踅水口。
這是云州和貴州交界之地的一條河口。
幾乎整個云州和貴州的河道貨運,都會從這條河口經過,然后再分別前往其余各地,這相當于云州和貴州河運的中轉。
也是必經之地。
這踅水口有著三條干線。
三條干線分別被王家等家族的人全部壟斷,任何人從這里經過,都要經過他們的同意,并且只能夠使用他們的船只還有雇工。
這就導致王家等三個家族,
幾乎是壟斷了整個云州和貴州河道運輸生意的全部,而他們的財富也是如同這踅水口里面的河流一般,滔滔不絕,源源不斷。
這幾日,隨著東廠命令的下達,王家等人已經是知曉了東廠的意思。
然后他們在王家家主王正臣的聯合之下,
開始了聯合反抗。
僅僅一日的時間,
整個踅水口的河道運輸,
都是停滯了。
無論是參與運輸的船只,還是用來運輸搬運的那些雇工們,都是完全停下,不再進行任何的行動。
往日里熱鬧非凡的踅水口,此時此刻,已經是完全的變成了死寂之地。
一個人都沒有。
所有可以通行的河道上面,都是被人為的擺放上了無數的木樁,這些木樁的作用,就是用來阻攔其他船只的運行。
只要有船只從這里經過,就會導致這些船只直接被這些木樁給撞擊,因為踅水口水流湍急的緣故,他們完全不可能通過去,最終還會導致船只受損。
而在這踅水口的上游和下游,則是已經聚集了無數人。
這些人都是近日來踅水口走水路進行貨物運輸的人。
他們的船只,貨物,全部都隨著踅水口的停擺而進入了停滯的狀態,隨著時間的越來月長,
這停滯的貨物也是越來越多。
最終導致,外面的人不知道這里的具體情況,不斷的靠近來,讓河道里面顯得更加擁堵,而里面的人則是想離開也沒辦法離開,完全被擁堵在了里面。
整個河道陷入了卡澀停滯的狀態。
所有的人,無論是那些船工還是貨物的主人,掌柜的或者是當家的,一個個的都是無可奈何,而且臉色也都是焦急無比。
甚至有些人已經是一上午的時間,就已經急的嘴上起了火泡,眼睛里浮現出了紅紅的血絲,真的是無可奈何,而又擔憂無比。
整個踅水口的上下游,人們都是緊張的不行,議論紛紛。
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因為這件事是突然之間發生的。
誰也沒有意識到這是怎么回事。
人們都在疑惑,在猜測。
不過也有一部分人是知道具體情況的。
有些人打探到了最近的情況,也知道了東廠打算拿王家等人開刀的情況,
這些人大概能夠猜到,王家等三家,這三個一向互相不和的家族聯合起來,肯定是有意要和東廠做對,爭取自己的利益。
既然明白了,那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
有一部分人,覺的王家等三個家族在這里經營的時間太長了,已經對云州和貴州的水路運輸形成了完全的壟斷。
別說是踅水口。
就算是踅水口的上下游,也基本上都是由王家等三家的河道運輸隊伍所把持著。
今日,之所以能夠形成這種極度擁堵的狀態,必然也和他們的故意為之脫不了關系。
因為上游和下游的那些河道運輸,王家等三個家族,根本就完全沒有絲毫的減少,他們故意沒有告訴商人們和客人們關于這里的擁堵情況。
然后,故意引誘無數的船只過來。
就是為了徹底的形成擁堵,形成大規模的擁堵,讓踅水口的事件變的巨大。
甚至可以說是轟動。
然后不可思議。
如以此來,才能夠給東廠造成真正的壓迫感,還有影響。
才能夠在民間帶來真正的震撼作用。
這些人了解王家等三個家族的情況,也了解他們的勢力,所以,對他們這次有計劃的舉動也是心中敬畏。
他們都覺得王家等三個家族,是完全能夠逼退東廠的。
最終的結果是,王家等三個家族繼續在這里稱王稱霸,而東廠則也需要有求于王家,借助王家的力量在這河道運輸之上做事。
但是另外一部分人卻并不是這么想的。
王家等三家的力量固然可怕,但是卻沒有可怕到不可撼動的地步。
漢中城,云州城等地。
這些地方也都是有著樹大根深,龐然大物的家族的。
當初這些家族也都是和東廠對抗來著,他們那個時候也是將東廠當作可以挑戰的存在,但是,最終的結果是什么,他們都是被東廠的人給徹底的解決掉了。
