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兩大強邦

陸銘此時就坐在城主的寬大座椅上，接見外來的冒險者團隊。

“第三城邦”的名聲看來漸漸傳了出去。

最先吃螃蟹來此一探究竟的自然是冒險者。

六名成員組成的冒險團隊，并沒有轉輪杰克的團隊最鼎盛時的人數及實力，但冒險精神卻是足足的。

冒險者分為三種，一種是居無定所只能流浪度日報團取暖形成的小團伙；第二種是商團資助，在商團行動時作為保鏢，平素為商團趟亮地圖的武裝團隊；第三種是轉輪杰克這種，實則就是流動搶劫集團，只是無意中尋到了寶藏地圖才開始尋找失落之地。

現今臺階下的這六人組成的冒險者團隊，毫無疑問是屬于第二種。

因為看他們服飾和武器裝備便是能經常在大聚落得到維護的那種，居無定所的流浪冒險者們，卻是被任何聚落抗拒的，更不會允許其進入聚落。

不過，允許任何男人進入的“紅茶花之家”或許是唯一的例外。

當然，這是從極南地區來說，往北走，在極南地區根本沒有傳聞的聚落里，肯定也有類似可以對任何人開放以此獲得各種收益的聚落。

“城邦主大人，很榮幸見到您！”六人團隊為首的是一名金發青年，此時微微撫胸躬身，他穿著麻袋片似的粗布袍子，好似歐洲中世紀的平民，布袍下面露出沾滿泥污的雙腿，隱隱可以看到布袍內藏著匕首似的短刃。

六人覲見城邦主，比較顯眼的武器都被奴隸衛兵暫時收了起來，但藏在衣物下的各種暗器短刃之類沒有動，這涉及冒險者們的獨門秘技、保命的絕活之類，允許其攜帶，也彰示著第三城邦的強大和自信。

六人冒險者的首領自稱亞瑟，是受“黑木森”聚落委托來探明商路有沒有堵塞的。

黑木森是極南地區最大的聚落，位于極南地區的最北部，距河東鎮大概要兩千多里，陸銘派出的偵察飛艇活動在周邊幾百里，暫時還沒去觸碰更遠的區域。

黑木森是貿易聚落，每年冬季前都會有商團來到最南的區域，一年一次，高價出售一些度過寒冬的物資以及黑木森工匠們制作的日用品，極南聚落都沒有生產日用品的能力，比如盆盆罐罐這些，都需要每年一次等待黑木森商人來出售，火槍手們則會補充火藥和鐵砂，雖說他們大多自己也能做土火藥和打磨一些鐵鉛湊合用，但就遠不及黑木森出品的正宗火藥和子彈了。

而在黑木森每年秋天來交易前，都會有冒險者團隊提前出發打前站，看商路有沒有被阻，有沒有流浪兇獸群活躍在了原本的商路上，或者說是不是兇獸泛濫季節，也就是會偶爾有兇獸群在某些年份發生異變繁殖大量幼崽，這種兇獸泛濫季節，對生活在距離兇獸巢穴不太遠的聚落是巨大的危機，同時也可能阻塞原本商人們固定路線的商路。

亞瑟六人組，便是被雇傭做商隊的前哨，但卻沒想到，和本地一些聚落接觸后，知道了“城邦人”的傳說，這才來了河東城。

“你們的商隊已經出發了吧？”陸銘問。

“是的，城邦主大人！因為路途遙遠，按照慣例，在我們出發的半個月后，商隊便會上路。”亞瑟臉上也流露出一絲焦慮，因為這處城邦，好像各種物資極為充足，而且準備供應周邊聚落。

而且，就整個大陸來說，也從來沒聽說有兇獸城鎮的兇獸被驅逐，城邦被光復的。

河東城邦，是第一個，創造了奇跡。

想來這些光復者，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由此才能占據城邦，成為了本大陸傳統文化中本就高高在上的城邦人，更別說，這是大崩烈日獸潮爆發后第一次出現城邦人，在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其帶來的震撼可想而知，越是大聚落，越是會情緒復雜。

