的選手，其心思甚至要比那個已經死在通道里的日本陸軍大佐還要細致，竟然在如此艱難的時刻，都還想著怎樣反擊那個已經占盡上風的對手。

為了實現自己的戰術計劃，富永一少佐甚至沒打算通道里搶救什么傷員，任由通道內還隱約傳來的慘嚎逐漸趨于寂靜，拼命督促著600余步兵拼命的構筑陣地，沒能等來中方步兵的進攻，反倒是等來了空中傳來的飛機引擎轟鳴。

陣地上的日軍步兵爆發出一陣歡呼，這不僅是對他們最有力的支援，也代表著一種信號，師團并沒有拋棄他們。

唯有232步兵聯隊目前最高指揮官富永一少佐一臉不可置信，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他上報給師團的電報不過才過去一小時二十分鐘，什么時候帝國的效率已經如此之高了？

或者說，海軍馬陸們什么時候如此鐘愛陸軍了，仿佛就在等著陸軍求援電文，一收到就立即起飛。

不然的話，完全無法解釋機群能在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內就跨越近600公里抵達這個區域。

天邊出現的十幾個小黑點已經證明這個機群絕對不會小。

在富永一少佐還在浮想聯翩的時刻，空中傳來尖利的嘯叫，那是中國人的大口徑迫擊炮......

日本陸軍少佐的臉色猛地一片煞白！

他懂了！他悟了！

那不是帝國的機群，是中國人的。

因為，一直盤算著怎么給對面狠辣且驕狂的對手來一記爆錘的日本陸軍少佐并不知道，做出這個決定的，并不是四行團山地步兵連連長顧西水。

而是遠在15公里外的唐刀！

232步兵聯隊的大名，別人可能不太清楚，唐刀卻是一直銘記在心。

那是棗宜會戰中造成張將軍殉難的元兇之一，于公于私，唐刀都不會放過這支步兵聯隊的任何一人。

當然，唐刀也不會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哪怕是收到顧西水已經盡殲進入牌槽通道之敵的消息，分析出還在通道外的殘敵已不足千人，唐刀也沒有想過將第4步兵營兩個主力步兵連撒出去和山地步兵連合力將這股殘敵干掉的意思。

因為，他還有更為簡潔到近乎殘暴的方式。

在收到顧西水關于通道外殘敵竟然沒有匆忙退走并就地構筑工事之后，唐刀反倒是大喜。

若是在局部戰場，富永一少佐這一招堪稱高明，反其道而行之的戰術就像是一只平頭哥，吃他吧！肉沒多少還很難纏，不吃吧！他還氣勢洶洶的向你齜牙咧嘴。

極為典型的吃不吃都惡心戰術！

可惜，富永一少佐的格局終究還是小了些。

在未來被命名為‘牌槽阻擊戰’的這個戰場，不過是石牌保衛戰的一小部分，哪怕這里被消滅過近一個步兵聯隊的日軍，在未來的軍事院校教材里也僅僅被提及過不到百字。

“四行團所部利用有利地形，于牌槽伏擊日軍232步兵聯隊成功，殲滅日寇2100余！”驚艷絕倫的峽谷通道伏擊的介紹更是只有一句話就介紹完畢。

石牌保衛戰，別看核心戰場不過方圓30公里，但這里卻是吸引了山城軍政部以及日本中國派遣軍司令部、日本大本營在內的諸多大人物們的目光。

石牌一丟，山城東大門就沒了，中國當前經濟、政治、文化中心岌岌可危，極有可能改變整個中國戰場的進程。

中日雙方，對于這個長江在這里拐了個180度大彎的山區，都志在必得！

中國甚至要賭上一切！

所以，富永一少佐自信的以為只有日本才有空中支援的想法，簡直是大錯特錯。

山城軍政部和空軍司令部從一開始就承諾十八軍軍部，但有所需，中國空軍必全力支援。

為此，中國空軍準備了6個野貓戰機中隊，3個轟炸機中隊，幾乎是傾盡全力，皆為了守住石牌。

“232步兵聯隊主力已被殲滅，我部申請空中轟炸，將232步兵聯隊的殘部從地表上徹底抹去！為保密故，我部番號不宜出現，此功當暫記錄于18軍所屬。”唐刀向胡姓師長發出如下電文。

