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章 陽謀

“你的眼睛已經看到如此遙遠的未來了么？”

“我看不到，紐蓋特。”

高文平靜的搖了搖頭。

“其實我懂的東西很少，我并沒有學習過太多能運用到此時此刻與彼時彼刻的知識。

我們每個人都是如此，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也總有自己的缺漏之處。

無論文教，還是經濟，又或者軍事，我都只是一知半解。

但我尤其懂得該如何揣摩局勢，我又格外懂得該如何利用他人，紐蓋特。”

說到這里，高文抬起雙手，輕輕為白胡子比劃起來。

“如果你聽清了我之前說的話，那你應該可以想象到，當我決定對偉大航路所有的海賊趕盡殺絕時，偉大航路所在區域的各個國家必然是彈冠相慶的。

但無論你們，還是海軍，全都要面臨巨大的壓力！

對于你們，不好意思，你們將會失去新血，沒有了來自四海的，源源不斷的優秀年輕人作為補充，你們的未來注定被斬斷于我的時代。

而對于海軍……。

假如我真的做到了我計劃的一切，那他們將會面臨一個極為尷尬的境地。

四海的海賊太過孱弱，不需要他們蓄積太多兵力。

而偉大航路又失去了足夠的獵物，讓他們無法填飽肚子！

到那時，如果不想面臨被裁軍的命運，他們就只有兩條路走。

一是化為真正的軍隊，成為世界政府手中的武器，將矛頭對準四海各國。

至于為什么不是對準偉大航路各國，因為這里是我的地盤！

但這一點出現的可能性太小，世界政府對于世界各國的手段已經懷柔了七百年之久，而做一件事情太久的人，是做不好其他事，也不想改變自己過去那些做法的。

所以到那個時候，無論世界政府，還是海軍，他們的目光終究會放在他們的老對手。

也就是你們的身上！”

只見高文輕輕的彈了彈煙灰，吐一口煙，他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樣一來，我的前路便很清晰，放任你們和海軍，CP等一系列部門互相廝殺，對我同樣存在著相當的好處。

你們無論誰消失了，都代表我的前方少了一處障礙。

但站在我的角度，當你們這些別人故事中追尋自由的海賊，和人們深深不滿的海軍與世界政府徹底開戰之后。

你們輸了，那你們實際上贏了，因為你們成為了反抗世界政府與天龍人暴政，最終卻慘遭失敗的悲情英雄。

而你們的故事，至少也會被當前時代的人們銘記在心，并為接下來至少兩代人帶來影響！

而若是你們贏了……。

那舉起第一面大旗的就不會是我，而是你們。

因為你們戰勝了世界政府，推翻了天龍人和五老星舊有的統治，成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真真正正的英雄。

可這兩點在我眼里，都不是足夠令我滿意的未來！”

聽著高文的話，對面的紐蓋特雙眼愈發瞪大，他大勐的大笑一聲，繼而說道。

“所以在你高文的嘴里，老夫甚至連勝利都不能去追尋么？

你以為你是誰，我又是誰！

你是天龍人，而老夫則是海賊啊！”

“是啊，我是天龍人，你是海賊，但偏偏的，我們兩個居然有著幾乎相同的目標！”

高文笑著看向白胡子的眼睛，迎著白胡子那一如既往地豪邁笑容，高文輕輕聳一聳肩，說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紐蓋特，難道在你六十九歲的今天，你依然還想成為海賊王么？”

“這又和你嘴里的計劃有什么關系！”白胡子咧嘴問到。

高文則輕笑著回應一聲。

“只是個問題罷了，不會聽了我的計劃之后，你就連這種問題的答桉都不想告訴我了吧。”

“哼，老夫若是想要成為海賊王，那二十年前，海賊王還輪不到羅杰去當！”白胡子稍稍昂頭，自信的說道。

聽著白胡子的話，高文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這樣一來，我們之間不就有共同點了么。

那就是你也不屑于當什么海賊王，而我也一樣。”

“咕啦啦啦，高文，你這個玩笑將老夫的怒火都燃燒掉了。

你怎么可能當什么海賊王，說正經的！”

白胡子稍微舒展了自己的眉頭，他等待起高文的話。

而高文，他輕輕點一點頭，繼續說道。

“剛剛那個可不算我們的共同點，我們真正的共同點是，我們都在追求穩定！”

