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微涼,時間還不算太晚。
徐知木和安小米在病房里。
無論是徐知木還是安小米,心里其實一直都有最好和最壞的打算。
而且,人也往往總是首先考慮最壞的情況。
所以,這個夜晚,或許真的是兩個人共同度過的最后一個夜晚。
徐知木是真的很想好好的把安小米摟摟抱抱舉高高,但是安小米現在真的太瘦了。
弱不禁風,大概就是如此吧。
“你今天留下來,有沒有和凝清姐說啊?”
安小米靠著徐知木的肩膀,一邊又開口問著。
“就是她讓我留下照顧你的。”
徐知木看著她笑了笑。
安小米愣了一下,她最后少女幽幽的笑了一下:“凝清姐真好…”
“那我呢?”
徐知木邀功一樣。
“哼哼,一般般吧。”
“口是心非的女人。”
“人家才不是什么女人呢,人家是無敵青春美少女!”
安小米此刻雖然臉色慘白,可是只要和徐知木在一起,總還是那樣的俏皮可愛。
徐知木也笑著開口道:“法律規定,女人過了十八歲就算是婦女了。”
“法律是法律,美少女是美少女,而且就算是過了十八歲,也最多算是成熟大姐姐!”
女生似乎對于年齡這個話題天生具備某種抗性一樣。
徐知木也不逗她了,輕輕握住了她瘦的幾乎只剩下骨頭一樣的小手。
即便已經如春許久的天氣,可依舊入手一片冰涼。
明明就在半個月前,安小米的小手還是富有光澤和肉感的,柔軟的像是極品的鵝絨一般,讓人愛不釋手。
可如今,安小米整個人瘦的都快不成樣子了,說實在的,徐知木倒是寧愿安小米吃的像是一個小香豬一樣。
胖胖的,哪怕沒有那么精致漂亮,徐知木也會一直喜歡著
“知木,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啊……”
安小米看著他微微出神的表情,心情也有點失落。
她知道,今天晚上或許看是最后一個可以陪伴彼此的夜晚,她明明想要忘記一切的。
可是身體的虛弱卻像是一直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她,要好好珍惜這最后一個夜晚。
“不會啊,無論怎么樣,你都是最好看的。”
徐知木拉過她的小手,輕輕放在嘴邊親了一下,接著又伸出手撫摸了她消瘦的臉龐。
這個曾經像是百靈鳥一樣輕快俏皮的少女,此刻卻憔悴如此。
唯有她的眼眸,依舊如此動人。
徐知木用手指碰了碰她有點干澀的嘴唇:“缺水了吧,給你上點潤唇膏。”
徐知木說著,低下頭想要親她一下。
“嘔……”
安小米卻忽然干嘔了一聲,一直手擋住了自己的嘴唇,臉色也有點翻涌。
徐知木有點備受打擊:“不至于吧,我今天沒吃大蒜啊!”
徐知木有點懷疑人生,因為看著安小米的表情好像真的是有點犯惡心的樣子。
安小米臉色被憋的通紅,神情有點難受:“我,我是突然胃里好難受……知木,我想去吐一下……”
徐知木看著她的模樣,也是趕緊站起身,扶著她從床上下來。
帶著她來到室內的衛生間,讓她抱著洗手臺,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安小米胃里一陣翻騰,竟然真的吐了一些,水漬濺到了徐知木的衣服上。
但是徐知木沒有一點嫌棄,心疼的輕輕幫她拍了拍后背,開口道:“怎么回事啊?身體不舒服我這給你去喊醫生。”
“沒沒事的,應該只是吃的太多了吧,我緩緩就好了……”
安小米神色越發虛弱了一些。
徐知木想起來,安小米今天晚上的確胃口格外好的樣子,可是看她現在的狀態恐怕也是強吃的。
又心疼又無奈。
“傻瓜,胃口小就少吃一點啊。”
安小米又吐了一聲,她擰開水龍頭漱了漱口,眼角都是憋出來的淚水,也或許是委屈出來的。
她扶著洗手臺的邊緣,卻是忍不住抽了兩下鼻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她的目光也閃過一絲黯淡,旋即又喃喃發笑。
“因為,這可能就是我…最后能和大家一起吃飯的機會了…”
“胡說。”
徐知木打斷了她的話語,看著她憔悴的神色,心中一陣陣痛意。
“你等我,我去找醫生給你看看。”
徐知木還是不敢,臨近手術了,這個時候不能出現一點意外。
安小米也乖乖的點了點頭。
明天做手術的醫生,都被徐知木安排在醫院里直接休息了。
他打了一個電話,很快就跑過來一個醫生。
正是團隊里唯一一個國內的女專家。
她看著安小米的樣子,仔細看了看她的舌苔,又用聽診器聽了聽她的心跳之類。
這才松了一口氣。
“病人沒事,只是長時間少飲食,這次吃的太多刺激了胃,吐出來就也沒事了。
不過她這本來就需要營養的,這一吐胃里就沒東西了,還是稍微吃點東西吧。”
“明天就要手術了,吃東西不要緊嗎?”徐知木趕緊追問。
女專家搖搖頭:“沒關系,手術要明天下午才開始,而且不是腹腔手術,術前八個小時不吃太油膩辛辣食物都沒問題。”
“這就好…辛苦了您了。”
徐知木點點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應該的。”
女專家看著安小米,她也算是看著這個少女從青春靈動,一點點到了如今被病痛折磨成這個消瘦的樣子。
可是每次見面,她還都會笑著跟自己打招呼。
都是為人父母,她也是心疼這個樂觀的丫頭。
“明天下午手術,今天晚上你們可以多聊聊,只要不太晚就好了,有什么事隨時叫我。”
女專家輕輕摸了摸安小米的腦袋去。
“嗯嗯,謝謝您……我想問一下我要是覺得悶,可不可以吹吹風啊。”
安小米點頭道謝,忽然又開口問了一句。
女專家看了看房間里的窗戶,開口道:“只要不是冷風直吹,適當吹一吹新鮮空氣也是好的,但是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關好窗戶,知道了嗎?”