更現實的問題是，商隊按照以往判斷帶來的物資，可能會大量滯銷。

而且，前提還是這處“第三城邦”允許己方商隊進入它的勢力范圍和各聚落交易。

如果這些城邦人拒絕己方商隊進入其勢力范圍，滯銷的可能性都談不到了。

從被允許進入這處城邦，亞瑟一直在小心翼翼觀察。

很快他就知道，黑木森不該和其為敵，但是，如果該城邦要壟斷本地的貿易，黑木森的長老們，是必然要和其開戰的，除非他們能親眼來看一看這處城邦的強盛，但路途遙遠又兇險，長老們從來沒有出遠門的前例。

看城邦內，火槍手怕都有幾十人，而這，還僅僅是冰山一角。

“嗯，上路了，你們現在也聯系不到，要你們現在回去的話，和商隊匯合，那時候的商隊也走到中途了。”陸銘微微沉吟，“那就來吧，我也很期待見到黑木森制作的各種好東西，本來還希望能互通有無呢，只能等下次了，或者我們的商隊前去黑木森。”

亞瑟暗暗松口氣：“是，感謝您的寬宏大量。”

陸銘看著他一笑：“你的團隊，是專門為黑木森服務么？”

亞瑟立時便意識到什么，眼神閃了閃，忙道：“并不是，不過黑木森發布的任務多，居住環境也還好，所以我們六兄弟，從前年就定居在了黑木森。”

“那么，黑木森往北的區域，你們去過么？”陸銘不動聲色的問。

亞瑟微微點頭，“去過，在黑木森北部的聚落的密度，要比這最南部大一些，比黑木森更大的聚落也很有幾個，不過聽聞再往北，有上千里的荒蕪地帶，那里兇獸橫行，完全將前往大陸中部地區的道路隔絕了，不過這也只是傳聞，我還沒去過那么遠的地域。”

陸銘琢磨了一下，“等黑木森的商隊到了，你們這次任務就算完成了吧？到時我們再談。”

亞瑟微微躬身：“好的，大人！”

這時，諸葛匆匆從側門進來，在陸銘耳邊低語幾句。

奧斯曼聚落現今已經搭建起了十幾個二十來個簡易帳篷。

其中奧斯曼聚落主的帳篷，和第三城邦聯絡員轉輪杰克的帳篷是同款，比簡易帳篷要大許多，里面有著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間。

陸銘從轉輪杰克的帳篷走出來，身邊跟著嫩綠盔甲明艷冷冽的塞赫美特。

塞赫美特有著那種鋤強扶弱的俠義心腸，是以陸銘帶了她來。

“啊……”一個小小身影跑了來，正是成為獻祭品的那女童，她應該一直躲在杰克的帳篷附近，在等著那些神靈一樣的城邦人回來呢，她很懂事，知道只有這位神靈大人，才有可能趕走那些可怕的教徒使者。

也聽大人們神秘兮兮的偷偷談論，說這座神奇的帳篷，就是神靈大人來到這個世界的通道。

帳篷里，兩隊奴隸火槍手、突擊手魚貫而出，護衛在了陸銘四周。

女童沒敢真的跑到陸銘身旁，停在了十幾步外，怯怯的看著突然出現的神靈大人和他的護衛們。

在奧斯曼的帳篷房前，有兩個戴著奇怪面具穿著麻布袍子的人，露出滿是泥污的小腿，光著的腳黑乎乎的，但有破破爛爛的靴子，這一點就和大多數聚落不同，如這奧斯曼部落，便是領主奧斯曼，也一直是赤足狀態，腳上全是老繭，已經習慣長期赤足狀態，所以腳上肉繭形成了厚厚的保護層。

陸銘慢慢踱步過去，想也知道了，這兩名面具人就是來自驚懼山脈的蠅神教的使者了。

兩名使者也很快轉頭看過來，他們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簇擁在陸銘和塞赫美特身邊的奴隸火槍手和突擊手，雖然戴著面具，但也能感覺到他們的震驚。

這個貧瘠的聚落，突然出現了十來名火槍手，以及十來個鋼鐵盔甲籠罩全身的武士，火槍手從帽子到鞋子，都是那么的整潔，火槍看起來都是嶄新的。

但很快，當護衛們整齊有序的分成兩列，陸銘和塞赫美特走出來的時候，兩個使者貪婪的目光都完全被塞赫美特吸引，他們的喉嚨都在微微顫動，是本能的在咽口水。

看來就是驚懼山脈中，大概女人和外間聚落的也沒什么不同，“美貌”這個概念就不存在，因為所有人都臟兮兮的，污泥是保護層的一部分，找女人只是一種簡單的生理需求而已，她們對男人來說，功能僅僅是本能需要的發泄。所以，便是瑤瑤和娜娜，都令聚落男人們完全認識到原來異性是可以這樣令人瘋狂的美，更莫說塞赫美特了。

