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家蠻大的

江堤茂盛的大榕樹下面，小青沉默著整理頭發，還有衣服。

蘇執站在旁邊，靠在江堤欄桿上面眺望滾滾江水。江對岸那個大劇院已經建了好幾年，現在還沒有建好。這條江據說每年都要淹死好幾個游泳的人，有人說水鬼作祟，以前對此說法嗤之以鼻，現在想想或許有點說法。

蘇執胡思亂想中，小青整理完畢，最后扯了扯裙擺道：“好了，我們走吧。”

“去哪里？”蘇執小心翼翼問。

“你說呢。”小青理所當然說，“不是你說吃豬肚雞嗎。”

“對對對。”蘇執連忙說，他看著小青冷著臉，吞吞吐吐，“那個……不關我的事情啊。那是你的法術，也是你先摔倒然后……”

小青轉過頭來，她本來都忘記這件事情，羞惱大喊道：“你給我閉嘴。”

蘇執立刻閉嘴。他是受害者沒錯，也是受益者，小青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蘇執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剛剛準備說話。

“不準說。”小青兇巴巴說。

“我還沒有說呢。”蘇執說，“我覺得必須提醒你，把我身上的法術解開。”

“我當然知道。”小青打了個響指。

小青幫蘇執解開法術，手指著蘇執，她的手指甲閃閃亮亮的，閃爍著鱗片的光澤，威脅道：“不要說我沒有告訴你，剛剛發生的事情你敢對任何人說，我保證有你好受的。”

“什么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蘇執最知情知趣，“剛剛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小青輕哼著收回手指。

從江堤到步行街走了兩個人接近五分鐘。

找到餐廳，今天餐廳的客人不多，位置很多，隨便挑選，找個位于角落的位置坐下。雖然現在可以選擇掃碼點餐，但可以的話，蘇執還是更喜歡使用菜單，主要是瀏覽起來比較便利。

蘇執簡單地翻了翻菜單什么也沒點，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東西，紳士地遞給小青，問道：“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小青接過菜單，抬起頭來看著蘇執，問道：“我先問一句，是你請吧。”

“對，我請。”蘇執說，他沒有辦法從她身上看出妖怪的樣子。

“那我就不客氣了。”小青說著拿起鉛筆在菜單上面勾選起來，看起來不像點菜，反倒像是做選擇題，金牌豬肚雞、紫蘇豬肚雞、桂花豬肚雞里面選桂花豬肚雞，大盤牛肚、小盤牛肚里選大盤牛肚，“桂花豬肚雞、牛肚、粉絲扇貝……”

蘇執本想表現得大方點，此時實在忍不住開口：“點那么多你吃得完嗎？”

小青只是瞥了蘇執一眼，冷笑道：“你覺得呢。”

蘇執失笑。要知道對面這個女孩可不是普通人類，而是妖怪。

“葷菜點那么多，素菜也要點幾盤吧。”蘇執說。

“不。”小青終于把菜完，一把合上菜單，“我不吃素菜。”

“挑食可不好。”他以前不吃青菜，現在越來越注重健康。

“婆婆媽媽。”

蘇執揮手招來服務員點餐。

面對畫滿了勾的菜單，服務員自然表示不理解，一再詢問他們是不是真的要點那么菜，得到反復肯定后這才放心離開。

眼看服務員的背影消失在過道中，小青說道：“你真的答應點那么多菜嗎？”

“不是你要吃嗎。”蘇執肉痛說，這是平民餐廳，菜價中規中矩，他是早就算過了，就算小青點那么多菜，沒有昂貴的酒，這單怎么也不超過一千塊，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圍以內。當然偶爾吃一餐還勉勉強強，每天都那么吃肯定糟不住。

小青看見他肉痛的表情心情大好，椅背上面一靠，笑呵呵道：“不就吃你點東西嗎……剛剛占了本小姐那么大便宜，這點東西算是賠償了。”

蘇執坐在小青對面，托著下巴看著她可愛的臉蛋，心想這女孩似乎有些沒心沒肺，短短時間，原來那么害羞的事情現在居然就這么大大咧咧說出來。

等待菜陸續上來，那么多菜顯而易見需要不少時間。

蘇執現在滿腦子疑問。

“小青，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什么問題？”

“就是關于你們的事情。”

“什么是關于我們的事情。”

