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這是新送來的資料。”
一個化神境修士,送來了數十個玉簡,將其放在蘇離的桌子上。
“有勞李大人了。”蘇離客氣了一句。
“蘇大人客氣了,有什么事,盡管吩咐。”
蘇離看著對方離去,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最近處于不爽和挺爽的疊加態。
他區區一個四階氣海境修士,
還是個殘廢,新長出來的手臂,雖然表面上看恢復了,可是想要恢復到最初的樣子,那還是需要一段時間。
這還是因為他聽了余子清的建議,輔修了一門基礎的煉體法門,壯大了肉身氣血,
才能恢復的快了一點。
他這種情況,
卻成了八大暗影使之一。
蘇離自己都非常清楚,
暗影司里看他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只敢背后里碎碎念的人,也多不勝數。
因為他的實力,他的能力,他的功績,其實都不能服眾。
當然,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呢,那些人卻沒有一個敢當面說什么的,陰陽怪氣的都沒有,公務上也是正常配合,也沒有誰敢拖后腿使絆子。
能真正成為暗影司成員的人,
沒有一個是鐵瓜皮。
他們清楚的知道,暗影司跟大離其他的部門是截然不同的。
離皇點頭,他們誰也不敢搖頭。
甚至暗影司內部可能出內鬼了這種事,他們別說瞞著了,
拖延點時間都不敢,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上報離皇。
蘇離知道自己被提拔,
只是離皇在表達不滿,也是給暗影司的高層一個機會。
蘇離也明白,離皇其實也沒指望他能在暗影司里查出來什么。
不然的話,就算沒有親自召見,那也會讓內侍給一道密旨。
其他人也知道,所以他們不敢不滿。
暗影司的內部審查,從他晉升之后,就已經悄悄開始了。
這些天,有幾個人明面上是去做任務了,實際上,他們已經被悄悄的關進了暗影司的陰暗死牢里。
連番審問,加上法寶配合,還真的查出來點問題。
蘇離只是去看過一次卷宗,便再也不關注了。
那幾個明顯是替死鬼。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幾個人根本接觸不到有些情報,說抓到漏洞,悄悄潛入的,更是純扯淡,是對暗影司其他人的羞辱。
就算怎么傳出去的情報之類的內容,再詳實,也是屁用沒有。
暗影司的規矩森嚴,尤其對于情報,更是如此,一級一級的權限,限制極大。
就算他身為暗影使,進入存儲情報的地方,也要嚴格登記。
什么時間進去,什么時間出來,去了哪些地方。
而一些存儲重要機密情報的地方,誰進去了,看了哪些卷宗,看了哪個情報,什么時間,看了多久,都要嚴格的記錄下來,再加上全程留影,拓印到留影石存檔。
多年下來,暗影司的漏洞不斷修補,哪怕不能說絕對不會泄露,卻也基本能做到,出問題了知道找誰。
蘇離當了暗影使之后,能接觸到的東西多了,做出的判斷也會更準確。
他現在十成十確定,出問題的人,至少是八大暗影使這個級別的人。
再往上,就算是暗影首尊,在塵埃落定之前,也不能說他沒問題。
蘇離深刻的明白,沒人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成果,他現在更像是一個標簽。
所以,他現在在暗影司,什么重要的東西,其實都不參與,開會的時候,也很少發表意見,就算是做任務,也很明智的只攬下一些簡單的任務。
大家明面上的相處,起碼還過得去,大家也都覺得他起碼知趣。
現在,蘇離又接了一個新的任務。
送一批裝滿穢氣和毒素的法寶,送到布施鎮。
當那個被稱之為污水處理的法寶,開始被重視起來,帝都已經開始用上了之后。
統計了一下帝都居住的平民的發病率,的確有開始下降了之后,這個東西就開始鋪開了。
重要性開始提升,同樣,也因為那個達到極限的法寶,的確挺危險的。
理所當然的,暗影司也要跟著一起去了。
