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媽媽,媽媽

但是偏執的何夕卻逼視著老師劉青，目光無比的堅定：“微連續耗費了我十年的時光，我一定要完成它。我只知道一點，微連續理論必須由我來完成，它是正確的，這是我的心血。我只知道這才是我要做的事情。”

劉青對何夕的堅持非常的無奈，他只能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你有你的選擇，我無法強求你，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何夕，人是必須面對現實的。”

“是的，我現在很窮，可我要說的是，沒有什么力量能夠阻止我。我也做好了準備，就算潦倒一生也在所不惜！”何夕平靜的言語中有決絕的意味，“我必須完成它。這是我的宿命！”

這樣的何夕，和很多科學家一樣，充滿了決然。

其實在送江雪走的那天，何夕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

之后他果然收到了江雪的信。江雪在信里寫道：“當我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我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但這并非因為對你的愛，而是我在恨自己為何改變了對你的愛――我要以為那是不可能的事。老麥已經辦妥了手續，他放棄了國內的事業。他要來陪著我。就讓我相信這是時間的力量吧！”

江雪的來信，可以說徹底地讓何夕埋葬了愛情。

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何夕將江雪的信收了起來，愛情沒有了，他不再有其他的牽掛，剩下的時間里，他全力為出書的事奔走。

終于書印出來了，書印出來那天，夏群芳找了輛小卡車，將書運回家。

車到了樓下夏群芳變得少有的咋咋忽忽，一會兒提醒司機按喇叭以疏通道路，一會兒親自探出頭去吆喝前邊不聽喇叭的小孩。好事的鄰居全圍攏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我家何夕出的書。”夏群芳像是宣言般地說，她指著一捆捆的巨蓍，心里簡直滿得不行，有生以來似乎以今日最為舒心得意。

這讓很多觀眾，包括站在一旁看著的林云斌也忍不住淚目。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然而書自費出版了，卻只是一個開始，何夕依然要繼續為之奔走。

畫面一轉，卻是江雪跟老麥在美國的鏡頭，一邊是江雪和老麥在美國的幸福生活。一邊是何夕是《微連續原本》無人問津的困境。

江雪的選擇錯了嗎？

畫面告訴大家，似乎是沒錯的！如果繼續留下來，或許只能陪著何夕吃苦。

有情飲水飽，那只是人們幻想之中的東西。

而何夕，放棄了一切，執著于自己的熱愛的數學，自己的研究。

諷刺的是，何夕和老麥其實都是劉青的學生，而他顯然比老麥更有才華。如果何夕愿意，未必不能做到老麥那樣。甚至能做得更優秀，但何夕卻義無反顧的走上了另外一條路。這一段鏡頭采用平行蒙太奇，是兩種人生選擇的對比，不但能展現何夕的困苦，更能反襯出他的偉大。

可惜的是，現實是殘酷的，沒有人對《微連續原本》感興趣。

作為老師的劉青倒是拿走了一套，塞給何夕四百塊錢。不過他的背影走出很遠之后，何夕看見劉青把書扔進了垃圾桶。

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何夕！

同樣的，站在一旁的林云斌也忍不住嘆氣，因為他知道，劉青的這個動作給了倍受打擊的何夕可謂是最為沉重一擊，那是他的老師啊！

就算不認同他，可是至少，至少

被自己的師長放棄，等同于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

失落，絕望的情緒滿溢心頭。

這時，母親夏群芳高興地告訴何夕，有幾套書被買走了，是川大的圖書館。夏群芳說話的時候得意地亮著手里的鈔票。

何夕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來到川大圖書館，尋找自己的書。

然而，管理員卻說篇目上沒有這套書，數學類書架也找不到。

盡管何夕堅持說，一定有一定有準是沒登記上麻煩你再找找。管理員拗不過只得又到書架上去翻，后來果真找出了一套。何夕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在這個瞬間整個世界都在歌唱。