“雖然以前就知道算命，但是我從來不相信算命，我覺得那東西就是怎么理解都解釋得通的空話，所以有信則有不信而無的說法……想不到這個世界居然真的有神仙妖怪……所以啊，想要知道一點關于神仙妖怪的事情。”

“在我看來，世上最仁慈的事莫過于人類無法將其所思所想全部貫穿、聯系起來。我們的生息之地是漆黑的無盡浩瀚中的一個平靜的無知島，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必須去遠航……”

“說人話。”

“做人不要太好奇，有時候越無知越幸福。”

“今晚夜宵算我的。”

“有什么問題就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個世界妖怪很多嗎？”

“不多。”

“鬼？”

“那就不少了。”

“不是吧……那么多鬼嗎？”

“不然你以為呢。”

“怎么說？”

“吸血鬼，吸血鬼你知道嗎？”

蘇執點點頭。

“他們晝伏夜出，平時很少出現。一般在晚上出現，每個人看起來彬彬有禮，感覺很有修養……天知道他們到底有多貪婪……升斗小民面對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反抗，只能被吸干身上所有的血，每天過著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蘇執花了好長時間，總算聽懂小青的話。

“我說正經的。”他說。

“這就是正經的。”小青認真說，“你沒有遇到那種吸血鬼嗎？”

“肯定有的。”蘇執扶額。

“那不就得了。”小青說。

蘇執長長嘆了口氣，把服務員率先端上來的小菜拿到他的面前。

小青搶不過他，終于開口：“我說真的，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沒問題。”蘇執正色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沒那么夸張……要死要活的。”小青把小菜搶走。

一道道菜陸陸續續端上來。

蘇執早早吃飽，拿著抽紙插嘴。

小青邊吃邊說。

“……你問這個世界妖怪多嗎……不多的，你要知道建國以后妖怪不準成精……就是現在靈氣薄弱，修煉越來越難，小打小鬧還可以，想要修煉出什么成果千難萬難……而且現在不像以前，現在娛樂至死，大家都很難靜下心……”

“……你問為什么沒有人在網上發神仙妖怪的照片……首先少見，然后不允許發，就算發出來，大家也只會說特效……正如鏡子沒有辦法照出鬼的身影，照相機也沒有辦法拍到鬼的照片。因為照相機的工作原因是利用光學成像原理形成影像，而鬼是由靈氣而不是物質構成的，它不反光……想要拍出鬼的照片，必須特殊的設備，類似熱成像儀接受熱輻射……”

“……你問我為什么不使用法術……我剛剛不是說了，現在靈氣薄弱嗎……使用法術需要消耗法力，法力又需要靈氣補充，如非必要能省則省。而且一個電話就可以解決問題，非要千里傳音那不是傻嗎。坐飛機幾百塊錢就可以到處跑，路上還可以睡覺，非要御風飛行吹風有毛病……”

“……不要太神話妖怪，孫悟空是妖怪，奔波兒灞、灞波兒奔也是妖怪，大部分妖怪還不如人……人可比妖怪可怕多了，比如說那些吸血鬼，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資本家……無論如何，現在是人的時代，妖怪必須隱藏幕后……”

“……大一統的王朝，皇帝及受封的文武百官有王朝氣運加持，只要王朝氣運未盡，妖魔鬼怪就不能肆意妄為，如若不然便是逆天而已，必遭天譴。好像商氣運未盡，就算紂王被女媧娘娘美貌所震撼，情不自禁揮毫潑墨內含褻瀆的贊美詩，女媧娘娘也不能隨意出手……毫無疑問，現在的王朝氣運穩固，蒸蒸日上……”

晚上八點半，用餐結束。

“回去了。”小青摸著肚子，她今天吃盡興了。

“嗯，回去了，有時候事情明天再說。”

蘇執現在極需要時間消化從小青那里得到的海量情報。

走出餐廳。兩個人站在騎樓的屋檐下面。

蘇執要前往步行街外面的公交車站，那里比較好給網約車定位。

“你住哪里？”蘇執問。

“你們小區樹上。”

“呃……”

“因為要監視你，不要跑了。”

“無言以對……我又不會跑，而且跑又能跑得到哪里去……”本來只是隨口問一句，現在聽說小青的居住條件，蘇執猶豫好久，“不是吧，掛在樹上嗎……我們家還是蠻大的……你也去過，要不然住我們家吧，有的是空房間，剛好可以監視我……”

“孤男寡女不好吧。”

“我就那么一說，你愿意就去。”

“那就這樣了。你還欠我一頓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