說到這里，高文到一旁取來酒水，這一次聊天的僵局期已經過去，接下來的他需要營造同白胡子之間的良好氛圍。

將酒水遞給白胡子，白胡子探手捻起小小的酒杯之后，他們兩人碰了一個。

放下杯子，高文繼續說道。

“之所以我需要穩定，因為我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梳理偉大航路。

不提對偉大航路海賊趕盡殺絕就需要足夠的時間。

哪怕我真的把偉大航路所有的海賊都清理一空，我對偉大航路的動作其實也只是剛剛開始。

在我眼中，殺人只是最低級，同樣也是最簡單的手段。

除那以外，我需要足夠多的人手，來同偉大航路各個島嶼進行接洽。

我需要足夠多的金錢和工作崗位，來為各島嶼人民提高生活水平，同時也讓他們潛移默化的了解并接受新時代的到來。

想要做到這些，我需要一定時間，這一段時間內，世界的局勢必須足夠穩定，而那，就是我一直都在提起的，你可以幫到我的地方。

在我的角度，我會盡力壓制海軍和世界政府對于新世界的進攻欲望。

但新世界里，想要維持海賊局面，保證海賊方面不主動集結并同海軍或者我開啟決戰的話。

你們四個就絕不能徹底的團結在一起！

所以這些話，我不只會和你聊。

等到以后，在我徹底開始自己的計劃之前，我也會和你們每一個四皇都見上一面。

我會以此尋求同你們之間的合作！”

說到這里，停頓片刻，等白胡子沉默一會兒之后，高文繼續說道。

“試想一下，紐蓋特，早已不打算競爭海賊王寶座的你，又為什么一直堅持在自己的船上。

我想，你一定都是為了你的兒子們，你同樣是為了那四十三個托庇在你手下，稱你為老爹的白胡子大船團船員。

而與此同時，你更是為了你的家鄉。

你所熱愛的一切，都只有穩定才能讓他們繼續延續，而我想要的相對較好的結果，同樣需要有一個足夠穩定的局面作為前提。

我們都不期待戰爭，我們都不期待能分出結果的最后決戰，紐蓋特。

這才是我們最大的共同點！”

高文又一次斟上一杯酒，他和白胡子輕輕的碰了碰杯。

可喝下這杯酒以后，白胡子卻深深地吸了口氣。

“所以……。”

白胡子沉思著說道。

“在你的計劃里，似乎無論我答不答應你的合作，我也只有你為我指出的這條路可走。

畢竟一旦局勢變成了你說的那種樣子，那我能做的選擇就只有兩件事。

要么以我的身份號召所有海賊拼死一戰，要么像你說的那樣與你合作，并在你壓制海賊的時候，出面避免四皇徹底集結在一起。”

說到這里，紐蓋特輕輕的搖了搖頭。

“但實際上，高文，我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選擇，因為我是海賊！

哪怕海賊在你嘴里只是個可恥的名詞，但在我心里，那是我和我兒子們的過去，和我的全部！

是，我的確深愛著我的兒子們，我真心不希望他們陪伴在我的左右，朝海軍發起最后的，不知道結果的沖鋒。

但你不要忘記，我可是白胡子啊！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家鄉便因為交不起天上金，失去了來自世界政府的保護。

那時候雖然還沒有大海賊時代，新世界的海賊也沒有現在這么猖獗。

但哪怕如此，交不起天上金的我們，依然成為了新世界里的又一塊無法地帶！

因為沒有兵力駐守，我所在的家鄉很快成為了不法之徒們集結的地方，接著，那里變成了無法之地。

那時候的我就和其他的孩子一樣，徹底失去了我的笑容！

所以，你記住，高文！

老夫之所以想要守護全天下孩子的笑容，就是因為老夫感受了足夠多的，由世界政府和天上金，還有你們天龍人為老夫帶來的痛苦！

所以，我的選擇只有一個！

倘若真有你封鎖偉大航路的那一天。

那老夫注定要為了海賊的未來，和你于紅土大陸上決一死戰！”

話音落下，白胡子長身而起，他裹著浴巾，直接將酒壺拎了起來。

大口喝下壺里的酒之后，白胡子轉身欲走，可就在這時，高文笑了。

“紐蓋特，還請稍坐！”

他對白胡子招呼一聲。

聞言，白胡子終究停下腳步，繼而回身看向高文。

面對白胡子不溫不火，但自有豪意不斷醞釀的眼睛，高文笑道。

“你混淆了至關重要的一點，我的朋友。

那就是，世界政府才是你的敵人！

毀滅你家鄉的是世界政府，未來將要進攻你的，也是世界政府！

你仔細想想，在這個過程里，我對你做了什么？”

“呵呵，高文，就只憑鏟除偉大航路所有海賊的這個計劃，你不妨說說你對海賊都做了什么！”

聽到這里，白胡子索性重新坐下，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再度于溫泉中對峙起來。

看著面前的白胡子，高文笑著擺了擺手。

“看，有趣的事情出現了，我要做的這件事，難道不就是你們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么？”

