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城門外。
秦良牽著一匹神俊無比的馬,通體烏黑,只有四蹄雪白,正是秦如霜的愛馬烏云踏雪。
他將韁繩遞到顧陽手上,擠眉弄眼。
“顧兄,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姐竟然舍得將它都借給你?”
顧陽拍拍他的肩膀,道:“幫我照顧好你姐。”
秦良一愣,心里感覺怪怪的,有些不對勁。
送行的除了秦良,還有胡萬財、藥老和媚娘等人,秦如霜沒有來。
藥老解釋道:“郡主不喜離別,她只讓我轉告你兩句話。”
“哪兩句?”
“第一句,郡主說是這烏云踏雪她是借你的,兩個月內,你務必歸還。”
周圍人詫異,心道郡主就算再寶貝這匹馬,也不能說得這般直白吧,剛借出去就催著還,難道郡主和顧陽鬧矛盾了?
顧陽搖頭笑笑,心里卻覺得一向高冷的秦如霜,反而因為這句話平添了幾分可愛。
她并非舍不得一匹馬,她是擔心自己一入江湖,便不再回來,所以才特地強調讓自己還馬。
只是她面子薄,無法說得那般直白,所以才換了個說法。
“第二句呢?”
藥老笑道:“郡主說,讓你早點去,早點回來,勿要拈花惹草,尋歡問柳。”
胡萬財聽罷搖搖頭,嘆道:“老顧,你們六扇門管得那么寬呀,本來我聽說云州最近新出了個花魁名叫玉琉璃,還羨慕你能趁機一親芳澤呢。”
顧陽哼了一聲,霸氣道:“她可管不了我,管東管西的,真當我是好惹的?”
“老顧,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為什么有點緊張?”
顧陽:“……”
懷揣著胡萬財送的一把銀票,藥老送的一瓶療傷丹藥和一瓶解毒丹,還有秦良送的一葫蘆美酒。
顧陽最后看了一眼京城,然后翻身上馬,烏云踏雪發出一聲嘶鳴,如一道黑色閃電般奔馳而去。
遠處的城墻之上,秦如霜負手而立,長發飄舞,靜靜望著他遠去,直到不見了身影。
……
四日后。
烏云踏雪不愧是神駒,僅僅四天時間,顧陽便奔行三千里,來到了云州境內。
云州的氣候比較潮濕,偶爾還有瘴氣,但環境格外清幽奇美,一路上顧陽不知道看了多少美景。
不過越靠近云州,顧陽就發現沿途的百姓越貧窮,有時還能看到不少乞丐在乞討。
想想也難怪,云州地理位置偏遠,幾乎快與南蠻的十萬大山接壤,一般中央官員被貶謫,往往都是貶向云州。
不過好在,云州城的情況還算不錯,城中街市繁華,往來的茶商和藥商很多,云州的茶葉和藥材也算是享譽宋國。
顧陽進入云州城,城門把守的士兵檢查的十分隨意,還索要五個銅板的入城費。
這讓顧陽忍不住搖搖頭,這下梁歪到這個地步,恐怕上梁也正不到哪里去。
牽著烏云踏雪,顧陽行走在街道上,極為醒目,就好比在后世開一輛法拉利上街買菜一樣。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撞進了他的懷里,然后一只小手笨拙地伸進了顧陽的腰中,掏出了他的錢囊。
那里面裝著胡萬財送他的一大把銀票。
小小的身影剛要逃走,卻覺得手腕一疼,已被兩根手指捏住,瞬間動彈不得。
她害怕極了,垂下眼睛不敢看顧陽,嘟囔著嘴唇,帶著一絲哭腔道:“對,對不起……”
顧陽一愣,因為這竟然是個小女孩,看起來八九歲的樣子,衣如乞丐,臉上臟兮兮的,面色菜黃,身材纖弱,明顯的營養不良。
而且她偷竊的手法很笨拙,看起來不像是慣犯。
顧陽松開手指,道:“把錢囊還給我吧。”
小女孩見顧陽不追究,立刻感激道:“謝謝……大哥哥。”
她雙手舉著將錢囊還給顧陽,捂著臉就要跑開。
然而卻撞在了一道肥胖的身影上,小小的身軀摔倒在地上,將腦袋磕了一個大包。
她揉著腦袋,眼里擠滿了晶瑩的淚珠,嘴中卻連連嘟囔著。
“白櫻不哭,白櫻堅強,白櫻只是有點笨。”
顧陽一怔,因為從小女孩的神態和語言看上去,她的心智似乎并沒有達到八九歲的程度。
“老子的錢呢?是不是你偷了!”
肥胖的身影是一位身穿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嘴巴上兩張八字胡,眼中透著精明,看起來是個商人。
他在身上摸索一陣,然后一臉震怒道:“我的錢果然丟了,就是你們偷的!”
說罷他對著顧陽道:“就是你,你和那個小乞丐合伙偷走了我的錢,那個錢囊是我的!”
顧陽望著錢囊口袋上露出的一角銀票,心中冷笑。
錢財動人心。
這個人根本就沒有丟錢,他是看到了自己錢囊里有大面額的銀票,一時起了貪念,便故意誣蔑,好得到這一筆橫財。
果然,他又看到了顧陽牽著的烏云踏雪,眼睛一亮,大聲道:“這匹馬就是證據,我府上昨日剛丟了一匹寶馬,花了千兩黃金買來的,原來是被你偷走了!”
顧陽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對方敢在云州城中如此肆無忌憚,恐怕有不小的背景。
圍觀的群眾許多都惋惜地看著顧陽。
“這小伙子慘了,被周扒皮盯上了。”
“噓,你小聲點,前段時間李家大郎就是不愿意賣掉自家土地給他,被生生打死了呢!”
“唉,誰讓他兒子是太守的義子呢……”
……
看到顧陽沉默不說話,周萬康更加得意了,還以為對方害怕了。
他指著顧陽和小女孩道:“你們兩個,都準備去見官吧!”
小女孩一聽頓時急了,她起身解釋道:“白櫻……沒有偷你的錢,這位大哥哥……也沒有。”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拽著周萬康的褲腳懇求地望著他。
周萬康勃然大怒,他一甩手就要扇這個小乞丐一巴掌,但是下一刻,另一道身影瘋狂地沖了進來。
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同樣是乞丐,面黃肌瘦,烏黑的眼珠漆黑靈動,只是此時充滿了焦急與瘋狂。
他一把抓住周萬康的手,如狼一般張嘴咬了上去。
周萬康發出一聲慘叫,他的家仆們則立刻對著少年拳打腳踢,但少年一聲不吭,只是狠狠咬著,寧死都不松口。
“不要打我哥哥!”
小女孩張開雙手想護住哥哥,卻被一個家仆推倒在地上。
聽到小女孩的動靜,少年才松開了口,他回身抱住妹妹,目光堅毅,嘴巴上滿是鮮血。
周萬康的手被咬得血肉模糊,他氣得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匕首,光天化日之下,竟直接投向少年兩人。
而少年此時正緊緊抱住妹妹,柔聲安慰道:“白櫻別怕,白櫻別怕。”
他兇狠的目光全不見了,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懷中這個臟兮兮的小姑娘。