漢中那邊,最終和東廠妥協,做了東廠的狗。
甚至還損失了無數的地盤和銀兩,這才是勉強茍延殘喘,存活了下來。
云州那邊,最是燦烈,直接整個家族都是被連根拔起,一點都沒有留下,徹底的變成了過去的歷史。
這兩個例子足以證明一些事情。
那便是東廠有著絕對的力量,絕對的實力,可以抹平一切阻擋他們的人。
更主要的是,在漢中,在云州的時候,東廠的實力還沒有如今這般強橫,尤其是在漢中的時候,東廠甚至只有幾千人而已。
但東廠依舊是將整個漢中都給撫平了。
這足以證明了東廠的手段。
一個有手段,有實力,而且實力遠比之前更加強橫的國之重器,如今又是幾乎統治著整個大魏朝朝廷的東廠,怎么可能連一個小小的踅水口都解決不了呢?
這些人覺得,東廠如果真正的要動手的話,一定是能夠解決這里的一切的。
所以他們倒是相信東廠的實力,也相信陸行舟的實力。
兩種觀點,代表著兩種結局。
也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準備。
相信王家能夠成功將東廠逼退,最終和東廠合作的人們,這個時候,自然是要和王家一并在統一的戰線上。
只有這樣,他們在最終事情結束的時候,才能夠和王家取得了比較不錯的友誼,然后也獲取了足夠的好處。
以后在走踅水口這條路的時候,也能夠得到王家等家族的支持。
而這些人已經是陸續開始做起了準備。
此時此刻。
在王家的宅院里,已經有著不少的商戶的代表,還有河道運輸的人們,開始聚集在了這里,他們來找王家的家主,王正臣,準備表示自己的忠心。
王家寬闊的會客廳里面,已經是聚集了不少人。
王家的那位家主,王正臣。
身材略顯瘦削,面龐上帶著凝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主位上。
他的手里端著一杯茶水,而這目光里的神色則是有些冷冽,他輕輕的抿著茶水,目光里帶著淡淡的安穩和平靜,看著這些正在一個個目光火熱的看著自己的人們。
他的心里十分的得意。
來的這些人,王正臣大多數都是見過的,也都是認識的。
都是他們王家常年接觸的一些人們,而這些人幾乎占據了整個云州和貴州河道運輸的三分之一。
如今這些人來王家,為的是什么,王正臣心里是完全明白的。
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和王家等家族搞好關系。
這也說明,他們對王家等三個家族的實力是相當的認可的,他們都覺的王家等三個家族是能夠將這東廠給逼退的。
然后,也是能夠進而在這云州城里的力量更加穩定。
所以這些家族過來,和他們打好關系。
也是為了日后的利益共存。
王正臣當然是對這些家族非常的支持,也是非常的在意的。
這些家族的出現,當消息傳遞到東廠那里,一定會給東廠造成不小的壓迫,甚至是威脅,讓東廠不敢再太過于沖動。
畢竟,如果真的將所有的商家都得罪的話,那這江南道的經濟也就垮掉了,會影響江南道的安穩的。
尤其是對云州和貴州的情況,也是會有著極深的影響,讓很多人都承受不住。
到時候,可能那些百姓們還沒有開始做什么,那些官員們已經是承受不住了,都會來找東廠的麻煩。
以民挾官。
甚至挾著朝廷。
這就是王家等家族現在要做的事情,讓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做什么。
“諸位,今日能夠來我王家,給我們王家以支持,我王正臣是從心底里感激的。”
短暫的沉默后,王正臣面龐上帶著濃濃的熱情,站了起來。
他的視線依次掃過了在場的這些商戶的所有人,然后將茶杯舉了起來,笑著說道,
“你們對我王家的支持,我們銘記在心,等我們王家度過這次難關,也一定會對諸位給予足夠的回報。”
“不僅僅是我王家,所有掌控著踅水口的家族,都會記住諸位的幫襯,也會給諸位一定的回報的。”
“我王正臣以茶代酒,敬諸位。”
說完,王正臣便是已經將自己的茶杯端起來放在了嘴邊兒,然后一飲而盡。
