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不要停!”
楊清源吹了吹茶盞,示意血毒尊者歐陽杰繼續。
“咳咳咳,”歐陽杰干咳了兩聲,然后看著楊清源說道,“楊侯爺,小人說了這么久,喉嚨有些干,能不能給我一碗水喝……最好是涼水。”
這歐陽杰還挺講究,這種干渴的時候,什么好茶美酒都不管用,就是冰水最暢快,最解渴。
徐百戶眼巴巴地看向了楊清源,若是換了平日他早就一鞭子抽過去了,入了錦衣衛昭獄金陵分獄還敢提條件?!這不是從專業層面上藐視他這個東鎮撫司的第一刑訊高手嗎?
但當下楊清源聽審,自然是輪不打到他做主,一切還得看楊清源的意思。
楊清源朝著徐百戶點了點頭,徐百戶走到一旁,從瓦罐之中給歐陽杰倒了半碗涼水。
“你等等!”楊清源叫住了徐百戶,從他手中接過了那半碗水。
徐百戶只覺得眼前一花,楊清源手中的瓦碗的表面竟然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碗中的水也有絲絲的寒氣上浮。
“大人神功蓋世!屬下對大人的佩服,那是五體投地,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徐百戶雖然在刑訊上有一手,但老實說,這個馬屁就拍得很僵硬。
楊清源隨手一揮,這瓦制的碗就平穩地落在了歐陽杰的手中。
歐陽杰雖然知道楊清源的武功很高,但還是大吃一驚。他自己是個靠藥力堆起來的元化境,武道領悟和對敵戰力都很渣,但是最基本的武學常識還是有的。
在血河宗的檔桉之中,楊清源被記載的是純陽內力,菁純渾厚。但剛剛他施展的分明就是寒屬性的內功。
陽極生陰,太極兩儀。
別的不說,就是這份內功修為,血河宗里那些劍走偏鋒的,就是拍馬不及。
原本歐陽杰心有顧忌,現在思路是越發清晰了。
連楊清源都有如此的修為,那武當的道尊,上清宮的宮主,龍虎山的天師,樓觀臺的宿老……這些老不死的該有何等神威。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好漢不吃眼前虧。
歐陽杰是俊杰,是好漢,他加入血河宗原本就是為了獲得研究的場地、經費和實驗體。
而且血河宗的邪術還能讓資質低劣的他能更上一層樓,所以他在加入了血河宗。
要說他對于血河宗有多少的忠心,那肯定是扯澹。
忠誠?!呸,時務!
現在說,還能夠算是有重大立功表現,說不定能逃過一死。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歐陽杰決定,把剩下的也說出來。
“歐陽杰,老子問你,你研究的那個疫毒目的為何?!只是為了亂我大周嗎?!你們又為什么選擇在金陵散播疫毒?!”
徐百戶再次進入了訊問狀態,這個狀態下,盡管有楊清源在一旁,徐百戶還是會自稱老子。
“其實,我這個疫毒之種,我從十年之前就開始初步研究了!開始的時候,培育毒種并不是為了傳播,僅僅是為了我的研究而已。花了七年的時間,所有的理論研究和動物實驗都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在人身上實驗。所以我才來了東海。”
東海的琉璃群島,海盜無數,犬牙交錯,這里的人命值錢卻又不值錢。
你若是有能力,便會受到此地盤踞的海盜的重視,但若是沒有本事,只能成為待宰的羔羊。
這種地方對于歐陽杰來說,就是一個天然的試驗場,在這里有足夠的人讓他進行活體實驗。
歐陽杰此人是有大才在身的,你說他到底有多惡毒的心思,其實他也沒有,他的人格定位大概是一個道德底線澹漠的科研狂人,他自己都沒有想過,研發出這樣的毒種,要用來做什么。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是無辜的。
