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王,過分了……”
說話的,是一位盤坐在邊界山山巔的一位紫衣老道。
那老道鶴發童顏,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道真修。
奇怪的是,那山巔明明距離寧道凡所在的山脊有上百米之地,但那老道的聲音卻一字不漏地出現在他耳邊,就好像是他腦袋旁邊的石頭在說話,又或者是那老道就在他耳邊。
更恐怖的是,那剛剛將他喚醒的蘿卜居然也有同樣的感覺……
而在這紫衣老道的身后,是一位臉色青紫顯得有些病態的白袍老道,這白袍道士看上去比紫衣老道還要老,而且連皮膚上都有了斑點,顯然是已經到了天人五衰的地步。
在那白袍老道的身后,則是一位中年男子帶著更加年輕的一男一女。
寧道凡一眼就認出了那年輕男子,曾經他在買入自己的豬肉鋪的時候,在尋山靈境庶務堂見過這年輕男子,當時他被稱為——
碧湖真人!
如此說來,那跟碧湖真人在同一列次的中年男子和年輕女性,應該跟搬山真人一樣都是碧湖真人的同門,而那面前青紫的白袍老道,應該就是他們的師父尋山道君。
鬢角出現褐色斑點,倒也符合其馬上就要羽化的狀態,青紫的面色應該是因為挨了血翼蝠王一掌。
但是……
那最前面的紫袍是誰呢?
忽然……
“咳——”
那原本盤坐在地的白袍老道,突然捂著嘴巴咳嗽了幾聲,身上的具靈之氣也出現紊亂。
他身上的三位弟子,以及在寧道凡身邊盯著蘿卜不放的搬山真人,都連忙趕到了那尋山道君的身邊,呼啦啦地就圍著尋山道君跪了一圈,那年輕女修更是掩面抽泣。
“死了沒?”
“沒,沒有……”
“沒有就坐起來!”
“咳……是,師父……”
對話的,是白袍跟紫袍。
老頭教訓老頭,倒是有趣。
原來,那紫袍道人居然是碧湖真人的師爺,尋山道君的師父。
該說不愧是人族宗門嗎?
一惹就是一窩!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老的上面還有更加老的,說不定到了宗門生死存亡之際連地下的都可以叫出來。
在寧道凡瘋狂吐槽的時候,那紫袍也在徒孫們的注視之下,從懷里掏出一顆赤紅色的丹丸,然后他又將那丹丸埋在了身旁的土里。
只是三個呼吸的時間,那掩埋丹丸的泥土便供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紅褐色土丘,然后一顆盤曲蜿蜒如同蛟龍的柏樹就這樣長了起來,從手指高低到冠如華蓋,這柏樹居然只用了六個呼吸的時間,前后加起來的時間剛好是數之極限的九個呼吸。
那樹冠所形成的林蔭,將那虛弱的白袍老道遮住,又結出一顆赤色的漿果落入那白袍老道的口中。
頓時,那白袍老道的氣息便穩固了下來,臉上的青紫之色也在樹蔭之下逐漸變成了蒼白的顏色。
至少,更像個活人了……
而此刻的寧道凡,已經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下巴都差點脫臼。
這就是高階修士的手段?
此刻的寧道凡,躺在蘿卜憑空變出來的繡著金色牡丹的毯子上面,脖子上面的枷鎖早就被從不知道哪里來的風給斬斷,而蘿卜則是抱著兩條腿用膝蓋抵著下巴坐在寧道凡的腦袋旁邊。
“這算什么……”
蘿卜嘟囔著,顯然她是在血翼蝠王那里見過更加玄妙的手段。
而趁著寧道凡因為震驚,將嘴巴張開了的機會,蘿卜直接往里面灌進去了好幾把用來療傷補氣的丹藥。
注意,是幾把!
