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 告誡(下)

“殿下，我一直有個疑惑想要請教。”

“你說。”

柯林上前幾步，走到彌黛拉皇后身邊，與她并肩而立，隨后壓低了聲音道：

“殿下，我當然明白教會在光輝帝國的地位和威望，但我不能理解的是，為何一千多年來，貴族一直對其無可奈何，反而任由教會不斷插手世俗事務，將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不斷擴張？”

柯林見周圍無人，但還是將聲音再次壓低了幾分，繼續道：

“圣騎士家族的核心人物都知道光輝之主停止吸取信仰之力的秘密，這就說明教會已經跟至高主斷絕了聯系，所以，神祇的威懾自然不是貴族們束手束腳的真正原因。

教會雖然擁有圣殿騎士團這樣的強大軍事力量，但畢竟人數太少，只要貴族領主們聯合起來，就算用人數堆，也能堆死圣殿騎士團。

更何況，貴族中還有圣騎士這樣的超絕武力！

所以我很不明白，為何這么多年來，教會反而在跟貴族的爭斗中一直處于上風？”

彌黛拉皇后瞥了柯林一眼，輕聲道：

“你以為貴族都是鐵板一塊嗎？要知道，貴族中不少人都是吾主的狂信徒。”

柯林顯然無法被這個理由說服，反駁道：“他們是吾主的狂信徒，卻未必是教會的狂信徒。如今教會的腐朽墮落難道貴族們還不清楚？那些道貌岸然的神職人員可以偏偏愚昧的平民，但要想給貴族洗腦，恐怕還力有未逮吧。

尤其是圣騎士家族，他們可是非常清楚，如今的教會恐怕都已經被至高主拋棄了。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難道就不知道聯合起來，將教會伸入世俗領域的手斬斷嗎？”

彌黛拉皇后搖搖頭，道：“你要知道，貴族們所謂的信仰，大多是出于利益目的。他們當然清楚教會的墮落和腐朽，但還是選擇站在教會一邊，其實只是因為這樣對他們自己有利而已。

就比如東境圣普洛斯家族，他們為什么堅定地站在教會一邊？

當年‘黑皇帝’被‘審判者’刺殺，圣洛倫佐家族當然無法咽下這口氣，便鼓動北境圣希爾德家族入侵東北境，制裁圣席恩家族。

但當圣希爾德家族在戰場擊潰圣席恩家族主力軍隊之后，圣普洛斯家族卻突然冒了出來，竊取了本該屬于圣希爾德家族的勝利果實。

圣普洛斯家族為什么敢這樣做？

還不是教會攛掇的。

所以，在占據了東北境后，圣普洛斯家族便只能依附于教會，才能抵擋皇室和北境的怒火。

再比如南境，由于地處偏遠，又被潘帕斯大沼澤相隔，南境一直游離在帝國政治核心之外，甚至圣蘭德斯家族還曾一度想要獨立建國。

當然，他們并未成功，但這樣的行為卻在皇室心中種下了一根刺，而為了避免被皇室清算，圣蘭德斯的政治立場自然也就偏向教會了。

所以你看，貴族雖然總體實力上是強于教會，但內部卻矛盾重重，四分五裂，你所想的聯合起來壓制教會，只是一個美好的幻想。”

這回柯林算是明白過來了，說白了，還是貴族自己不爭氣。

當然，其實這也是分封制的天然缺陷，皇室的威望和權勢無法真正滲透到最基層，對各大領主沒有足夠的掌控力，這才給了教會分化拉攏的機會。

柯林想了想，又問道：“那圣騎士呢？教會的圣殿騎士團中應該沒有圣域強者吧？這樣一來，如果貴族中出現了圣騎士，尤其是皇室或是圣希爾德這種明確反教會的家族中誕生了圣騎士，應該也能壓制教會吧？”

彌黛拉皇后嘆息一聲，道：“你聽說過黃金號角吧？”

柯林點點頭，道：“聽說過，據說那是被歷任教皇掌管，能夠溝通天國的神器。但如今光輝之主連信仰之力都不吸取了，難道還會回應黃金號角？”

“沒錯。很多人都猜測黃金號角已經失去了最大的作用，但只要沒有得到證實，就無人敢確信這一點。”說到這里，彌黛拉皇后側過頭，目光炯炯地看著柯林，笑道，“或許這一次，你們有希望逼迫教會掀開這最后一張底牌，讓大家看看，他們到底是虛張聲勢，還是確有依仗。”

柯林淡淡一笑，似乎并沒有被這個消息嚇到，反而道：“我倒覺得，如果光輝之主真的響應了黃金號角，將目光重新投向這個世界，但等他看清了如今教會的墮落狀況，恐怕會自己動手清理這些偽信徒吧！”

“或許吧。”彌黛拉皇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即又道，“不過，即便無法溝通天國，但黃金號角還有一個強大的功能，卻是得到過驗證的。”

“什么功能？”

“它能夠人為制造圣騎士！”

柯林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彌黛拉皇后立刻解釋道：“不要緊張，黃金號角雖然能夠制造圣騎士，但卻是有諸多限制。”

柯林內心一松，連忙問道：“什么限制？”

“具體限制是什么只有教皇自己清楚，但光輝帝國的歷史上，黃金號角的這個功能只被使用過兩次，如果不是代價巨大，教會顯然不會如此吝嗇。

我懷疑，就跟法師們釋放禁咒會對自身造成巨大傷害類似，使用黃金號角也會讓教皇承受巨大的反噬，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教皇也不敢輕易動用。”

柯林點點頭，但卻沒有掉以輕心。

畢竟這可是圣騎士啊，如果真的把教皇逼到墻角，對方搞出一個圣騎士來執行刺殺，那北境恐怕還真的不太好應對。

彌黛拉皇后見柯林面色凝重，便趁機勸道：

“我知道你這次向教會提出了兩個條件——格里高瑞退位和北境教區獨立。但我想勸你，盡力爭取后一個條件就行了，別真的把格里高瑞逼到墻角。”

柯林深深看了彌黛拉皇后一眼，這才意識到對方在這里等他的真正目的。

原來都是為了這一句。

彌黛拉皇后似乎看出了柯林心中所想，又道：“這個勸告我只能跟你說，加西亞恐怕是打定主意要讓格里高瑞付出代價，但這明顯是不現實的。

關鍵我還沒法勸他，就他那個倔脾氣，如果薇拉真的長睡不醒，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控好局面，別讓北境的未來毀在了無意義的仇恨之中。”

說完，彌黛拉皇后仿佛完成了某種使命似的，立刻毫不留戀地轉身飄然離去。

留下柯林一個人在陽臺上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