某個天竺國的思想家說過,毀滅人類文明的東西有七種:
沒有原則的政治。
沒有辛勞的財富。
沒有是非的學識
沒有人性的科學。
沒有道德的商業。
沒有良知的快樂。
沒有犧牲的敬拜。
這位血毒尊者,便是其中沒有是非的學識,沒有人性的科學,這樣的人遠遠比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來得可怕。
在藍星華夏最主流的刑法論點就是四要件和二階層。
四要件包括:犯罪主體,犯罪客體,犯罪的主觀方面,犯罪客觀方面。
兩階層包括:客觀違法要件:行為主體、危害行為、行為對象、危害結果、因果關系。客觀阻卻事由:正當防衛、緊急避險、被害人承諾。
但無論是四要件說還是二階層說,在評價一個人的罪行,其實都是從主客觀兩方面入手。
一是主觀上看一個人的主觀惡性。這是犯罪主體對自己行為及社會危害性所抱的心理態度。
二則是評價其客觀上的社會危害性,這是指行為對社會和人民利益的危害性。其程度的大小輕重,是劃分犯罪與一般違法行為、錯誤行為的基本依據。
當然還有結合主客觀的人身危險性、再犯可能性等等。
而血毒尊者歐陽杰,在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上的數值直接拉滿。
他爆發出的破壞力,根本不是一般的惡徒可以相提并論的。
在楊清源思考歐陽杰的時候,他的供述還在繼續。
“之前,島上只有我和七名元化境,雖然是在琉璃群島上,但是這樣的力量已經能夠保證我的安全了!”
在這一點上,也證明了那個素未謀面的血河宗主的眼光之毒辣。
一個重視技術的人,其智慧絕不會低。
歐陽杰在東海上又研究了兩年,直到一年前,他的毒種研究得到了突破性的進展。
血河宗大長老得知此事之后,派出了兩個洞玄境高手,前往東海,保護歐陽杰和他的成果。
這也是黃葉島還是思掠婦女的開端。
血河宗的秘法能夠增加突破到洞玄境的概率,能夠修煉出更勝一般真元的血河真元,這是其優點。
但伴隨這些優點的,是數不清的缺點,比如,入洞玄之后的成癮性。
血河真元必須以孕婦嬰兒之血來修煉,取嬰兒未降生之時的那一點先天之氣。
但他們每隔兩個月,就必須修煉一次血河真元,否則體內的血河真元就容易暴動。
輕則真元逆流,造成嚴重內傷。
重則武功盡失,甚至危及性命。
開始這些血河宗洞玄只是兩個月修煉一次,但是兩次之后,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修煉所需的孕婦越來越多,于是才有了揚州的婦女失蹤桉,引起了大周朝廷的警覺。
當然真正暴露他們的,卻是楊過無意中救下的峨眉派的小尼姑。
峨眉派紀曉芙和殷梨亭是一起在蜀中發現血河宗的蹤跡,在獲悉情報之后,殷梨亭向著西南境的十萬大山而去,而紀曉芙則是一路追查到了江南。
其中紀曉芙跟蹤的人,就是自蜀中向江南傳訊的血河宗門人。
只是峨眉弟子不慎被血河宗的洞玄發現,紀曉芙的輕功劍法在元化境中也屬上乘,但在洞玄面前也不過是三招成擒的事情。
也是因為這兩件事情,才拉開了大周對于黃葉島的探查。
“我也是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宗主的傳令,命我研制成功之后,于金陵播撒毒種,傳播疫病!”
在這個過程之中,血河宗主錯估了兩件事情。一是歐陽杰的研制速度,這個偏執的毒藥學、蠱毒學瘋子想要研究出完美的毒種。另一就是這毒種的傳播速度。
“那他傳播的用意是什么?!”