按照程序,蘇離讓手下的人去護送,在他提前一個月就做出的布局下,很順理成章的,那些人都找到了合理借口,接不了任務。
要么是有任務在身,要么是剛剛做完任務有傷在身。
反正都是去不了,都是正當理由。
所以,時間有限,危險物品,不能存太久,蘇離只能無奈的,親自去護送這批法寶。
數天之后,蘇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排毒養顏會所外面。
惻惻去交接,巫雙格去處理,而蘇離則進入了后宅。
余子清已經泡好了茶,等著他了。
“一別多日,蘇兄別來無恙啊。”
余子清斟了茶,揮手示意。
“卿兄的經歷,可是比我精彩多了。”
蘇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呵呵的回了句。
余子清被抓走,中間不知發生了什么,激怒了錦嵐山禁地,禁地里不知是哪位強者,亦或者用了什么辦法,發動了一門大神通。
這事,蘇離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甚至連大震北境的孤峰都知道,暗影司里已經有了存檔。
“我等都只是求活,奈何總有人不想讓我等活。”
余子清指了指側面,走廊下面,擺放著一大堆破門爛窗戶。
“這是上次來抓我的那個人留下的,我一直留著,就等著蘇兄來了看看。”
說著,余子清又拿出兩張紙。
一張畫著一個玉鏡,一張畫著一個金屬面具。
“一個帶著金屬的面具的人,使用了這樣的玉鏡法寶,他能步入鏡中,從惻惻的域里穿梭出去。
我很確定,他不是白陽邪祀的人。
蘇兄可以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你知道的。”
蘇離看到那張簡單的只有線條的畫,眼神就開始凝重了起來。
“還有,蘇兄,我已經得到了消息。
可以十成十的確認,當時將你的行蹤透漏給外人的,就是暗影司內部的人。”
蘇離沉著臉,站起身,來到那些堆在地上的破門爛窗前,蹲下身子,細細的察看那些痕跡。
尤其是門,有非常明顯的腐蝕痕跡,就仿若那個門,是被某種力量,悄無聲息的消融掉了。
他伸出手,觸摸著斷口,上面殘留的力量早已經消散,但僅僅看效果,也足夠做出大致判斷了。
片刻之后,他重新坐了回來。
“看來蘇兄的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目標了?”
“不錯,面具乃是大震無面人的面具,但是大震的情況,流落出來一兩個面具,實在是太容易了。
暗影司里現在就有。
至于這面玉鏡,乃是暗影司仿制暗影大鑒所造,但是其最強的威能,卻跟暗影大鑒不一樣,只是輔助遁法。
能從惻惻姑娘的域里穿梭出去,那至少是八大暗影使手里的玉鏡,才有可能做到。”
說著,蘇離拿出一面一模一樣的玉鏡。
他將玉鏡翻過來,背面的手柄位置,有一個數字十七。
這是他晉升暗影使之后,分到的玉鏡。
“而能無聲無息腐蝕陣法,腐蝕大門的力量,暗影司里,也的確有人正好修習過這種法門。
而且,他曾經還是八大暗影使之一。
他因為境界晉升失敗,氣血開始衰敗,退了下去。
我如今的位置,便是接任他的。
他之前能接觸到我的行蹤。
也有能力,讓那扇破門變成如今的樣子,手里也有仿制的玉鏡。
甚至卿兄出事的時候,他都不在帝都。”
有能力做到一件事的人,本就不多,全部條件都符合,那基本就指明了。
余子清聽到這,面色也沒什么變化,自顧自的倒了杯茶。
“蘇兄基本確認,就是這個人了嗎?”
“符合所有條件的,暗影司里,只有他了,已經退下去的暗影使,季伯常。”蘇離也端起茶杯,很平靜的喝了起來。
兩人慢慢的品著茶,沉默了一會兒。
忽然,兩人放下茶杯,對視了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看來蘇兄跟我想的一樣嘍?”
“卿兄怎么想的?”
“若是不知道,這個季伯常已經氣血衰敗,退了下去,蘇兄也是繼任的他的位置。
我也會認為就是他了。
但是加上蘇兄說的這件事,我就覺得這么巧,留下了這么多線索。
暗影司里的人,稍稍一個排查,就能排查到是他。
我反而覺得不是他,或者,他就是個用來背鍋的棄子。
蘇兄覺得呢?”