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現實的殘酷卻很快地打破了何夕的幸福。

當管理員翻開了封面，突然叫道：“這不是我們的書，沒印章。對啦，準是前天那個闖起來說要找人的瘋婆子偷偷塞進去的！”說完，管理員惱恨地將書扔進了垃圾桶：“我就說她是個神經病嘛，還以為我們查不出來！”

大家都知道，管理員說的是誰，何夕顯然也知道。

這母愛深沉而偉大，可是卻改變不了現實。

何夕看著垃圾桶中的書，眼睛里的光芒慢慢熄滅，變得空洞無比。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

一進門，母親夏群芳滿面笑容地道：“今天市圖書館買了兩套，還有蜀光中學，育英小學！”

但是這一次，何夕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知道了一切，知道了媽媽為他做的一切，可是他也知道了，他的書，他的執著，在旁人的眼里，只配呆在垃圾桶里面，是垃圾。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他看著書桌上的幾本《微連續原本》，空洞的眼中流出淚來，這是他十年的心血，是他為之奮斗的目標，是他的一切。

可是兩次被丟刀垃圾桶的畫面，卻讓他感受到了無邊的絕望！

驀然他把桌子上的幾本《微連續原本》扔到地上，慢慢地撕扯著，然后劃燃火柴，將書點燃。

林云斌想阻止，可是他阻止不了！

他能感受到何夕的絕望，可是他無能為力，他多么想告訴他，你是對的，你的研究是正確的，你超越了整個時代，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他只能看著絕望的何夕，燒掉了他的心血，也如同燒掉了他的靈魂。

在房間里忙碌著的夏群芳看到房間里飄出的煙。意識到事情不妙，大聲喊著何夕的名字，用力地撞著門。

撞了幾下房門終于被撞開，沖進房間的夏群芳看到何夕呆呆地望著面前的火焰，目光空洞，就像失了魂。

夏群芳將火撲滅，再去看看何夕，他依然沒有反應，呆呆地坐著。夏群芳嚇壞了，用力地搖著何夕，叫道：“何夕，你說話呀，別嚇媽媽！”

這一刻，那個天才何夕丟失了靈魂，他面對著媽媽的喊話沒有反應。

夏群芳又喊了兩聲，何夕還是沒有反應。她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著何夕撕心裂肺地哭起來：“這是為什呀，這是為什么呀？”

對于一位母親而言，這同樣的是無比絕望和殘酷的。

只是何夕還有她在，但是她呢？誰又明白她心中的苦楚和絕望？

那是她的兒子啊！她的命根子啊！她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啊？

她不是天才，不懂數學，她無法理解兒子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放映廳內的觀眾此時此刻也已經淚流不止，不只是因為何夕，更是因為夏群芳。

接下來的結局，并不難猜測。

為什么何夕會住進精神病院，英年早逝？

因為他的靈魂隨著那一把火，徹底地被湮滅了。

林云斌再也不忍心繼續看下去，因為他也同樣的知道結局，那太殘酷，太悲哀。

他按下了按鈕。

瞬間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時代，這個時間節點消失了。

他知道了關于何夕的一切，但是正因為如此，才讓他更加的難過。

鏡頭切換，淚流滿面的林云斌出現實驗室中。

他的妻子，同事，還有其他人都圍了過來，問他怎么樣。

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只是當他摘掉自己的防護面具，卻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周圍的人都被嚇到了，七嘴八舌地問怎么了？