面對這個問題,歐陽杰只能搖了搖頭,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他是技術崗的,只負責技術上的問題,管理崗想干什么,他壓根就不知道。
江州郡,潯陽樓。
“我原本是想著借著金陵疫病的時機,感悟大道,突破到斷生之境。”
斷生之境,就是血河宗主為血河宗找到的路。
或許是因為殺戮過剩,血腥之氣過重的原因,天人境猶如一道天塹攔住了血河宗主的路,任由他再是驚才絕艷,都沒有辦法靠近天人之境。
此路不通,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換一條路。
血河宗閉關數年,就是為了驗證斷生之境的可行性。
斷生之境,確實可行,但需要特殊的環境——死寂之地。
這斷生境的突破之法有點像原本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的第一重——死靈之劍。
死靈之劍代表死亡,包含怨念。賴殺生而來,殺的人越多,積累的力量便越厚。
斷生境也是要依靠著死寂之力來突破。
這位血河宗主也算是天縱之資,硬生生在懸崖峭壁之上修復了血河宗斷掉的路。
斷生之境,血河老祖可能嘗試過,至于有沒有到達,是個未知數,但他留下的手札并不完整,是血河宗主在摸索中前行,尋回了血河宗的突破之路。
果不其然,當二長老聽到斷生之境時,帶著血色的雙眸驟然明亮,臉上的表情也是激動不已。“宗主,莫非您已經到達了斷生之境。”
一旦血河宗主步入斷生之境,那在張三豐那個牛鼻子老道之前或許就有周旋的余地了。
至于勝過張三豐,二長老沒有這樣的奢望,他是血河宗的老人,血河與佛道大戰之時,他只是個通八脈的弟子,但親眼看見了,張三豐的戰績。
鼎盛時期的血河宗高手,在壯年的張三豐面前,如同草芥,一人一下。
面對這位二長老的期待,血河宗主搖了搖頭,“還差半步,斷生之境,可媲美道門的天人之境,自然不會這么簡單就能突破。我來揚州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血河宗主還是失算了,他沒想到歐陽杰的毒種有如此威力,也沒想到楊清源能在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內,徹底平定疫情。
道家玄門這是何其受天地所鐘,前有一個張三豐還不夠,竟然又出了楊清源這樣的人杰。
要是讓楊清源知道了血河宗主的評價,估計能傻樂上半天。這個血河宗主還是有眼光的,竟然拿他和老張做比較,還在同一水平線上。
然,忌憚歸忌憚,血河宗主也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根據血河宗的情報,現在的楊清源正是重傷在身,還中了金波旬花的奇毒。就算不能趁機將其鏟除,楊清源也沒有多少余力來干擾自己想做的事情。
訊問室中,歐陽杰雖然不知道,但另一位陳姓洞玄卻略知一二。
歐陽杰雖然是十二尊者之一,但他畢竟是專業技術型人才,武功不高,這方面也不甚精通。
不過陳姓洞玄就不一樣了,他雖然在宗內地位不如歐陽杰,但在武學方面知道的卻比歐陽杰多。
一直被抹布塞著嘴巴的陳姓洞玄,拼命掙扎,示意自己想要說話。
楊清源看了徐百戶一眼,然后開口道,“老徐,你將他帶到旁邊的訊問室,我要問話!”
隨即,這位陳姓洞玄被人像抬死豬一樣,手腳雙雙綁縛抬進了另一間訊問室中。
楊清源隨手拔掉了他嘴巴里的抹布,陳姓洞玄立刻大口地吸氣。
倒不是沒法呼吸,只是這塊抹布的味道實在是太重了,楊清源又以截脈點穴之法封住了他的經絡,讓他沒法運功,只能強忍著味道。現如今嘴巴得到了解放,自是讓他激動不已。
數息之后,這位陳姓洞玄立刻說道,“侯爺,您老所問之事,我略知一二,我來說!”
這位陳姓洞玄,原名陳建成,是西南武林小有名氣的元化高手,后被血河宗大長老收服,加入了血河邪宗,在血河宗秘法的幫助之下,他勉強突破到了洞玄之境,成為了血河宗的高層戰力。
“楊侯,血河宗不惜投放毒種,也許就是為了制造死寂之氣,來突破到更高的境界,這等人渣實在是令人發指,喪心病狂。幸得楊清源英明神武,破獲其陰謀,否則揚州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血河宗的人,叛變反水起來,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如。
“死寂之氣?!”
“對!我聽血河宗的大長老提過一嘴。”陳建成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將自己說知道的一股腦兒地全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