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計算機界所關注的,能夠解決實際問題的數學難題往往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證明很難,但驗證卻不難,當然這也需要時間。
研討會開了大概三個小時,大家一致認為解題思路跟過程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得知韓文清正在研究類似的項目,便委托這位計算機領域的教授來進行驗證。
韓教授也不負所托,花了三天的時間確認了結果,這篇論文的確是正確的。
當然,這只是學校內部的驗證,確定正確的最終結果是,寧為的畢業論文可以直接通過了。
這種等級的研究成果,直接就按普通的畢業論文處理顯然是不可能的。歷屆本科階段的畢業論文只會通過學校收錄進知網的查重數據庫中,連知網的檢索項目都不會錄入。
所以特事特辦,在韓教授驗證了論文的正確性之后,寧為便接到了孔明德的電話。
“喂,寧為啊,在寢室?”
“是啊,正準備去上課。”
“不用去了,來數1樓301會議室,今天安排你來進行論文答辯。”
“啊?論文答辯這就開始了?”
“別人的還沒開始,專門給你安排的。你的論文審核過了,但是這論文你肯定得投出去啊,頂刊肯定沒問題,所以先來走個過場,留個檔,然后你就能改成英文版本往外投了。”
“哦,那我要不要先去給打印出來?”
“不用,我們都給你弄好了,你直接過來
“好的,我馬上到。”
掛上電話,寧為把書丟在書桌上,打開了衣柜決定換套衣服。
不管這次答辯正式不正式,都是對他大學生涯的一個注解,值得認真對待。
而聽到只字片語的室友們看到這一幕,各個滿臉疑惑。
“寧為,剛才誰的電話啊?論文答辯開始了啥意思?”羅翔很是困惑的問道。
“孔院長的電話,說是我的畢業論文審核過了,今天就讓我去答辯、存檔。”寧為言簡意賅的答道。
“啥?你畢業論文這就過了?你不是周日才開始動筆嗎?我還記得當時你先編了個小程序,說是要驗證來著?”徐瑞軒一臉驚奇道。
“是啊,當天晚上就寫完了,就直接發給導師了。”寧為一邊解釋,一邊飛快的脫下運動褲,換了條西褲。
羅翔則跟徐瑞軒對視了一眼,想了想自己的畢業論文,已經準備了兩個月,初稿還沒敢交……
真的,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那也不對啊,寧為,就算你的畢業論文通過了,也不用著急現在去做答辯吧?之前學院不是在官網通知了,今年畢業論文答辯是6月7號開始嗎?現在才剛進四月啊。”劉聰在一邊又問道。
“不是,你們是好奇寶寶啊?問這么詳細干嘛?趕緊去上課吧!”寧為沒打算搭理幾人,免得又被這三個家伙說他凡爾賽。
“不行,這不問清楚我們哪有心情上課?咱們都是6月才答辯,為啥你要提前兩個月?不能因為你發了幾篇頂刊,就搞特殊化吧,徐公子,趕緊去封住門,不說不讓他走。”羅翔招呼道。
“我……算了,怕了你們了,孔院長說我的畢業論文可以再發個頂刊,讓我答辯完留檔之后,就寫個英文版的,然后去投個國際數學期刊,行了吧,各位!”寧為攤了攤手,無奈的說道。
“啪……”劉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很自責的說道:“我真特么嘴賤,問個屁啊!”
然而,沒人關注。
“我……艸!又一篇頂刊?你這些天不是一直在忙著寫另一篇論文,說是湍流算法的第三篇論文,還準備投給《科學》嗎?加上這一篇畢業論文,你一年要發多少頂刊啊?”羅翔目瞪口呆的問道。
“這題我會!目前是《自然》兩篇,《科學》兩篇,在加上寧為有充足把握的第三篇,跟院長已經認定達到頂刊標準的畢業論文,這一年我們的寧為同學有望發六篇頂刊!江大本科的頂刊小王子,寧為啊,你不但前無古人,絕對也后無來者了!我有生之年,誰要是能把你這個記錄破了,我不但倒立吃屎,還吐一口,加十口!”