“以我對季大人的了解,還有對暗影司的了解。
我覺得這是栽贓。”
蘇離呵呵冷笑一聲。
“因為,暗影司,少有能得到善終的人。
就算多了一個季伯常,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身為暗影使,一生得罪的人,數不勝數,他如今更是晉階失敗,又丟了暗影使的位置。
哪天被仇家找上門,悄悄殺了,都沒有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季伯常退下去之后,深居淺出,安心養身體,也沒有什么厲害的仇家趁機上門。
我可不認為是他沒有什么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仇家。
他當了這么多年暗影使,怎么可能沒仇家。”
余子清若有所思。
這就是他之前不想將這件事告訴福伯的一部分原因。
因為告訴福伯,再傳到東宮那,東宮太子也絕對不會親自插手的。
她頂多會捅到離皇那。
而這一來一去,還是繞到了暗影司。
抓走他卿子玉,嚴格來說,還真的未必算是背叛離皇。
就算是勾結邪道,算不算也還是離皇說了算。
所以最終,怎么處理,那也不會考慮他的意見和想法,而是站在離皇,站在大離的角度看,這事是有利還是有害。
而這個已經要退下去的季伯常,遵循了暗影司的傳統,不得善終。
你瞧,嘖,這多正常啊。
余子清摸著下巴想了想。
“蘇兄,你知道這個季伯常的具體情況嗎?比如他怎么晉階失敗的?”
“不甚清楚,修行上的事,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秘密。”
“這樣,不知道蘇兄回去之后,方不方便去拜訪一下這個季伯常?”
“我的位置是繼任他的,尋個請教的由頭去拜訪,沒什么問題,卿兄想要做什么?”蘇離有些好奇。
“你去先看看他,到底怎么晉升失敗的。
林國公你知道吧?”
“知道,林國公之前走火入魔,據說是已經好了,但是他已經很長時間沒上過朝了,具體怎么樣,大家其實都猜他應該還沒恢復。”
余子清笑了笑,取出兩個放了二十滴甘霖的玉瓶放在桌子上。
“這是甘霖,蘇兄應該有所耳聞了。
其中一個,是贈予蘇兄的,怎么處理,蘇兄自己看著辦。
另外一個,蘇兄去拜訪季伯常的時候。
可以將你現在查到的事情,直接告訴他,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他。
看看他有什么反應。
再順便看看,若是他因為魔念滋生,影響到晉階才失敗的。
你便將這瓶甘霖,當做以后常常拜訪請教的謝禮,送給他。
讓他到布施鎮,便可布施餓鬼,祛除心中魔念,以后調理好身體,說不定還有再次嘗試的機會。”
“這……”蘇離有些猶豫。
他身為暗影使,怎么可能不知道甘霖的事,布施餓鬼,每一次都可祛除心中一部分魔念。
這個事,近期已經在大離高層悄悄流傳開了。
離火院的院首,誰每個幾滴甘霖備用,都會顯得沒牌面。
但是這東西的價值,那可是異常的高。
“拿著吧,再珍貴,那也是外物。”
“那就多謝卿兄了,卿兄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追查到底的。”
蘇離接過玉瓶,輕輕一嗅鼻子,隔著瓶塞,他都能嗅到一絲香氣,跟他曾經接觸過的甘霖,截然不同。
“卿兄,可以看看吧?”
“隨意。”
蘇離打開一看,看到里面的琥珀色甘霖,還有那種特有的香味,有點傻眼了。
“卿兄,這……這太珍貴了,還是沒有被稀釋過的,最好的甘霖,我可不敢收,卿兄快快收回去。”
“嗯?”余子清一怔。
捕捉到了關鍵詞。
稀釋。
余子清如遭雷擊。
娘的。
他都覺得自己奸商到應該被吊死的地步了。
萬萬沒想到啊。
什么叫做一山還比一山高,竟然有奸商,找到了稀釋靈液的辦法?