怎么了？他沒有回答，只是痛哭著，仿佛要把何夕沒有哭出來的眼淚，夏群芳沒有哭出來的眼淚都一次性地哭出來。

夏群芳不懂何夕，江雪不懂何夕，老麥和劉青更不懂何夕。

但是他懂啊！他也是科學家，也是偏執狂，也是天才，他懂何夕，他知道何夕為什么會那么做。

所以，他哭了，痛哭了！是在為何夕的悲劇而哭，也是在為夏群芳的偉大母愛而哭。

他的哭聲就像發號槍似的，整個現場響起了一片哭聲。男觀眾大多只是抹眼淚，則女觀眾很多都嗚嗚地哭開了。

整個放映廳內，泣不成聲！

他們或許不懂何夕，但是卻懂夏群芳，他們或許不明白何夕的執著是為了什么？但是卻不妨礙他們為這種至死不渝的執著而敬佩！

就如同大家不懂專業的東西，但是不妨礙大家覺得他們偉大。

何夕更是如此！

他的研究被證明了，是正確的，只是可惜的是，他生不逢時！

鏡頭拉遠，畫面一片雪白。

一個月后，一百五十年后的何夕，林云斌飾演的何夕，站在了這個世界的諾貝爾獎的領獎臺上。

他憑借著何夕的《微連續原本》研究出來的大統一理論，成功實現了時空穿梭之旅的技術，獲得了諾貝爾物理獎！

在領獎臺上，他風光無限。

只是他并沒有笑容，也沒有發表獲獎感言，而是訴說著，講訴著自己發現《微連續原本》的經過，以及這本書的價值。緊接著，他播放了自己回到過去所拍攝的關于何夕錄像。

全世界的記者，科學家們都看著。

或許普通人未必能明白，但是這里，他們卻都明白。

并為這個一百五十年前就研究出《微連續原本》的何夕，感到深深地敬佩。

這如同是一次跨越時空的對話，讓一百五十年后的大家知道了這個天才！

“如果沒有何夕，大統一理論的完成將遙遙無期。”

等錄像播放完畢，林云斌淚流滿面地道，“純粹是由于他母親的緣故，《微連續原本》才得以保存到今天，當然并非她的本意，她只是想騙騙自己的兒子，想讓他開心，所以她才會將這部閃爍不朽光芒的巨著偷偷放到一所小學校的圖書館里。”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停留在錄像內容的震撼之中無法自拔。

一百五十年啊！在一百五十年前，那個天才，竟然遭遇那樣的慘劇，令人無比的噓唏！

林云斌繼續道：“何夕后來一直沒有說過話，醫生說他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但是我這里有一段錄音，是后來何夕臨死前由醫院制作為醫案的，當時離他的母親去世不到一個星期。我無法知道這究竟是因為何夕在母親去世之后失去了支撐，還是他雖然瘋了但卻一直在潛意識里堅持著比母親活得長久，這也許是他唯一能夠報答母親的方式了，還是讓我們來聽聽吧！”

錄音的背景聲很嘈雜，并不是那么的清晰。

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大家。

驀然有幾位醫生在說話的聲音傳出。

一個聲音說道道：“他沒救了，現在是十點零六分，你記下時間。”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年輕的聲音驚呼道：“醫生，病人在說話！”

開頭的醫生的聲音充滿了不相信：“不可能，他已經二十年沒說過一句話了，再說他也不可能有力氣說話！”

但這個聲音卻突然打住，仿佛是有什么發現。

整個頒獎禮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傾聽著。

同樣的整個放映廳里更是聽到任何的雜音，所有人都在側耳傾聽，等待著何夕最后的遺言。

這個懸念被保留到了現在，保留到了最后。

所有人都在好奇，當時為什么林云斌飾演的何夕，聽到錄音之后，會泣不成聲。

他到底說了什么？

終于，一個沙啞的嗓音響起，含糊地喊道：“媽媽.”

他又喊了一聲，這一次無比的清晰，用盡了他最后的力氣：“媽――媽――！”

這兩句話，瞬間如同一把最鋒利的刺刀，刺破了大銀幕內外的觀眾心里的那一道墻。

大銀幕里面，頒獎禮現場的所有人，大銀幕外，放映廳內，所有的觀眾。

他們瞬間淚崩，整個放映廳響起一片哭聲。

其實最初還有人在怨怪何夕，是，你清高，你為了自己的研究付出了所有，你對的起所有人，但是唯獨對不起你的母親！

比起你來，她失去你難道不比你的心血被當成垃圾丟進垃圾桶更加的絕望？

但是此時此刻，隨著這兩聲媽媽，所有人都釋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