用戰功換取232步兵聯隊的全部覆滅，在唐團座看來，這筆買賣半點不虧。

對于四行團官兵們來說，在華北戰場上寶鼎勛章、忠勇勛章拿到手軟，但最終也就是個面子工程，那像四行團內頒發的一二三等戰功，除了勛章是金銀所制，還另發獎金以及軍銜待遇晉升。

四行團官兵們看重團隊軍功，對軍政部的，壓根就沒放在眼里。

胡姓師長卻是大喜過望，四行團果然如他所想，一上來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且唐刀說的很對，四行團抵達石牌到現在還是個軍事機密，就是等到決戰時給日本人一個大大的驚喜，這戰功暫放在18軍也沒問題。

年中唐刀回到山城，因為張將軍殉難怒發沖冠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當然也知道唐刀和39師團的私人恩怨，全殲232步兵聯隊可使得戰功更加完美，又可以給唐刀一個人情，兩全其美之事，他如何不愿意？

別看顧西水這邊是層層上報，但因為有了步話機這種神器，232步兵聯隊殘部在山間的坐標可是沒用到1個小時就發至中國空軍司令部，而且雙方還約定，機群抵達之前，前線的中國軍人要用炮火給機群做轟炸標識。

富永一少佐，要為自己的格局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也就是在富永一少佐做出決定的1個小時后，由6架轟炸機和12架野貓戰斗機護航的轟炸機編隊就由九龍坡機場出發了。

而日本海軍同樣憋著怒火集結的12架零式戰斗機和8架轟炸機，出發的時間可比中方晚了近30分鐘。

而且，日軍機群遠在560公里之外的江夏機場，而中方九龍坡機場距離此地僅有380公里，距離足足短了180公里！

那幾乎就代表著一句話：日本海軍航空兵，必然會遲到！

用中國俗話表示：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在己方機群即將抵達的前一刻，站在距離日軍殘部陣地差不多一千米的峰頂，顧西水冷漠下令：“重迫排，換裝燃燒彈，為空軍標識日軍陣地！”

燃燒彈這種特殊彈種，因為運輸要求極高，各重迫排攜帶的也并不多，基本只會用在最關鍵時刻。

這個時候，用紅色火焰來為高空中的轟炸機做標識是再合適不過了。

顧西水也夠狠，在機群即將抵達的前3分鐘，命令重迫排4門150重迫打空了攜帶的40發炮彈。

日軍陣地區域，基本雨露均沾！

超過2萬平方米的日軍陣地上，有二十幾處灌木叢被燃燒彈點燃，火光沖天不說，還騰起濃濃的黑煙。

望著不斷迫近的并持續下降高度的機群，富永一少佐痛苦的閉上雙眼哀嚎一聲：“八嘎！”