“尊貴的使者，這是來自第三城邦的大人們！”奧斯曼的心臟跳動的很快，這兩個本地域最強大神秘的組織，現今終于面對面了。

但他也不知道事情接下來會演化成什么方向，是以不敢多說什么。

轉輪杰克見陸銘微微點頭，立時走上兩步，對那兩名蠅神教使者說道：“你們兩個，見到吾主還不行禮？”

兩個使者好似充耳不聞，不管是奧斯曼和他們說的話，還是杰克居高臨下的提醒，他倆都全然沒反應，只是直勾勾面對著塞赫美特的方向。

塞赫美特俏臉閃過一絲慍怒。

陸銘做了個手勢。

站在陸銘旁側的奴隸十夫長大聲道：“這兩人對主人無禮，拿下！”

奴隸火槍手每十人中選出了一名隊長一名副隊長，陸銘賜名為“十夫長”和“副十夫長”。

這二十人都在接受自動步槍、手雷等北域現代化軍械的訓練，但他們不會編為一組，而是分散在十人為一個小組的十個奴隸火槍手小組中擔任正副隊長。

在十夫長的喝聲中，幾名穿著盔甲的突擊手一擁而上。

等兩個使者警覺，盾牌都狠狠砸在他們臉上了，幾乎沒任何反抗的機會，兩人已經被制伏在地，此時他們又驚又怒的吼叫，“你們是什么人？”“你們做什么？！”“你們會后悔的！”

不理會那邊，陸銘對旁側塞赫美特笑道：“看來以后要少帶你出來見人了！”

塞赫美特撇撇嘴，沒說什么。

奧斯曼小心翼翼湊過來，眼巴巴看著陸銘。

他心中喜悅無限，但不敢表現出來。

城邦人，到底還是那樣的目空一切，便是神教使者，都完全不在乎，說抓就抓了。

這是不是代表著，自己聚落，終于得到了這個強大城邦的庇護？

陸銘點點頭：“我先問問驚懼山脈里的情形。”

奧斯曼不敢多說，“是。”心中便是再喜悅，也不敢稱呼這位城邦主大人為“主人”。

在帳篷里審問蠅神教兩個使者時，陸銘坐在一旁，施行盤問拷打的是杰克。

兩個使者的面具都被摘下扔到了一旁。

實則就是面相很普通的兩個中年男子，臉上同樣滿是泥污，頭發的基因應該是金色的那種，但長期營養不良缺乏微量元素的原因吧，其發色都偏蒼白，不過原本黑乎乎泥污粘連在一起看不出來，現今被杰克用辣椒水泡頭，兩人劇烈咳嗽下，原本面貌也漸漸顯現。

初始兩人很倨傲，言詞上滿是威脅。

杰克一套刑具用下來，兩人立時鬼哭狼嚎。

“驚懼山脈里，你們蠅神教信徒一共有多少人？”杰克旁邊是通紅的火爐，他慢慢用烙鐵撥著里面的火炭。

“我，我不知道……”還能回答的是尚還清醒的。

另一個被辣椒水嗆的鼻涕眼淚滿臉，只是在那慘叫嗚咽。

杰克拿起了通紅的烙鐵，慢慢走到了那意志更堅定一點的男子身邊。

陸銘咳嗽一聲，起身向外走。

明白了杰克的策略，不管這意志堅強一些的回答不回答正確答案，都會給他用刑，就是令另外那個人意志完全崩潰，到時候便有問必答了。

不得不說，杰克經常跟在諸葛身邊，學到了很多人性的黑暗面。

如果說這末世大陸的人實則道德觀等等各方面已經退化到了野獸的水平，但對人性最黑暗處的探索，卻只存在于文明世界吧。

傍晚時候，杰克來到了陸銘的帳篷房。

現今奧斯曼聚落外圍，已經立起了許多帳篷，天空升起了熱氣球瞭望哨。

火槍突擊手來了五隊，也就是五十人，突擊手來了十五人。

最外圍還多了一輛坦克，元慶和元霸操控。

抓了對方的使者，當然就要做好和蠅神教開戰的準備。

“主人，據那個膽小鬼交代，驚懼山脈里生活的蠅神教教徒有上千人之多。”