“大離流傳的甘霖,都是被稀釋過的?”余子清忍不住了。
“是啊,以最好的純凈靈液,稀釋個數倍,也是可以用的,大離流傳的甘霖,全部都是這樣。
最好的甘霖,是根據殿下的描述,記錄下來的。”
余子清暗暗慶幸,幸好自己沒有讓那位大離太子當代理商。
還是低估她了,她何止是能發揮出百倍的價值。
她能把稀釋的甘霖,都玩出百倍以上的影響力。
現在他也懂了,為什么上次五號,會客氣成那個樣子,他要的竟然只是稀釋過幾倍之后的百滴。
而自己給他的,卻是最原始的甘霖。
他沒給自己跪下磕兩個,都算矜持了。
余子清剛才還納悶,林國公還沒好么?
自己可是給他了足足三十八滴,他若是在布施鎮一次性用完,從深淵里召喚來的,數量龐大的餓鬼,鐵定能把他的魔念按在地上摩擦,還未必能讓每只餓鬼都混到一口零食。
為什么大離的人,還認為林國公沒好?
現在他懂了,若是三十八滴稀釋過的,林國公能好才怪了。
整個大離現在還在流通的甘霖,加起來都未必有三十八滴未被稀釋過的。
加價,一定要加價,虧了,血虧了。
“卿兄?”蘇離著實不太敢要。
二十滴最好的甘霖,他拿著都覺得燙手。
“蘇兄盡管拿著吧。”
送都送出去了,余子清怎么可能收回來,價值高了好啊,價值足夠高,送人的時候才更有價值。
“蘇兄回去之后,自行找些最好的靈液稀釋一下,怎么處理,蘇兄可以自行考量。
最好能幫助蘇兄在暗影司站穩腳跟。
至于另外一瓶,稀釋一下之后,再給季伯常吧。
你到時候先看看他是什么情況。
若是他晉階失敗的原因,跟魔念無關,那就算了。”
“我看,八成是有關的,暗影司的人,接觸到的東西,太多了,修行的路上,很難做到內心坦蕩。”
“那一切都看蘇兄的了。”
送走了蘇離,余子清長嘆一聲。
他到底還是心善了,跟不上奸商的思路。
蘇離送完了穢氣桶,處理完之后,便帶著空的法寶回去復命。
回到了帝都,依舊跟往常一樣,按時上班,無事的時候便按時下班,開會的時候,照常坐在那認真聽,卻不發表意見。
被問到了,那也是隨大流,大人說得對,大人說的是。
啊對對對。
啊是是是。
我資歷淺薄,能力也弱,一切全看諸位大人。
真有什么任務的時候,那也是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功勞也全部給下面的人。
蘇離就這么混著,慢慢的,更沒人注意他了。
十來天之后,蘇離察看一份文件的時候,問了屬下一句。
“這個地方……”
“大人,這里是季大人曾經批注的,我等……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這樣啊……”蘇離點了點頭,沒為難那個一臉忐忑的屬下:“季大人的傷勢最近恢復的怎么樣了,你知道么?”
“回大人,聽說已經可以出門走動了。”
“哦,如此便好,季大人的府邸如今在哪你知道嗎?”