中國人，這是一點活路也不給他232步兵聯隊留啊！

日軍步兵們累得半死花費一個多小時構筑的野戰陣地，或許還能擋住中方小口徑火炮的轟炸，甚至也敢保證那種大口徑迫擊炮只要數量不超過20門，他們就不會全員被炸死。

但，飛機投下的那種重磅航彈，是真擋不住啊！

沒錯，為了滿足胡姓師長的胃口，激勵18軍死守石牌，中國空軍這次可也是掏出家底。

8架轟炸機各攜帶了兩枚500磅航彈，那可是中國空軍目前不過200枚重磅航彈儲存中的近十分之一了。

12架用于護航的野貓戰斗機，也各自攜帶了超過500磅的各式炸彈！

也就是說，這一波丟到232步兵聯隊殘部頭上的炸彈，接近13噸！

試問，就日本人現在挖的不過1.3米深的野戰戰壕，擋不擋得住如此狂暴的轟擊。

“陸軍弟兄們已經給我們標識號了轟炸區域，各編組，按照先前攻擊計劃，開始投彈！”坐在其中一架野貓戰機中已經掛上空軍中尉軍銜的林恒鎮定自若的下令。

第一波攻擊是6架野貓戰斗機，俯沖至700米的高度開始投彈，投彈完畢后迅速拉升在前方3000米處調頭停留在2000米空域盤旋，替全編隊空中警戒。

而后又是6架野貓戰斗機俯沖轟炸，最后才是轟炸機群，以4架為一個波次開始進入戰場投彈！

因為沒有空中和地面的火力襲擾，中國空軍機群幾乎都是在七八百米的高度將超過80枚各式航彈精準投入被燃燒彈標識的日軍陣地上。

完全可以稱得上肆無忌憚四個字！

‘轟隆’巨響在群山中不斷回響，巨大的爆炸能量使整個大地都在震顫，日軍陣地全被黑色的硝煙所籠罩。

不過，這種難得一見的盛景山地步兵連官兵們卻沒有人能欣賞。

因為，停留在1000多米外的山地步兵連官兵們都在臨時掩體中捂著耳朵蜷縮著身體。

不僅要躲避山上掉落的碎石，更要防止中國空軍手滑，只要有一枚炸彈偏離，那就有可能造成團滅！

眼瞅著都要大獲全勝了，若是因為這樣一個紕漏造成非必要減員，那連長顧西水得被唐團座踹死。

還停留在牌槽崖壁洞穴里的龍排長最著急，屬于他3排的戰斗已經完畢，但他現在處于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狀態，沒有外部協助，縱算有通天的能耐，他也只能在洞穴內干捉急。

“排長，連長之前不說了嘛！解決完這波鬼子，會有人來把咱們弄上去的。”士兵安慰急得團團轉的龍巖。

“你懂個錘子，我是擔心咱上不去嘛？”龍巖一瞪眼。“我問你，讓你去下面那些死人堆里刨物資，你娃去不去？”

“這......”陸軍下士看了一眼通道內，忍不住干嘔了一聲。

下面雖然有不少日軍是死于槍彈，尸體還保持相對完整，但還有近半是死于炸藥包和手榴彈的爆炸，那叫一個血肉模糊......

硝煙散盡的時候，一條長達數米青黃色的長條物就掛在距離他們三人不到20米的崖壁上，陸軍下士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副大腸。

至于說那條大腸是屬于誰的，那還用說嘛！

腹腔內的大腸都能向上飛三十米，那胳膊、腿以及各種古古怪怪的斷體可不得散布的到處都是。

你就說，去這樣摻雜著各種怪味兒和一坨坨肉的地方，是個什么感覺？而且龍大排長說的這個‘刨’字，真的是太有畫面感了。

那可不得在血肉堆里一點點刨嘛！

哪怕是經過兩三年血與火的戰場考驗，但能不去這種令人做噩夢的地方，那還是不去為好。

“這不就是了，等連長和其他三個排搞定了通道外那股殘余鬼子，我們屬于養精蓄銳型，進入通道內打掃戰場并做統計這活兒不給我們給誰？”龍巖很幽怨的看了一眼下方彌漫著臭氣的通道，很無奈的說道。

龍大排長看問題的角度總是那么古怪，但不得不說，還是有幾分道理。

但無奈的是，龍巖已經預見到了結局，卻沒法改變，顧西水現在的確顧不上他們，坐等著日軍殘部被炸成渣渣。

大轟炸之后，12架野貓戰斗機下降至500米空中，對還彌漫著硝煙的日軍陣地用機載機槍來回犁了三遍，像日機對中方軍隊所做的一樣，將至少數十名殘余日軍掃死戰壕里，這才心滿意足的躍上高空離開。

不過，拿著望遠鏡一直觀察著日軍陣地的顧西水并沒有全軍立刻圍上的意思，只是派出3個戰斗小組抵近戰場觀察。

因為，他也在防備日本機群！

他的謹慎避免了山地步兵連遭遇損失，大約50分鐘過后，天空中再度響起飛機引擎的轟鳴。

山地步兵連全體進入山區密林中隱蔽！

日機的偵察機下降至1000米，從舷窗里看到已是一片狼藉的陣地上處處倒伏著‘屎黃色’。

不可置信的日軍偵察機甚至不惜將高度下降到800米，并在陣地上方盤旋了三圈，這才終于確定自己要支援的陸軍憨批們完犢子了。

這可咋整？

空中的日軍飛行員們一臉懵逼！

什么叫興沖沖而來卻敗興而去？此時恐怕就是日本海軍航空兵們最真實的內心寫照！

縱算機翼上掛滿了炸彈，可都找不到中國人在哪兒，炸山出氣？這不可能。

但就這樣悻悻然離開，這顯然也不是日本海軍航空兵們的氣質！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