哦？這卻出乎陸銘的預料，“這怎么說？”本來還以為更大的可能是裝神弄鬼呢。

“據說他們的先祖是兇獸潮爆發時的一支極為強盛的城邦城邦主的親衛隊，在兇獸們還沒攻陷城鎮時帶著大量物資一路逃竄，最后走投無路，逃入了一直有著很多恐怖傳說的驚懼山脈，里面沼澤密布，瘴氣也多，確實曾經有兇獸進入后在里面斃命，他們的祖先也死傷很多，但最終在驚懼山脈的一處山谷中尋到了一處有水源和可以耕種的世外桃源，不過山谷里生活著一些猿類，已經開始會采摘野麥的那種，結果被他們的先祖屠殺一空，做成各種肉干，山谷里的麥地也被他們占為己有。”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吧，他們形成了吃人肉的傳統，又出去劫掠聚落女子回來為他們繁衍后代，漸漸形成了現今的千人聚落。”

“不過驚懼山脈地形特殊，長期濃霧籠罩，進出不易，每年也只有秋季特定的幾天瘴氣才會散去，如此可以從山脈深谷中走出來，也就是最近這幾天了。”

陸銘微微頷首，怎么都感覺是那位古代神祗對人類失望，降下了天罰，也就是兇獸潮，但還是給人類留下了一些可以容身的“諾亞方舟”，和自己前世的一些神話故事異曲同工。

不過，末世之世，人類可沒有所謂的“反思”情節了，只是道德水平下降到了和野獸無異，如果確有其事的話，“神罰”顯然也完全失敗。

怎么感覺這星球的原本三族神靈有道德潔癖？人之所以為人，各種欲望也是進步的原動力，忽視了這一點，實驗失敗也是必然的。

那邊杰克的匯報還在繼續，“按照膽小鬼所說，驚懼聚落有手工匠，但祖先留下的火藥武器大多數已經朽敗，里間常年太潮濕，金屬制品很容易生銹，木制品也爛的很快，但有一種黑色樹木，幾乎沒有枝葉，不但是做家具的極好原料，而且打磨之后，其尖銳堪比鋼鐵，驚懼聚落現在主要的武器就是這種長矛，其材質很輕，投擲之下距離遠殺傷足，三十年前山脈周邊的第一大聚落想反抗神教，就是被他們趁著夜幕用投矛手包圍屠殺的。”

“今年和往常一樣，聚落里兩百名投矛手都出了山脈，現在就集結在山麓地帶，一旦有使者在規定時間回不去或者沒拿到足夠的貢品，他們便會撲滅該使者負責的聚落。”

頓了下，杰克道：“二百名左右的投矛手，幾乎是驚懼聚落所有的青壯傾巢而出了。”

陸銘略一沉吟，抬頭道：“我們去和神教方談一談，這個世界人力資源是最寶貴的，神教千人的聚落，很了不得了，這個道理，神教的人也懂，所以他們才沒有將驚懼山脈周邊幾十個小聚落都一股腦抓去做了肉干，而是當做了散養的畜牧群。”頓了下，“不過，如果食人族的習性不改回來，就是另外一說了，這已經是人類道德的底線了。“

杰克聽到“食人族”一說，心里一突突，其實，他也吃過人肉，而且不是在快餓死的時候，而是有段時間特別饞肉食，和同伴便一起宰了活生生的人來吃。

現在想想，自己心中也發寒，但這是因為遇到神秘主人后，隔三差五會有肉食的補充，由此，才會為自己過去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

說話間，塞赫美特走了進來，見塞赫美特好似有話要和自己說，陸銘揮揮手，杰克忙躬身告辭而出。

“你的魔法袋里，有沒有小女孩穿的鞋子和衣服？”塞赫美特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這是她第一次對陸銘張嘴需要什么。

陸銘點點頭：“晚點給你。”儲物袋里，還真沒有這些，一會兒在北域補充些進來就是。

也知道她在做什么，那差點成為祭品的小女孩兒，塞赫美特很喜歡，帶了她洗澡，現在是給準備新衣服呢。

不過，末世的這些聚落人，思維和正常社會的完全不同。

想提醒塞赫美特不要投注太多感情在那孩子身上，但想了想，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