高文輕輕指了指白胡子的眼睛。

“在新世界里，你不是也有你自己的地盤么。

那么，你會任由過境的海賊劫掠你名下的土地么？”

說道這里，高文輕輕的拍了拍手。

“雖然，我將那一切說的更嚴重了些，但拋開嚴重性不提，我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是連你們海賊都有資格去做，而且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來告訴我，我成為你敵人的原因，就是因為我要讓自己地盤內的人們擁有更好的生活環境么？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什么，因為在對待地盤內那些過境海賊的時候，我注定會比你們做的更徹底么？”

話音落下，高文撇了撇白胡子愈發沉凝的眼，隨后他繼續說道。

“至于你所說的世界政府，哈哈。

紐蓋特啊，世界政府同樣是我的對手，這也是我們的第二個共同點。

當然，我和世界政府或許不會成為純粹的敵人，但你我都很清楚。

當我們強大到一定程度之后，那我們就沒資格再和每一個人成為朋友了啊！

現在，你和我說著義憤填膺的話，并決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做出你現在做出的決定。

但等到將來，你確定將來的你，會像你現在這樣想么？

我這個人，從來都不喜歡使用陰謀。

不是我不齒于陰謀，作為手段的一種，陰謀并沒有任何值得鄙夷的地方。

但我為什么不喜歡它呢，因為凡是陰謀，就都會有失敗的幾率。

但陽謀不同！

陽謀就是王道，所以當我們站在一起聊天時，我就已經實現了我的目標。”

只見高文笑著站起身，他去一旁取來新酒，接著為自己斟上一杯。

給自己倒好之后，他直接將酒壺遞給了白胡子。

白胡子思索著接過酒壺，高文則拎著酒杯，繼續對他說道。

“你說你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在我切斷新世界與偉大航路通道之后，于紅土大陸上和我決一死戰。

但決戰從來都不是你單方面的決定，紐蓋特。

就像你自己說的，你是海賊，而海賊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

在此之前，我和你聊的既是我希望做的事，又是我希望你去做的事。

但我唯獨沒有聊一件事，那就是……。

我能給你什么！

當然，你我都說過一句話，你可是白胡子。

我知道，哪怕我向你承諾我會保護你的每一個兒子。

哪怕如此，你也不會愿意成為我的助力。

雖然你已經接近七十，你比其他人更清楚你的身體，你老了。

雖然你知道，當你抵達極限之后，當你離開這個世界之后，如果沒有我的幫助，那你的兒子和大船團，就必然會成為其他四皇嘴里的食物。

雖然你知道那些，但你就是這樣的性格，你是不會改變的。

你愿意為你的兒子們犧牲，他們也愿意隨時為你犧牲，這才是真正的，白胡子的海賊團。

但其他的海賊皇帝呢？”

只見高文拿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杯子。

“看，我希望你們做的事情，就和你們現在活成的樣子沒有任何區別。

你們如今也一直待在新世界里，從來沒有嘗試過集結四皇，朝海軍和世界政府發起沖鋒。

至于我想要斬斷海賊未來的決定，那當然能影響到你們的未來，但對你們的現在來說，我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傷害！

放任你們生存在新世界里，這樣的手段會奪走你們這些海賊皇帝的每一個同伴么，這樣的決定會給你們帶去任何超出計劃之外的痛苦么？

根本不會！

所以，紐蓋特，就算你拒絕了我，那你確定你們四個里面，每一個人都會拒絕我的邀請么？

畢竟穩定新世界局勢的這件事，一個海賊皇帝就可以做到，那個人必須是你么？

而聽了我這番話的你，就真的能永遠保持對其他三位海賊皇帝的信任么？”

只見高文將手中的杯子舉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我的言辭實在是激烈了一些，而拋開言辭以外，我已經將我想表達的都表達了出來。

如果你足夠聰明，那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紐蓋特。

當我未來見過其他四皇，當我同他們分別交談，并讓他們知道我和每一個四皇都談過以后。

那我就不需要再考慮你們的決定了，因為見面本身，就是我真正的目的！

畢竟想要決戰，你們四個首先要徹底的團結一致。

可是……，我已經摧毀了你們互相之間的信任。

等到未來，只要我盡力壓制海軍，始終不讓海軍將你們海賊徹底逼上一根繩索的話。

已經失去信任的你們，就同樣也失去了合作無間的前提。

那新世界的局勢就已經變成了我想要的樣子！”

說到這里，高文拿酒杯碰了碰白胡子懸在空中的酒壺。

“紐蓋特老爺子，現在你了解我了么。

你我的這一次會面本身，就是你對我最大的幫助啊。

所以，還請滿飲這一杯酒。

接著祝我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