“以茶代酒,祝福王家主生意興隆。”
那些支持王家的商戶等人們,也都是紛紛的站了起來,他們紛紛的拱手,然后將自己手中的茶杯也是盡數飲盡。
一個個的臉龐上,都是浮現出了濃濃的興奮,還有期待。
這王家迎客廳里的氣氛,逐漸變的熱鬧了起來。
甚至有著歡快的喧嘩之聲傳出。
云州府衙。
并沒有陸行舟,而是三位負責此事的官員。
他們自從是得到了陸行舟的命令以后,便是基本上都住在了這府衙里面,只有如此,才能夠讓他們彼此之間的聯系最快,而且最能夠統一商量這件事情的處理辦法。
府衙里的光線有些陰暗。
因為三個官員都是比較怕冷的緣故,這府衙里面已經是升騰起了一些炭火。
火光微微的閃爍著,將三人的臉龐都映照的有些凝重。
而這府衙里也是有著明顯的壓迫之感。
甚至還有幾分死寂的凝重。
“王家為首的三個家族,已經是先下手為強了啊!”
大廳里的死寂,被那名為首的,也就是稍微顯胖的中年官員給打破,他輕輕的舉起了自己的茶杯,然后又是對著其余的兩名官員微微的虛敬了一下,旋即說道,
“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這幾日,三名官員已經是開始商量彼此的計劃。
他們已經料到了。
王家為首的三個家族,雖然在平日里都是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甚至有你死我活的跡象,但是,在面對東廠這個共同的敵人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同心協力,聯合起來的。
這是他們的生死之事,他們不可能再彼此為戰。
而如果他們全部都是聯合起來的話,那么結果也是只有一個。
就是借助他們三家掌控的在云州和貴州的河運通道上的壓迫感,然后給整個云州和貴州的河道運輸帶來極大的損失。
他們要借助這些損失,借助受到損失的那些商戶,那些百姓們的力量,倒逼東廠妥協。
一貫以來,這些官員們做事的時候,遇到的所有麻煩,所有的阻撓,基本上都是這種情況,這種手法,這種伎倆。
三名官員以前的時候也就有過一些應對的經驗。
所以也是有所了解的。
不過,之前的經驗似乎并不能夠應付眼前的事情,因為,王家等三個家族所掌控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造成的影響也一定是特別的巨大。
而同時,三個家族所想要的,也不是要和王家等為首的三個家族妥協,而是將他們徹底的殺光,并且取代。
所以,這應對的辦法,也是截然不同了。
“東廠的番役,對于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助力,而以他們的實力,想要將王家為首的三個家族完全滅掉的話,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為首的那名官員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后又是說道,
“那么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將王家等家族造成的損失給挽回,然后在那些搖擺不定的商戶們面前,將我們的威嚴和實力給立住,這就可以了。”
“你們準備的船只,還有拉攏的船員,水性好的人,都足夠嗎?”
短暫的沉默后,這名微胖的中年官員,看向了對面的那兩名官員,問道,
“不會出什么岔子吧?”
“放心吧,不會的!”
兩名官員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是點了點頭,然后目光里帶著凝重,還有幾分冷酷,低聲說道,
“這一次,我們要徹底的將云州和貴州的河路運輸局面給顛覆了!”
“沒有萬一,也沒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