女專家交代著。
“嗯嗯,知道了。”安小米點點頭。
女專家看著她,最后笑了笑,轉身離去了。
“還難受嗎?”
徐知木看著安小米問道。
“好多了。”
“那我扶你回去休息。”
徐知木攙扶著她,來到床上又躺下。
但是安小米的目光卻看著窗外,異國他鄉,倒是也別有一番風景,天空也很明亮。
漂亮國和國內的天空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抬頭也能看到熟悉的一些星辰。
“知木,你幫我把窗戶打開好不好,我想看看星星。”
安小米小聲的說著。
“吹風不好。”
“醫生都說了呀,只要不是冷風就沒事的,隔著玻璃看,和看手機屏幕有什么區別啊……”
看著少女祈求的眼神,徐知木還是寵溺的嘆了口氣。
“好好,我幫你開開。”
徐知木調整了一下床鋪,讓安小米能看到外面的星空,還能不吹到風。
雖然今天晚上的風還是挺舒服的。
徐知木也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小手,抬頭看著外面的星空。
“我慶幸,在這里看到的星空,和在鄭城的時候看的幾乎是一樣的,有時候我喜歡看著星空,就好像……我還在鄭城一樣,就好像,這一切都是一場夢而已,就是這個夢……有點嚇人。”
安小米看著窗外,她的聲音輕輕的,最后還俏皮的笑了一下。
只是這一字一句都落在徐知木的心頭,不斷發顫。
“夢境都是反的,等你過了明天醒過來,說不定我們就真的可以躺在鄭城看星空了。”
徐知木緊緊握著她的手。
安小米嘿嘿笑了一聲,語氣也都是憧憬和懷念:“以前沒感覺,但是離開家鄉之后,才知道什么是鄉愁,愁的不是鄉,而是鄉里的人。”
“是我這種鄉下人嗎?”徐知木笑著。
安小米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您可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呢,我才是那個下里巴人才對吧。”
“這個成語可不是這么用的。”
“用你管我啊!”
“好好好,您說的都對,都聽你的。”
徐知木寵溺的笑著。
安小米小臉洋溢著那往日任性又俏皮的語氣,她的眼睛眨了眨。
“真的什么都聽我的啊?”
“真的,等你和我一起回了鄭城,什么都聽你的。”徐知木毫不猶豫的答應她。
安小米則是大眼睛轉了轉:“那等我們回去,我就要去喝胡辣湯,還要去吃章魚小丸子,加好多好多蒜蓉的那種,我還要吃烤腸,還要喝奶茶,還要……”
“看你的出息,你就不能吃點好的啊?”
看著少女哈喇子都快流下來的表情,徐知木忍不住笑道。
“我天天吃那些營養品,都吃膩了,其實還是這些東西好吃呢……而且,也不知道是誰,以前為了一只五香鴨的鴨腿就不管我了。”
安小米嘴里說著最后又撅著嘴,輕輕翻著白眼看他。
這一下讓徐知木也想起了好久之前,大概是…自己剛剛重生歸來的那段時間。
這都快三年了。
“你還真記仇啊,這事你還記得。”
徐知木都忍不住笑了,那個時候兩個人之間還有著許多矛盾,未曾知道真相。
“當然記得啊,那個時候某些家伙臭屁的要死呢。”
安小米哼哼著,記仇兩個字都快寫到臉上了。
“我后來不也是給你買吃的了嗎?”徐知木笑著,自己最后還是在老媽的威懾下,認同放下鴨腿,和她出去走了一會,轉到小吃街的時候,還特意給她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
安小米當然也一直記得,那份章魚小丸子,好像就是這個家伙忽然性情大變之后,主動給她買的第一份小吃。
想到這里,安小米的眼眸也柔軟了下來,她握著徐知木的手:“知木,如果我真的能回去的話,你再帶我去吃章魚小丸子好不好?”