徐瑞軒咬牙切齒的說道。
“行了,你們好好努力也是可以的,我得趕緊出發了,徐公子,你總不能讓大佬們都等著我吧?”寧為換好了衣服,走到門前,沖著攔著門的徐瑞軒說道。
“迅速離開我的視線,我現在看到你都覺得渾身難受。”
徐瑞軒拉開門,把寧為推了出去,然后快速的關上寢室門,整個人靠在門上,幽怨的說道:“又特么是感覺自己宛若智障的一天。”
羅翔接道:“誰說不是呢?聽聽他最后說的那叫人話嗎?我們好好努力也可以的?我們可以個球啊!我特么現在看到數學符號就腦殼痛!”
劉聰:“其實我感覺還好吧?雖然被秀一臉,但這不是寧神的基操嗎?再說了,這不是你們主動找著被秀嗎?”
“艸,揍他!”
“必須的!”
打鬧完,還是得去上課的。
江大的學風還是頗為嚴謹,雖然已經是大四下半學期,有特殊情況請假是可以的,比如考研復試,實習等等,但如果學分沒夠,該上的課還是得上的。
雖然只有這學期只開了兩門課,但對于羅翔跟徐瑞軒等許多公選課還差一、兩個學分才能拿學位證的學生們來說,這可是能救命的。
等到畢業時那可是畢業證、學位證跟結業證的差別,自然得珍惜。
這個時候還堅持在上課大概情況都差不多,除了本校的免推生,面試就在本校,不需要另外請假,多上點課,說不得還能刷刷導師好感。
當然,也有像劉聰跟寧為這樣,前程已經安排得妥妥帖帖,近期也沒什么事情,干脆陪著室友去上課,珍惜最后相處時光的。
一出門,正碰到施俊杰跟同寢幾個人也準備去上課。
“呦,徐公子,老羅,劉總,上課去啊?咦?寧為今天不跟你們去上課了?”一見面,施俊杰便主動跟三人打起了招呼。
臨近畢業,施俊杰已經辭去了數學學生會主席的職務,但畢竟在學生會呆了四年,又干了兩年的學生會主席,在學生會的影響力還是有的。
只是自從寧為第一篇論文在《自然》發表后,他便低調了許多,甚至連去校外吃飯都少了。見到302寢室的幾個人時更是分外客氣,隔著老遠都會打聲招呼。
今天也是如此。
這也讓302幾個人體驗了一把什么叫伸手不打笑臉人。
只要對方姿態擺得夠低,都是同學,他們還真不好意思冷嘲熱諷,總不好讓人覺得他們沒點肚量。
“別提了,寧為被院長叫去做畢業論文答辯了。”羅翔隨口答了句。
“啊?畢業論文答辯?”顯然學院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也讓其他同學挺困惑。
徐瑞軒嘆了口氣,拍了拍施俊杰的肩膀說道:“哎……學神的世界你不懂的!隨便寫了篇畢業論文,驚動了院長,院長大人看著論文,直呼不可能,然后說這特么怎么能作為畢業論文呢?這是要投頂刊的啊!然后你懂的,先讓寧為去答辯,答辯完大家都知道這的確是畢業論文了,留下證據了,再讓寧為寫個英文版本的投頂刊。”
施俊杰還沒反應過來,另外一邊肩膀又被劉聰拍了下:“施主席,別憂傷,只要你現在開始努力,我相信你也能行的,加油!”
“對!加油!”
“加油!”