“知道。”
“恩,你帶我去拜訪一下季大人吧,最近我也的確發現了很多問題。
既然季大人傷勢恢復的差不多了,便去將一些未交接完的問題交接一下。
而且,按理說,我也早應該去拜訪一下了。
我資歷尚欠,能力也遠比不上季大人。
去拜訪的時候,也看看能不能請季大人能否指點我一二。”
蘇離帶著很多文件,被手下引領著,來到了季伯常的府邸。
身為暗影司的前任暗影使,就算是有了退休的機會,也不可能居住到帝都之外。
一路到了季宅,遞了名帖,很快就有門子將他們迎了進去。
再次見到季伯常,看起來雖然行走如常,可是他的樣貌,卻比蘇離去年見到他的時候,老了至少二十歲。
這種樣貌放到修士身上,就是遭受重創的表現。
蘇離沒急著問別的,只是正常的寒暄,然后交接一些之前沒交接完的東西,順便請教了一些事情。
請教完,蘇離才順勢問了一句。
“蘇某資歷淺薄,能力孱弱,竊據如今的位置,心中滿是忐忑,唯恐有負圣望。
不知蘇某以后能不能常常拜訪,請季大人指點一二。”
蘇離的話都說到這了,還是以現任暗影使的身份。
季伯常還能咋說。
又不是什么大事,也給足了他面子,他當然不會說不行。
第一次拜訪結束,過了沒幾天,蘇離又帶著一些禮物,上門拜訪。
如此一連七次之后,蘇離再次上門。
“老師,我又來叨擾了。”
“來就來吧,以后來的時候,不要帶東西了,快進來吧。”季伯常樂呵呵的揮了揮手,老師的名義也認下了。
他退了下來,能得到善終,還有一個謙虛好學,為人也不錯的現任暗影使,稱呼他一聲老師。
那還有什么可不滿足的。
進來例行的請教結束,蘇離看了看周圍。
“不知老師這里可有密室?”
“嗯?”季伯常的眼神一凝,而后緩緩的點了點頭:“你跟我來吧。”
進了密室,蘇離取出一個玉瓶。
“老師,這是五十滴甘霖,雖然都是稀釋過的,不過應該對老師有很大幫助。”
“這……”季伯常一驚。
“老師為暗影司出力多年,見多了陰暗,難免會有魔念滋生。
我覺得,若是老師能祛除魔念,再調養好身體,未必就不能再進一步了。”
說著,蘇離又拿出一個玉簡。
“這個是我從林國公府弄到的,布施儀法,布施咒和布施手印。
老師還是不要放棄了,試一試,總是沒錯的。”
季伯常搖頭苦笑,他還以為蘇離有什么機密事情要說。
沒想到,卻是這件事。
而五十滴甘霖,的確也算是大事了。
季伯常想要推回玉瓶,可是看到蘇離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的情況,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好,那我便厚顏收下了。”
“那我便去告個假,與老師一起去布施鎮。”
從季宅出來,蘇離的心里頗有些復雜。
數次拜訪,他已經確認了很多事,但是那些證據線索,他卻還沒拿出來。
沒有拿出來,試探季伯常的反應,他也已經基本確認,季伯常肯定不知道那些事。
就是有人想要季伯常當那個替死鬼。
足夠所有人都滿意,而且合情合理的替死鬼。
因為栽贓給季伯常的人,不知道一件事。
季伯常修成的融雪秘法,的確可以無聲無息的破開陣法,也能在余子清留下的那扇破門上,留下一樣的痕跡。
但是,三年前,在季伯常進階失敗之前,就已經先出過一次岔子。
那個時候,季伯常的融雪秘法,就已經再也用不了了,再次使用,他會將自己的雙手先給融了。
而這件事,在此之前,季伯常根本沒有向任何人透漏過。
數日之后,蘇離告了假,陪著季伯常一起,前往布施鎮。
空空蕩蕩的深淵裂縫旁邊,又來了新人。
蘇離幫季伯常布置好了法壇,讓季伯常自己去布施,各種要點,也全部告訴過他了。
隨著添加了甘霖的布施開始,無數的餓鬼從深淵之中爬了出來。
季伯常的體內,一縷縷黑氣飛出,落入那些餓鬼的手中。
看著餓鬼群退去,季伯常摸了摸胸口,一臉的驚疑。
他心中的魔念,的確都消失了。
若是調養好身體,恢復了精神,的確又再次沖擊的可能。
蘇離帶著季伯常離開,這一次,他沒有去拜訪余子清。
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那深淵裂縫之下,一個凸起的大石上,坐著兩個不太一樣的餓鬼。
他們雖然也是典型的餓鬼之相,但眼神和姿態跟其他餓鬼明顯不一樣。