而蘿卜這樣的行為,直看的緩步向這里走來的血翼蝠王小拇指直跳,連眼睛都瞇了起來,看向寧道凡的眼神更是發生了億點點變化。
小伙子,路走窄了呀。
……
如果不是寧道凡命大,此刻已經因為卡如氣管的巨量丹藥而往生黃泉。
不過在這樣的過度治療之下,寧道凡那因為搬山真人的為難而瀕臨崩潰的身體居然恢復完全。
連神魂都得到了滋潤。
而寧道凡的神魂是心魔,通常都是靠吃不正常的東西來成長的。
寧道凡緩緩轉頭,從上而下地看著已經換了個姿勢坐在毯子上的蘿卜,想要問一下她到底給自己喂了什么,怎么會有滋養魔氣的東西。
然后……
除了丘陵,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這發育,有點超前。
忽然,蘿卜起身向著站在人群之外的一個中年人的懷里撲去,然后像是八爪魚那樣將那中年人纏繞,更是露出兩顆虎牙咬在了那中年男人的脖子上面。
不過沒有咬的,反而折了那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不過這折了的牙齒只用了四個呼吸又都重新長了起來。
那中年男子衣著樸素,遠遠看去就像是山間的老農,這是皮膚過于白嫩。
在按住蘿卜的頭之后,這中年男人便開始了對自己女兒的全身檢查。
當然,只是以神念入體。
而寧道凡這邊,則是在蘿卜起身的瞬間就被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海量玉質丹藥瓶給掩埋。
起身,轉頭……
寧道凡看見一個瓶子上面,貼了張寫著血煞丹的紅紙,而這瓶子的旁邊則是貼著張寫著血砂丹的紅紙。
寧道凡:“……”
舔了舔舌頭,當沒有看見。
關于蘿卜是個丈育這件事,他絕對不會說出去……
真的不會!
在確定蘿卜沒事,并且還突破到了歸一之境后,這被蘿卜叫做父王的中年男子猛一回頭,然后頓時笑意盈盈的臉就變得威嚴冷漠起來,展露出作為一個大妖王應用的氣勢,同時也回應了那紫袍老者最初的那句過分。
“移木真君,是在教訓本王嗎?”
血翼蝠王放下蘿卜,然后單手扶著腰帶,單手捏著袖子。
語氣不善……
雖然事情確實是自己不對,可在女兒面前決不能丟了面子!
山巔,那本來盤坐在蒲團之上的被稱為移木真君的紫袍老道站了起來,然后單手拔劍,笑道:“我已經從碧湖孫兒那里得到了這件事情的原由,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判斷,你要進中土找你的女兒沒有問題,我的徒孫攔不下你呼喚他的師父來救場也沒有問題。”
說到這里,這移木真君的表情便變得冷酷起來,說話的表情也從含笑如春變成了瞇眼切齒,任誰看都知道這位演道化神的真君是動了真怒。
將劍光一挑,這移木真君便在跪著走到了跪著的碧湖真人身前,讓他擦干眼角的淚痕,然后繼續說著。
這是這次的語氣變得冷漠——
“所以,這錯誤都是因為你的女兒私自進入中土,但看在你我皆為演道真君之境,我倒是可以留她一命……”
“憑你,也配?”
對于移木真君的長篇大論,站在山脊上的血翼蝠王就說了四個字,然后就只是淡淡地笑著,而且還一不小聲就直接笑出了聲。
至于寧道凡,也終于是知道為什么蘿卜是個外表嚴肅,內里卻是如此熱烈逗比的性格。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對此……
移木真君的臉上很是難看,就連他身后的徒子徒孫都起身拔劍!甚至連寧道凡周圍的這上百修士,都齊齊拔出了腰間配劍。
寧道凡:“……”
鐵劍如林,全部懸在他的頭頂。
躺在毯子上面,他很想對著已經站到人群之外的蘿卜父女喊叫,但在包圍圈之下的他動都不敢動,生怕引起了周圍這數百開脈孕靈修士的注意,然后頃刻間化作肉片。
為什么倒霉的總是他?
不過他一個孕靈歸一修士,動與不動都影響不了大局,或者說這全場的修士除了血翼蝠王和移木真君之外,都影響不了大局。
“我確實不配,不過我的徒弟已經時日無多,總不能你的女兒還在那里活潑亂跳的吧?我知道你們妖族在天道監督之下繁衍血脈不易,可我這一千五百年人生也只收了兩個徒弟,尋山小子更是陪了我九百多年……”
移木真君越說聲音越小。
眼神也空洞起來,似乎是在回憶剛剛將尋山真君抱回山門的時光。
九百年的時間,就算是雞跟黃鼠狼在一起都有感情了,更何況是傳道授業的宗門師徒?說這樣的感情比之親身父子也不為過了。
說完,這天地便是一徹!
移木真君只是一個抬手,十里之外的雪山便被斬去白頭,肅殺的寒風從那墜落的雪峰之上傳來。
對此,血翼蝠王回以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