一人一句,配合得很好,然后三人揚長而去,留下幾個剛出門便被莫名秀了一臉的幾個同學們。
此時寧為已經趕到了數1樓,路過大廳時忍不住看了眼被裱得妥妥帖帖依然掛在大廳的那封offer。
每次看到都略感羞澀。
早知道數院會這么玩,當時他就不把這封offer留在陸主任那里了。
寧為其實問過孔院長,能不能把這個offer給取下來。
得到的回答卻是這封offer已經不屬于他個人了,現在已經成為給了江大數院一筆重要的精神財富,這個回答足以讓人無話可說了。
上到三樓,樓梯對面就是301會議室,推開門七位教授正坐在那里聊著天,看到寧為總進來,眼神齊刷刷的指向他,臉上也幾乎同時露出親切而寵溺的笑容。
這個場景其實似曾相識。
“教授們好……”
“寧為啊,都老朋友了,這么客氣干嘛?坐坐坐,隨便聊聊,老孔跟答辯秘書還沒來,估么著還有什么事耽誤了。咱們先聊會兒天。跟你說今天就是個過場,等會準備開錄了,你隨便說點東西,我們隨便問問,就過去了啊。”
“哦,好的,謝謝盧教授。”
“這么客氣干嘛?放心吧,我們沒打算跟老田搶人了,不得讓你為難。以后你去了燕北大學,別忘了江大永遠是你的母校就行了。回頭再來江大當個榮譽教授,每年來江大露個臉,講兩堂公開課,咱們也就算半個同事了。”
“瞧你這話說的,這還需要跟寧為專門交代嗎?這孩子心性好,畢業論文都要再給母校漲次臉。”
“哈哈,到也是,哎,對了,寧為啊,去了燕北大學記得也別太老實了。老實受欺負,雖然老田那人還算坦蕩,但有些東西不能不防,我跟你說說導師常見的套路啊,比如你剛去,那幫人估么著就會把正在做的課題說得非常高大上,這個時候可千萬別急著上鉤,仔細了解之后再決定這個坑你踩不踩!別耽誤個一、兩年狗屁沒做出來,浪費時間!畢竟一般的研究生沒有選擇權,但你有啊!”
“啊?”寧為愣了愣,這是在教他怎么應付未來的導師?
“老盧說的對,還有啊,寧為,千萬別被一些小恩小惠跟收買了。平時請你吃個飯啊,沒事畫個餅啊,那都是忽悠你干活的小手段。你底氣足的狠,先別答應直博,研究生讀著,老田也不敢把你怎么樣!他不敢拖你的,別看好多導師用畢業延期嚇唬人,真延期了,他再招人的指標也被占了,而且你要換個博導,那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對,還有啊,你自己的論文,記得一作打死不讓,誰來說情都不行,千萬別顧忌面子啊,人情什么的!那些都是屁,該是你的就是你的!誰敢搶你的一作,你打電話來跟我們說,母校幫你出頭!至于二作,三作什么的,有時候當個人情送一送也無所謂,反正沒誰在乎那些。”
“誰說的?我跟你說寧為,二作、三作什么的雖然的確不算什么,但你也不能隨便給,反正你搞研究不要什么人幫忙,看誰順眼給誰,耳根子還是要硬點,別人家說兩句好話就給送出去了!”
“還有,老田那資源足,記得去跟他談,博士畢業前弄個萬人計劃中的杰出人才,還有長江青年學者、科技部的青年科學家計劃,等等,這種頭銜別嫌多,能爭取都爭取到。到時候在拿個菲爾茲獎什么的,爭取三十歲左右就評個院士出來,那時候你種種榮譽加身,誰能說半句廢話?”
“這話在理,到時候我們會幫你盯著實驗室那邊,等到了能評選的時間,你的湍流算法肯定要送去評個獎。盡量爭取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拿不到也得爭個國家級科學進步特等獎,到時候你要去磨老田,讓他也幫你出出力,多找點人幫你搖旗吶喊,成功的機會就更大!他要是敢推諉,你就直接撂擔子!別因為他是導師就屈就,我跟你說,你這樣的學生千年一遇,硬氣點不怕,不用給他臉!”
面對教授們的重拳出擊,寧為發現他竟然只能唯唯諾諾,因為特么完全插不上嘴啊!
這讓他怎么答?連一定一定都不好說啊。
說好了大家隨便聊聊的呢?
今天這是真的都不把自己當教授了啊,不是在教他怎么應付未來的導師,就是在教他怎么從未來的導師那里坑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