只是順在這數不清楚的餓鬼里,沒人能發現,也沒人會深入到深淵裂縫里去發現。
其中一個餓鬼,伸出一只手,那些抓著一縷縷魔念的餓鬼,排著隊走上來,將魔念全部交給她。
等到所有的魔念都匯聚到一起,在她手中翻滾掙扎的時候,她拿出一些甘霖,揮灑出去,將其化作細小的晶瑩水滴,分給這些餓鬼。
“以后都記住了,別一個個的這么猴急。
拿到了魔念,就算是吃了,也要回去再吃,別當著人的面吃。”
吩咐完,倆餓鬼鉆入石壁里消失不見。
而那群餓鬼,行禮道謝之后,便再次沖入了深淵。
排毒養顏會所的后院,倆餓鬼從地下浮了出來,恢復了樣貌。
“少爺,那個人的魔念,我已經帶回來了,在絕望深淵里扣押著。”
“走,跟我去看看。”
惻惻的念頭一動,便和余子清一起,進入到了絕望深淵。
里面有一團翻滾的黑氣,被一條條鎖鏈束縛在原地,任由它怎么掙扎翻滾,卻都散不開身形,也逃不掉。
余子清看著那團黑氣,眉頭微蹙。
這就是個沒腦子,全部被負面情緒壓制的魔念,連心魔都算不上。
“能處理一下么?讓他起碼能交流。”
惻惻點了點頭,走到那團黑氣旁邊,伸出手在黑氣里抓了一把,抓出來一團黑如墨的東西,隨手塞進嘴里,當糖果吃了。
果然,那團黑氣,立刻老實了不少。
沒有像之前一樣,看到餓鬼,竟然還敢張牙舞爪。
惻惻吃完了一口零食,又抓出來一團,遞給余子清。
“少爺要嘗嘗嗎?很像山椒和越椒加多的肥肉,還是很香的。”
余子清搖了搖頭。
“算了,你吃吧。”
眼看都被吃了一半了,那團黑氣變得透明了不少,此刻已經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
“不是心魔,到底還是麻煩了點,要是成了形,有了意識的心魔,起碼還能直接問問。”
“少爺,我再試試吧,我感覺還是可以的,實在不行了,就當零食吃了。”
“那你再試試,小心一點,別給玩死了,我還要問話。”
余子清就看著,惻惻伸出一根手指,不斷的挖出來一點點黑氣,不斷的催化。
他也耐心的等著。
之前聽說那個季伯常的時候,余子清就有了一些想法。
他雖然判斷那個季伯常,大概率可能是被人陷害,必要的時候,拿他當替死鬼。
畢竟,一個暗影使,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但這也只是余子清自己的猜測。
蘇離同樣是猜測。
沒有人有確切的證據,也沒人敢百分之百說季伯常沒問題。
這事不就成死結了么。
思來想去,似乎也就季伯常自己,可以十成十的確定,自己有沒有問題。
再想到季伯常晉階失敗……
還有他在暗影司這種充滿了陰暗的地方干了大半輩子。
咦,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季伯常晉階失敗,可能是受到了魔念影響?
萬一他的魔念再比較厲害,不是只有戾氣等負面情緒,而是已經有了點意識呢?
除了季伯常自己,還有誰最了解他呢?
他的魔念。
他心里想的什么,什么時候做過什么事,魔念都會知道。
拷問不了季伯常,也不能確定季伯常會不會說實話,更不確定,他會不會說著實話來騙人。
那簡單啊,送他點好處,給他點再來一次的希望。
然后,拷問他的魔念。
這總沒問題了吧?
讓蘇離去追查的同時,余子清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可以確定,蘇離很信任他,不會給他什么假情報,但是你萬一蘇離自己得到的就是假情報呢?
現在,就是余子清要親自做的事。
眼看在惻惻的精細操作下,那團魔念越來越小,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再次揪下來一塊,當糖吃了之后,終于,那魔念傳出了一點心緒波動。
它在求饒。
當被逼的能傳出一點信息的時候,它便開始不斷的傳達同一種信息。
饒命,饒命,饒命……
雖然智商看起來不高,起碼知道怕死了。
余子清走上前,看著那縮成一團的魔念。
“問你點事,你若是不老實回答,就等著當零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