“好,只要你跟我回去,什么都依你。”
徐知木一口答應,這個曾經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少女。
此刻最大的念頭,竟然就是吃上一口路邊攤的章魚小丸子。
安小米靠著他的肩膀,這個時候,她的肚子卻咕咕的叫了兩聲。
“餓了?”
徐知木看著她,剛才一陣哇哇的吐,估計這會安小米肚子里是一點點油水都沒有了。
安小米也是紅著臉點了點頭。
“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弄。”
安小米認真的想了想,然后嘿嘿一聲開口道:“我現在就想吃章魚小丸子,好不好啊…”
“不行!剛剛人家專家才說過,不能吃油膩和辛辣刺激的東西。”
徐知木直接拒絕了她,安小米頓時扁了扁小嘴:“你剛剛還說什么都依著我呢。”
“你想吃點別的都行,但是這個對你身體不好,而且這里去哪買去?”
徐知木無奈的安慰她。
“附近的唐人街啊,好多賣這種小吃的呢。”
“那也不行,那些東西太油了,你現在不能吃,等你病好了回來,我再帶你去吃,好不好?”
徐知木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開口道,他能理解,想起來自己爺爺奶奶走的前幾天。
也是鬧著想吃各種東西,這人面對生死,其實往往表現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樣。
真正看淡生死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其實這個時候,滿足他們的愿望才是最好的。
“哦”
安小米雖然有點失落,但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要求是不會被實現的。
“我去給你煮些東西吃吧,蒸雞蛋怎么樣?”
徐知木的目光動了動,開口說著。
“嗯嗯,好啊。”安小米點點頭,這個時候也就吃這些有胃口了。
“好,那你乖乖的在病房等我一會,我最多二十分鐘就回來。”
徐知木站起身,居住的別墅距離這里不遠,而且齊磊直接準備一輛車在停車場候著,開車回去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安小米看著他,乖乖的點了點頭。
徐知木站起身,在醫院里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這里是高級的私人護理區,全天都有護士安保不斷的巡邏查崗。
徐知木快速的開車回了別墅。
安小米則是悄悄的走下床,從窗口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抬頭看著星空,幾乎和鄭城一模一樣的星空,今天的星星也很明亮。
可是,少女的內心總是忐忑不安。
明天……就要面對這一步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她捂著嘴,目光卻越發堅定。
此刻,徐知木回到了別墅,也沒有選擇打擾大家,剛剛準備動手做個蒸蛋。
但是一來到廚房,卻發現廚房里整亮著燈。
徐知木還以為是老媽準備著明天的食材,但是走過去之后才看到,廚房里竟然是柳凝清正在做著一些小點心。
此刻已經開始打包了。
“清清。”
徐知木輕聲喊了一聲。
柳凝清頓了一下,轉過身看著徐知木,她手里拿著剛剛蒸好的桂花糕,看著徐知木的時候,她卻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
因為自從她懷孕之后,家里一直都不讓她下廚房的,自己這事偷偷的來。
“你,你怎么回來了呀…”
柳凝清有點手足無措的。
“不是說不讓你進廚房嗎?又不聽話,要是讓媽知道了,肯定又要嘮叨我。”
徐知木無奈笑了笑,走了過去。
“沒事的,我沒有開火做飯,不會對寶寶有影響的。”柳凝清紅著臉說著。
“笨,我們是擔心你會碰到油煙不舒服,第二位才是考慮寶寶。”
徐知木走過去,幫她把手里的烤盤拿了下來。
“這些…”
柳凝清趕緊開口說道。
“我總感覺小米今天吃飯有點勉勉強強的,晚上肯定漲胃,我就想給她做點甜點,她喜歡吃這個,我想著一會給你們送過去呢,還有一些冰糖雪梨剛剛燉好,你一會也拿過……”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徐知木輕輕抱在懷里,徐知木感覺鼻尖一酸。
都這個時候了,這個傻丫頭還能這么細心…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老婆,謝謝你。”
徐知木的話讓柳凝清的身子也一軟,她也緊緊抱了抱徐知木,湊在耳邊溫柔輕語。
“笨,說了,不許說謝謝……”
來了,今天辦事去了,這是熬夜碼字,手術前溫馨一下,免得各位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